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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虚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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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筝没见过爸爸笑的这么好看。恩,是好看。小孩的形容词不多,可,小筝知道,爸爸今天很高兴,特别特别高兴。虽然爸爸说是因为可以陪小筝才高兴,但小筝却觉得,爸爸是因为刚才那个叔叔才笑的这么好看。
爸爸很少带其他人来玩。小筝除了爸爸,见得最多的是越野叔叔。当然,偶尔也会爸爸的其他同事朋友来玩,不过,他们都是玩一下就回去了。
刚才那个叔叔是从爸爸卧室出来的,爸爸留这个叔叔在家睡觉了呢。那个叔叔好高,几乎跟爸爸一样高,那个叔叔跟爸爸的关系很好的样子呢。可是,小筝是第一次见那个叔叔,那个叔叔是谁呢。小筝一脸好奇地盯着浴室门呆呆地想着。
在流川洗澡期间,仙道已经将晚餐备好。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望着满脸好奇的小筝,仙道正想该怎么跟小筝解释时,浴室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只见流川穿着短裤,裸着上身,头盖浴巾走了出来。
仙道起身,走到流川身边,抓着毛巾就用力的揉着流川的脑袋一边还不忘说教道:“要用力才能吸水。”说着,流川被仙道引导来到饭桌前。低着头的眉眼,定在了沙发上的小孩身上。果然,没看错,确实有一个孩子在这里。
那小孩睁着一双鼓鼓的眼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歪着黑色的脑袋,小手抱着魔方,小脸满是困惑,像流川一样困惑。
流川偏过脑袋,仰头望着给自己擦头发的仙道努嘴道:“你儿子好像不喜欢我。”
仙道没想到流川看见小筝后表情竟是如此平静,而且,还说出这样一句话。听后,仙道一时无语,只能呆呆地望着流川半响后道:“你怎么知道小筝不喜欢你。”
流川伸手抓下毛巾,甩甩头发咕哝道:“他在瞪我。”
仙道回神,朝小筝望去,哪有瞪人,小筝只不过是好奇地望着流川而已。难道说,流川不喜欢小筝吗?
仙道走到沙发边,抱着小筝来到餐桌边,看着终于不再一脸睡颜朦胧的流川道:“小筝只是对你很好奇而已。吃饭吧。你有几餐没吃了吧。”
流川丝毫没意识到几餐没吃有什么不对地老实回答道:“恩。”
听着流川老实回答的声音,仙道一边为流川夹菜一边催道:“赶紧吃。”
饿了的流川听话的端起饭碗就一心吃饭。他丝毫没察觉到,那小孩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猛看。
仙道一心一意地打量着埋头吃饭的流川,嘴角不经意勾起,这人,与过去一样,睡醒后知道补充能量。突然,坐在仙道怀里的小筝叫道:“爸爸。我想起来了。”
孩子的话语打断了仙道直视流川的视线,也让埋头吃饭的流川枫抬起了头,流川微微蹙眉,一脸困惑地望着对面的小孩,这孩子,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喜欢自己。看,他又在瞪我了。
“怎么了,小筝。”
小筝直直的看着流川,伸着小手指着流川道:“爸爸,叔叔是妈咪。”
吓!
一语惊得仙道额头暴汗,同样惊得流川更加困惑了。妈咪。妈咪。妈咪……
越想越清楚的流川抬头向仙道射出一记锋利的眼神,意思很明显,我什么时候变成这孩子的妈了?
接收着流川暴怒的眼神,仙道举起双手摇摆道:“那个,这事是这样的。流川,你听我解释。”
流川一脸怒焰地咬牙切齿道:“我正听着。”
仙道摸摸小筝的小脑袋,心道这孩子记性不错的,一边忙着解释道:“那天,我抱着小筝在看NBA比赛。小筝突然问我‘妈妈在哪里。’我就指着电视上的你说‘这就是你妈咪。’当时,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这孩子记得这么深。流川,你不要生气啦。”
听着仙道的话,流川半响后沉吟道:“你一直看NBA比赛吗?”
