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藤》兰听白

16、缠枝藤 · 外篇：惊蛰·陆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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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缠枝藤·外篇：惊蛰·陆枫年

　　南欧小镇的春天，似乎真的能融化一些冰封的东西。

　　沈白在小镇图书馆的工作逐渐上手。这份工作安静，简单，能接触到不同的人，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他那颗饱受惊吓的心，得以缓慢地、试探性地舒张开来。

　　午后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阅览区的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沈白正踮着脚，试图将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放回最高层的书架。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从他身后伸过，轻松地接过了那本书，精准地放入空缺的位置。

　　“需要帮忙吗？”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会过于热情，也不会显得疏离。

　　沈白微微一怔，回过头。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人，穿着质感良好的浅灰色羊绒衫和休闲裤，身材高挑，气质干净温润。他脸上带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含着笑，像浸着阳光的琥珀，温暖而清澈。

　　“谢谢。”沈白下意识地道谢，有些讶异。小镇上的亚洲面孔不多，如此……出众的更是少见。

　　“不客气。举手之劳。”男人笑了笑，目光落在沈白胸前的工作牌上，“沈…白？很好听的名字。我是陆枫年，来这边采风写作，暂时落脚。”他自然地伸出手。

　　“陆先生，你好。”沈白与他轻轻握了握手。对方的手指温暖干燥，力度适中，一触即分，毫无侵略感。

　　“叫我枫年就好。”陆枫年笑容爽朗，“刚发现这个宝藏图书馆，以后可能会常来打扰，还请多指教。”

　　他的出现和交谈都如此自然得体，像一阵令人舒适的和风。沈白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也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欢迎。需要找什么书可以随时问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陆枫年笑着点头，随即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书架上的书，聊起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见解独到，语气却不带任何卖弄，更像是一种分享。

　　沈白有些惊讶地发现，他们在艺术鉴赏上竟有不少共同语言。对话轻松愉快，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陆枫年果然如他所说，时常出现在图书馆。他有时安静地看书，有时会与沈白交流几句，话题广泛，从文学到音乐，从当地美食到有趣的见闻。他总是能精准地把握分寸，既不刻意接近，也不显得冷淡，像一位恰到好处出现的、令人愉悦的朋友。

　　他甚至会在带来两份咖啡时，很自然地将其中一杯递给沈白：“店员推荐的新口味，不小心买多了，不介意帮我分担一杯吧？”理由充分，不给对方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沈白迟疑过，但陆枫年的态度太过坦荡自然，那咖啡的香气也的确诱人。他最终接过了，低声道谢。温热的液体滑入胃中，带来久违的、属于正常人际交往的暖意。

　　他注意到，陆枫年看他的眼神，是平静的欣赏，带着一种对他专业知识的尊重，甚至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关切？但绝没有探究，没有贪婪，更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这种眼神，让沈白感到安全。

　　他甚至开始期待陆枫年来图书馆的日子。就像阴霾天空中偶尔透出的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人感到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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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远处那双阴沉偏执的眼睛里。

　　酒店套房内，气压低得可怕。

　　白予墨站在望远镜后，指尖死死扣着冰冷的金属筒身，几乎要将其捏变形。

　　他看着那个叫陆枫年的男人，如何一次次“偶然”地出现在沈白身边，如何用那种“虚伪”的温和笑容与沈白交谈，如何递上那杯“居心叵测”的咖啡！

　　而沈白…他竟然笑了？！

　　他对那个男人露出了那种…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轻松愉悦的笑容！

　　那是白予墨许久未曾见到，甚至可能从未真正拥有过的笑容！

　　一股狂暴的妒火混合着巨大的恐慌，瞬间吞噬了白予墨的理智！

　　那个男人是谁？！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能那么轻易地接近沈白？凭什么能得到他的笑容？！

　　沈白怎么敢？！怎么敢对别人露出那种表情？！

　　他几乎要立刻冲下去，将那个碍眼的男人撕碎！将沈白抓回来，锁起来，让任何人都不能再看见他，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被“火葬场”灼烧出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

　　他想起沈白决绝的眼神，想起那句“骚扰”，想起顾远言的冷嘲热讽。

　　不能硬来。

　　不能再把他推得更远。

　　白予墨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手背瞬间红肿，传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妒恨的灼痛。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困兽，焦躁暴怒，却又无计可施。

　　他死死盯着望远镜里那“相谈甚欢”的两人，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算计。

　　——

　　第二天，图书馆。

　　陆枫年带来了一小盆生机勃勃的绿萝，叶片翠绿欲滴，放在图书馆的咨询台上，笑着说：“一点绿色，点缀一下，希望不会打扰你的工作。”

　　沈白刚要开口，一个冰冷低沉、压抑着巨大情绪的声音，自身后突兀地响起：

　　“他不喜欢植物。”

　　沈白身体猛地一僵，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这个声音……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白予墨一步步走近，西装革履，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直接无视了陆枫年，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沈白身上，重复道：“他过敏。忘了？”

　　沈白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根本不对植物过敏！白予墨在胡说八道什么？！

　　陆枫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白予墨和沈白之间转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并没有退缩，反而温和地看向沈白，语气依旧从容：“是吗？那是我考虑不周了。沈白，你需要吗？如果不需要，我拿走就好。”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沈白。

　　白予墨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骇人！这个男人！竟敢当着他的面，对沈白示好？！

　　沈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不想在白予墨面前失态，更不想让陆枫年难堪。

　　他伸出手，轻轻接过了那盆绿萝，放在台面上，声音尽量平稳：“谢谢，很漂亮。放着吧，没关系。”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予墨盯着沈白那只接过绿萝的手，眼神阴鸷得几乎要将其灼穿！胸膛剧烈起伏，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怒意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陆枫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那可怕的低气压，对沈白笑了笑：“你喜欢就好。”然后他才仿佛刚刚注意到白予墨的存在，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这位先生是？”

　　白予墨终于将杀人的目光从沈白身上移开，转向陆枫年。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锋。

　　一个冰冷暴戾，暗潮汹涌。一个温文尔雅，波澜不惊。

　　却同样充满了不容错辨的、雄性之间的审视和敌意。

　　“我是谁？”白予墨的声音冷得像是裹挟着冰碴，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强的占有欲和警告意味，“我是他的……”

　　“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沈白突然开口，打断了白予墨的话，声音清晰而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陆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整理新书了。”

　　说完，他竟抱着那盆绿萝，转身就走，没有再看白予墨一眼。

　　彻底的无视。彻底的划清界限。

　　白予墨僵在原地，看着沈白决绝离开的背影，以及那个姓陆的男人脸上那抹碍眼的、仿佛带着怜悯的微笑，所有的理智彻底崩断！

　　老朋友？无视他？和那个野男人一起？！

　　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怒和嫉妒，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