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初》liaojiali

7、求婚

　　夏末的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启裕批改作业时，听到窗外雷声轰鸣，才惊觉雨势已大。他正担心没带伞的崇楷，办公室门就被轻轻推开，崇楷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塑料密封袋，袋里是颗半透明的晶体，泛着柔和的青绿色，像被雨水洗过的夏夜晚风。
　　“这是……”启裕起身迎过去，接过崇楷递来的干毛巾。“硫酸镍晶体，”崇楷甩了甩额前的水珠，眼睛亮晶晶的，“查了资料，它在潮湿环境下颜色会更饱和，想着下雨天生出的晶体，你会喜欢。”他边说边从密封袋取出晶体，青绿色在室内灯光下流淌，像把夏夜的清凉都凝在了里面。
　　启裕把毛巾搭在崇楷肩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后颈，不由蹙眉：“怎么不等雨小了再回来？”崇楷却笑着拉过他的手，把晶体放进他掌心：“怕你等急了。你看，它像不像你上次画的夏夜流萤？”
　　启裕低头，晶体表面的反光真如萤火般跃动，心里又暖又酸，踮脚替他擦去发梢的雨水。崇楷顺势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启裕，我做晶体时总在想，每颗晶体的形状都独一无二，就像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和昨天不一样，但都一样好。”
　　秋雨缠绵时，学校组织教师去古镇采风。石板路被雨水打湿，倒映着两旁的红灯笼。启裕撑着伞，看崇楷蹲在路边，对着一汪积水里的倒影出神。
　　“看什么呢？”启裕戳了戳他的背。
　　崇楷直起身，手里多了片枫叶，脉络被雨水浸得透亮：“想试试用枫叶做模板，能不能析出带叶脉纹路的晶体。”他把枫叶小心夹进笔记本，又从包里掏出个陶制小瓶，“给你的，古镇买的桂花酿，晚上热一热，能暖身子。”
　　当晚，两人在民宿小院里温酒。桂花酿的甜香混着秋雨的清冽，崇楷靠着石桌，看启裕用毛笔在宣纸上画古镇的桥。笔尖蘸墨，手腕轻转，墨色在纸上晕开，像烟雨笼罩的水波。崇楷忽然伸手，在他画好的桥上，用指尖沾了点酒，轻轻点了两个小圆点。
　　“这是桥上的灯。”他抬头，眼里映着启裕的笑，“就像我们第一次在天文台看的星星，落到纸上了。”
　　启裕被他逗笑，拿毛笔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小太阳。崇楷却捉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着他腕间的红痕——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下次备课，我帮你写板书吧。”他声音很轻，“虽然我字没你好看，但能让你少累一点。”
　　启裕心口一热，把脸埋进他颈窝，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桂花香，和实验室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成了专属于崇楷的气息。他想起初春时崇楷送的晶体花，想起盛夏海边的蓝水晶，还有此刻秋雨里的枫叶与桂花酿，忽然懂了崇楷说的“独一无二”——不是晶体的形状，是每一次用心的奔赴，都让平凡的日子，成了只属于他们的、闪着光的宝藏。
　　冬雪初落时，启裕批改完最后一本作业，抬头看见崇楷站在办公室门口，怀里抱着个巨大的纸箱。“猜猜是什么？”崇楷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阳光。
　　启裕走过去，纸箱里是个半人高的玻璃柜，分层摆着数十颗晶体：春天的樱花形硝酸钾，夏天的海蓝色硫酸铜，秋天的叶脉状硫酸镍……每一层都贴着标签，标注着日期和启裕当时的心情。最顶层单独放着个木盒，里面是枚用无色晶体打磨的戒指，光线下能看到极细微的、模仿星光的刻痕。
　　“启裕，”崇楷单膝跪地，声音透过玻璃柜的反光传来，带着雪天特有的清透，“这些晶体是我们的过去，而未来的每一天，我想和你一起，把日子也过成晶体的样子——慢慢沉淀，越来越亮。你愿意吗？”
　　启裕看着玻璃柜里的光，看着崇楷眼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崇楷做晶体时，曾觉得那些瓶瓶罐罐冰冷无趣。可如今，这些晶体里藏着四季，藏着烟火，藏着一个人把所有温柔和耐心，都熬成了只属于他的形状。
　　他伸出手，让崇楷把戒指戴上，指尖相触时，仿佛有电流窜过，带着晶体的凉，和崇楷掌心的暖。
　　“我愿意，”启裕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桥，“胡老师，以后你的晶体实验记录，我帮你写旁白好不好？就像我的教案里，也该写上‘今日，胡老师的晶体又亮了一点，因为爱又多了一些’。”
　　崇楷把他紧紧抱住，窗外的雪还在落，办公室里却暖得像春天。启裕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觉得那些曾经以为平凡的日子，都因为眼前这个人，变成了璀璨的、永不消逝的烟花，在记忆里，永远亮着。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高潮，却在每一个琐碎的日常里，用温柔和真诚，慢慢结晶，成了彼此生命中，最珍贵也最耀眼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