没了怒火,平静的流川枫更让仙道捉摸不透,低垂的视线不知道凝望着何处,想在沉思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想,只是这么平静地问着问题而已。
NBA。只有在那里,才能寻到他的身影,只有看着NBA才能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十年如一日地关注NBA比赛,只为看他。很多事,并不明白,却已深藏在心,很多话,没来得及说,他已离开。那些事那些话,他已明白,且可说出:“是。只要有你的比赛,都看。”
一直都在关注吗。
有些事,即使当初挑明了,流川也未必能够领会。有些话,即使当初说出来,流川未必会听。但,现在,仙道说出来的话,流川听得懂也清楚那感受。十年,自己与他一样,都在思考。
十年,让流川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的迟钝。回到这里才发现,埋在心里的茫然是什么 ,那是,说不出口却真实存在的惦念。
是否已迟到,还不在流川的考虑范围。首先要知道的是,这个孩子,是谁。望着坐在仙道怀里的小孩,小孩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川,那淘气的眼神,让流川不由蹙眉,这孩子,竟一点也不怕他。多少让流川有些受挫。大人不计小人过,想着,流川问道:“小筝的妈妈呢。”
仙道扬眉轻笑道:“小筝是我从孤儿院领回来的。”
听着仙道的话,流川抬眉直视笑的温和的仙道,是温和,而不是过往的张扬。少年时的仙道,散漫无边,随时都彰显张扬的魅力,让人无法转眼。此刻的仙道,依然随心而为,“为什么。”流川问道。
虽未问的很明白,但仙道知道流川意指何处,抬手摸摸脑袋,随后又揉了揉小筝的小脑袋:
“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当初在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看见窝在墙角打盹的小筝,就领回来了。”
一开始,真的没想太多。
工作后,仙道办了领养手续,身边的朋友都很诧异,都问为什么,仙道每次都一笑而过。时间久了,就再也没人问起了,渐渐的,仙道也忘了那个初衷。
但此刻被流川问起,仙道才恍然察觉,一切,只因这孩子的睡颜。不是说相像,只是这一依着墙睡觉的动作,就让仙道无法视而不见。
苦涩的笑了笑,仙道夹着菜对流川道:“吃饭。不要想太多。”
流川并不是很清楚仙道的为人,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们的交集只有篮球,打篮球之外的仙道,是流川不熟悉的。
流川知道,仙道对篮球很热爱,但,即使很热爱,他没像自己一样坚持下去,不能说仙道热爱篮球的程度与自己不一样,只能说,两个人对篮球的执念不一样。
流川看不到仙道眼中有任何执念,那双眼,永远都那么飘忽不定,那笑脸,向来让人捉摸不透。流川无意去探测这些,但,当初离开神奈川时,流川却只跟仙道告别,那日的他,还是往日的他,什么都没说,只笑笑了,挥着手,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那时候,流川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单独与仙道话别。那时候,不清楚的事太多。唯一明确的是篮球。所以,一切不清楚的事都被流川压在了心底。
为什么要领孩子,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要让我觉得,你一直都在等我。
流川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压着声音问道:“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吗?”
“我不管理由,只要你回来了,就好。”仙道沉声道。其他,仙道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他来到自己身边。
其实,流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这个地方的。在经纪人批假之后,流川一直处于茫然的状态,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他,直到看见那双带笑的眼眸,流川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回到了神奈川。回到有他的地方。
十年前,从这个地方离开。流川没想到,他十年一直都在这里。
毕竟。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
但,自己所看到的事实是,他在这里。如十年前那般笑着招呼自己,如十年前那般收留了自己。
对着那张傻瓜一样的笑脸,流川惯性的砸出两个字:“白痴。”
