《回响的末路》奈亚子喜欢章鱼

11、第11章：誓言的起点

　　欧蒂娜的消失带走了那令人窒息的、源自世界之外的压迫感，但留下的真空却迅速被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填满——使命。不再是模糊的探寻，而是明确的目标，关乎存在本身。

　　寻找“不结束的理由”。

　　这个命题如同一个巨大的烙印，刻在了幸歌的每一次呼吸里。它比应对 Echoes、解读记忆回廊更加抽象，也更加致命。她该如何向一个“作者”证明，一个被创造的故事拥有继续下去的价值？

　　她依然去上课，依然与同学交谈，但灵魂仿佛抽离了一部分，悬浮在半空，审视着这个被称为“圣艾什郡”的舞台。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面投下的光斑，学生们课间的嬉笑怒骂，教授在黑板上写下的公式……这一切，在知晓了“作者”的存在后，是否都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

　　她口袋里的空白塔罗牌变得安静了，不再无故发热或震动，只是那枚被莎菈称赞为“配合得不错”后悄悄留下的、代表某种临时许可的银色胸针（代替了之前的符咒），别在校服外套内侧，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她，这个世界内部的“真实”同样不容忽视。

　　她需要帮助。她无法独自面对这个层面的谜题。

　　在一条连接主楼与艺术厅的封闭廊桥里，她“偶遇”了正在用空间能力悄无声息修复一处细微空间裂痕的莎菈。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彩绘玻璃过滤后的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莎菈学姐。”幸歌轻声开口。

　　莎菈没有回头，手指精准地抚平最后一丝空间的褶皱，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幸歌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你的精神屏障稳固了很多。看来没有偷懒。”

　　“我遇到了……一件事。”幸歌斟酌着用词，欧蒂娜的存在太过惊世骇俗，她不能直接透露。

　　莎菈抱起手臂，靠在廊桥的石柱上：“说吧。能让一个共感者露出这种……仿佛世界观被重塑后又强行粘合起来的表情，肯定不是小事。”

　　幸歌深吸一口气，选择了一个相对接近真相的角度：“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痛苦、你的努力、甚至你的存在，都可能是一个被书写好的故事，而‘作者’认为这个故事该结束了……你会怎么做？”

　　莎菈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刀。她站直身体，空间 around her 似乎微微凝滞。“你接触了‘叙事层’的概念？”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叙事层？”幸歌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一种理论上的假设。”莎菈快速解释道，眼神紧锁幸歌，“认为我们的世界可能存在更上层的‘叙事结构’，某些极其罕见的异常个体，或许能模糊感知到其存在。但这只是禁忌的学说，从未被证实……”她盯着幸歌，“你看到了什么？或者……谁？”

　　幸歌避开了“欧蒂娜”的名字和具体形象，只是描述了那种被“更高意志”审视并宣告终结的感觉，以及她心底涌出的、不愿就此结束的强烈反抗。

　　莎菈沉默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当幸歌说完，她久久没有开口，目光投向廊桥外被薄雾笼罩的学院远景。

　　“所以，你在寻找‘不结束的理由’。”莎菈最终开口，语气复杂，“为了向那个可能的‘作者’证明，这个世界……值得继续存在？”

　　幸歌用力点头：“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这听起来……太狂妄了。”

　　“狂妄？”莎菈嗤笑一声，但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历经磨砺的冷硬，“如果我们的世界真的只是一个故事，那挣扎求生、追寻意义的我们，又算什么？提前写好的注脚吗？”她转回头，看着幸歌，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我从不相信所谓的‘注定’。”

　　她向前一步，距离幸歌很近，声音低沉而清晰：“听着，幸歌。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既然你站在了这里，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么，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所做的一切，我追踪异常，清除威胁，维护这脆弱的平衡……不仅仅是因为职责。”莎菈的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和无法动摇的执着，“是为了寻找一个‘迷失者’。一个在无尽的轮回中，一次次与我失散的重要之人。”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提及自己的核心动机。

　　“我相信他/她存在，相信每一次轮回都会留下痕迹，相信只要我不放弃，终有一天能打破这个循环。”莎菈的语气斩钉截铁，“这份‘相信’，这份超越时间与规则的‘执着’，就是我的理由。它或许微不足道，不足以撼动你所说的‘作者’，但对我而言，这就是一切。”

　　她看着幸歌，目光灼灼：“你的理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它可能藏在你共感到的某段被遗忘的记忆里，可能关联着阿姆卡西那张空白的牌，甚至可能……就在你与那个镜中倒影的关系之中。”

　　莎菈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幸歌心中的迷雾。她一直在向外探寻，却忽略了自身经历的线索。

　　“记住，幸歌，”莎菈的语气缓和下来，带上了一丝近乎导师般的引导，“所谓的‘理由’，并非需要多么宏大。一个无法被抹消的‘错误’，一份强烈到足以扭曲剧本的‘情感’，一个由角色自己发出的、响彻到让作者无法忽视的‘声音’……任何能证明我们拥有‘自由意志’火花的东西，都可能成为突破口。”

　　自由意志……幸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她对抗卡车时的恐惧，踏入阿姆卡西时的好奇，拒绝莎菈警告时的固执，面对镜中倒影时的战栗，以及……对欧蒂娜说出“不想结束”时的决绝。这些，难道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我明白了。”幸歌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甚至比以往更加坚定，“谢谢您，莎菈学姐。”

　　莎菈微微颔首：“看来我们的目标，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我会继续我的寻找，而你……去找到你的理由吧。需要帮助的时候，你知道如何找到我。”

　　她拍了拍幸歌的肩膀，这一次，力道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沉重。

　　“还有，小心‘叙事层’的污染。过度思考存在的本质，本身就可能引来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注视。”

　　说完，莎菈的身影如同融入光线般，悄然消失在廊桥尽头。

　　幸歌独自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拂过内侧的银色胸针，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空白塔罗牌。

　　莎菈的“执着”是为了找回失落的重要之人。

　　那么她呢？

　　她的理由，或许就藏在她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每一次真实的互动中，藏在她与莎菈、与阿姆卡西、与镜中倒影、甚至与那些低语墙壁和 Echoes 的联结里。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感知异常的“共感者”，也不再仅仅是寻求答案的迷途者。

　　从这一刻起，她成为了一个寻找理由的“证明者”。

　　誓言的起点，始于这廊桥下的对话，指向一个未知却必须抵达的终点。她的旅程，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