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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小夜,我们到家了 ...

  •   她抱了我很久,久到我的眼泪渐渐干涸,久到车站的寒风终于被她的体温驱散。

      随后,她松开一点距离,抖开那件她匆忙带来的外套,轻轻披在我肩上。
      衣领蹭过脸颊时,我闻到了淡淡的香气,还有一丝她身上特有的暖意,柔软而安心。
      她伸手拉起我的行李箱,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而后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往外走。

      夜风依旧冷,可她的手臂牢牢圈着我,像是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有底气,仿佛只要她在身边,连世界都可以不必畏惧。

      她拉开后座车门,让我先坐进去,自己边随后紧挨着我坐下。
      上车后她叫了代驾司机,之后等发动车子后,她伸手拢了拢我肩上的外套,指尖不经意地蹭过我的颈侧,温温热热的。
      我忍不住往她怀里靠了靠,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我像是漂泊的船终于找到港湾,再也不想分开。

      车窗外的街景模糊成一片霓虹,只有我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家门被轻轻拉开,她的声音抵达我的耳畔。
      “小夜,我们到家了。”
      我恍惚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地方,轻声道:“家……”
      她笑了,指尖拂过我的眼角,拭去那一点湿润,然后坚定地、温柔地重复:“家。”

      进屋后,她蹲下身,动作细致的拉开我的行李箱,电脑被妥帖地安置在她的书房,衣物一件件挂进她的衣柜,最后,她牵着我的手,将我和空荡荡的行李箱一起带进她的卧室。
      那一刻,我忽然渴望成为她的一件所有物。
      一个只属于她的、由她支配的物件。我的灵魂早已心甘情愿地献祭给她,此刻的躯壳不过是空壳,唯有贴近她的体温才能重新获得生命。

      “姐姐……”
      她坐在床沿,我便像被磁石吸引般跌进她的怀里,双腿跨坐在她身上,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脖颈。
      仿佛溺水者终于抓住浮木,我在她颈间深深吸气,让她的气息填满我缺氧的双肺。

      她的手臂也立刻收紧,掌心贴在我的后腰。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挂钟的走针声。
      “嗒——嗒——嗒——”
      每一声都拉扯着我们的心跳,让呼吸渐渐同步。

      “好了,先去洗澡吧。”她揉了揉我的后脑,声音流淌过耳膜。
      我不情愿地哼出一声:“好……”尾音软得自己都耳热。
      浴室里挂着前几日我穿过的睡衣,散发着干净的香味。
      原来在我离开的这两三天,她特意洗过。

      吹风机嗡嗡作响,她的手指穿梭在我的发间,雪松味的护发精油气息弥漫开来。
      当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耳尖时,我庆幸轰鸣的机器声能掩盖我失控的心跳。

      终于又回到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
      她靠在床头,我再次蜷坐在她腿上,把脸埋进她散着淡淡香气的颈窝。
      这个姿势让我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惊喜。
      我们的胸膛紧紧相贴时,心跳声在共振。每一次呼吸都拂过对方耳畔,温热潮湿,像在交换不能宣之于口的情话。

      须臾,我终于开口打破此刻的沉静:“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我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要埋进她的颈窝里。
      她的手指依然温柔地梳理着我的长发:“小夜,其实你很勇敢。”
      “我连拒绝参加婚礼的勇气都没有……更不敢不上台唱歌……”

      “可你敢一个人睡在车站。”
      她轻轻执起我的手腕,将衣袖缓缓推上去,指腹抚过那些层层叠叠的伤痕,“还敢这样伤害自己。”

      “姐姐……”我听出她话里的责备,不自觉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锁骨。
      “小夜,我没有怪你。”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明白的……疼过才能增生出新骨。”

      我突然坐直身子,犹豫着伸手去拉她的衣袖。
      见她没有抗拒,便小心地将袖口卷起,几道泛白的旧伤痕安静地躺在她的手腕上,像是被时光抚平的年轮。

      “姐姐……那你获得新生了吗?”我的指尖轻轻描摹着那些伤痕的轮廓。
      她微微怔住:“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次在这里留宿的那晚。”我低声回答。
      她忽然笑了,揉了揉我的发顶:“原来小夜这么细心啊。”
      我的手指仍停留在她的伤痕上,感受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皮肤组织。

      她望着窗外,沉默良久才开口:“没有。”
      声音很轻,“我只是,学会了在腐烂的土壤里……种出花来。”
      为什么是腐烂的土壤。

      她忽然伸手从床头拾起一支钢笔,笔身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把胳膊伸出来。”
      我虽有些疑惑,却仍顺从地将手腕递过去。
      她的笔尖轻轻落下,在那些交错的伤痕上侧游走,凉而细腻的触感带着微微的痒意,像是蝴蝶停驻时扇动的翅膀。

      “是花吗?”我轻声问。
      “玫瑰。”她的声音很轻,却笃定。
      “为什么是玫瑰?”
      笔尖仍在移动,勾勒出花瓣的轮廓。
      “因为它可以用刺保护自己。”她顿了顿,“也可以漂亮得理直气壮。”

      我接过她手中的笔,“姐姐,我也给你画一个吧。”
      她自然地伸出手臂,“想画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背,“可以……画在后肩吗?”

      她静默了几秒,随后背过身去,指尖解开领口的两枚纽扣。
      布料滑下的瞬间,那片狰狞的烫伤暴露在灯光下——暗红的疤痕扭曲着,像干涸的河床,又像被闪电劈裂的土壤。

      我深吸一口气,笔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凹凸的皮肤。
      “我想画一棵开花的梨树。”
      枝干沿着疤痕的沟壑生长,将灼烧的痕迹化作树皮的纹路。
      它盘曲、嶙峋,带着被烈火焚烧过的倔强,却在最深的伤口处绽出花朵。
      它洁白、柔软,像是枝头未化的雪,风一吹便会簌簌落下。

      “为什么是梨树?”她问,声音有些哑。
      我的笔尖停在那道最深的疤痕上,墨水在皮肤纹理间晕开。

      “你看。”我轻声说,“这棵树被烧过,被折断过,可它还是开花了。”
      “而且开得比谁都漂亮。”

      为什么是梨树?
      因为老果园的农人说,梨树的伤口会渗出琥珀色的泪,凝成比树皮更坚硬的痂;
      因为梨花是春天最勇敢的花,单薄的花瓣敢迎着料峭的风,开得不管不顾;
      因为她认为她就是这样,在焦土里扎根,在裂痕中抽枝,最后把自己活成了一道风景。

      我跑去书房找来一支金粉笔,在树干上添了一道细细的、发光的裂纹,像是树心里藏了一线朝阳。

      她微微颤了一下:“这是什么?”
      我转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是树在疼的时候。”手指抚过那道金痕,“自己长出来的金光。”

      我忽然想起那夜发现她伤疤时,她的神情。
      便也解开了两粒衣扣,露出肩头那片和她高度相似的、崎岖的皮肤。

      她突然上前,将我轻轻转过去。一个吻落在了伤疤上,轻得像梨花落在水面。
      然后替我拢好衣领,从背后环抱住我。

      “小夜。”她的呼吸拂过耳尖,“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窗外,早开的梨花正簌簌落下。
      有些花瓣粘在玻璃上,像是冬天忘记带走的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小夜,我们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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