仙道像是听到最美好的赞美词一样,笑的格外开朗。而,小筝鼓着一双闪亮的眼,视线在爸爸与‘妈咪’之间不停地变换流转。
于是,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流川。我去上班了。下午四点你去幼儿园接一下小筝。地址我写在字条上了。晚上见。”
朦朦胧胧地听到仙道的叮嘱。片刻后,又恢复了寂静。流川再次陷入睡眠中。
做梦了。梦见十六岁那年的海岸线。梦见十六岁那湛蓝的天空。梦见十六岁的自己还有十七岁的仙道,肩并肩地躺在海边,闭目睡觉。
那是与陵南练习赛后不久的事。
那日,湘北没有练习,流川骑着单车沿着海岸线吹风。那日的阳光很亮却不热。海风徐徐,催人入睡。流川行动了,不出意外地睡着了。
当流川醒来时却发现旁边躺了一个人,双手交叠在脑后,面朝天空,嘴角挂着微笑。安详入睡的人。
流川记得的东西不多,不是记性不好,是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去特别关注以至于记住。但,眼前的人,流川记得。他是第一个打败自己的人,也是第一个自己想要打败的人。
陵南仙道彰。
那时候的他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爱好,那就是篮球。
那时候眼中只有篮球的流川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第一动作就是伸脚去踢,仙道醒来后,流川冷冷地吐了一句话:“欠你的,我想要早点还给你。”
那一次,落败的依然是自己。从那一刻开始,流川脑中时刻浮现仙道的身影。渐渐的,仙道的身影与篮球并存于流川的脑海。除了篮球,流川只记住了仙道。
是否将他记的太深了。所以才导致了自己十年都无法忘记。
睁开眼,没有蓝天,没有白云,没有阳光,没有波涛声。
翻身拿起桌上的闹钟。下午三点。竟然睡了这么久。
流川坐起身,摸摸脑袋,伸伸懒腰,余光看见桌面上的便条以及压在便条上的钥匙。去接人,想着,流川换衣,刷牙,洗脸,从冰箱拿了面包就朝门外走去。
来早了。
流川依在校门口,抬头望了头顶的天空,与那日一样湛蓝。与那日一样,空气中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就如那人喷洒在自己脸颊的气息一样。
球场中,攻防不断变换,对峙中,可以看见他眼中的自己,碰撞中,可以呼吸到他的气息。
那年,湘北获得参加全国大赛的门票。陵南输了,但仙道没输。
比赛后,握着仙道的手,看着仙道眼中的神色,流川瞬间察觉到压在仙道身上的无形压力。比赛中的仙道与在路边球场与自己对局的仙道不同。
区别在于。胜负的执念。
与自己单独对局,他不用担心胜负,只因他是随意的人,如果无需非胜不可,他不会执着胜利。但,带领陵南作战时,仙道脑中被灌下了非胜不可的念头。有了这些束缚,反而不能随心打球。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流川意识到,自己与仙道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填满。
耳边响起铃声。下课了。流川将意识从远处收回。
一个个小孩背着书包陆陆续续地跑出来,朝校门口的大人们扑去,这是孩子在向父母撒娇。流川从小就不喜与人亲近,印象中也没像父母撒娇过,所以,望着撒娇的孩子们,流川竟出神了。
流川以为自己会记不住那孩子的脸,但,当那孩子一出校门,流川就认出来了。小小的小孩,背着小小的书包,转动着黑色的小脑袋,在人群中张望。
五岁的孩子,比婴儿大不到哪里去。
流川朝站在人群中的小筝走去,望着小小的小孩儿,正想要不要与其他大人一样将小筝抱起时,小筝先流川一步,像所有孩子一样,张开着双臂,咯咯地笑着,边跑边叫道:“妈咪,小筝在这里。”
这一声孩子的叫唤,倏地让周围的空气静止了几秒。静止过后,是嗡嗡的议论声,但,却没一句入流川的耳,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孩,那双眼,满是期待。就这样,二话不说,流川抱起小筝,无视周遭异常的空气,转身淡冷道:“回家。”
被抬高的小筝抓紧流川肩头的衣衫,低着头,看着流川冰冷的脸庞,小筝竟一点也不害怕,小手搂着流川的脖子笑道:“妈咪没有睡过头吗。爸爸说,妈咪很容易睡过头。如果妈咪没来就等爸爸来接。”
听着这孩子的话,流川有种要将仙道碎尸万段的冲动。那家伙,竟什么都跟小孩说。虽然怒火中烧,但流川想要教训的人不在眼前,只能作罢,压着声音,流川淡淡道:“我叫流川枫。”
小筝低着脑袋问道:“是风筝的风吗?”
流川枫冷声道:“不是。是枫叶的枫。”
小筝哦了一声后道:“爸爸说小筝的筝是风筝的筝。妈咪的枫真的不是风筝的风吗?”
风筝。
不管风筝飞的多远,它的线头始终拽在人的手里。除非那人割断了线,否则风筝永远不可能飞远。
流川仰头,侧望着小筝稚嫩的小脸冷声道:“不要听白痴的话。不要叫妈咪。”流川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他只是简单的说明自己的想法,流川忘了与自己对话的只是一个五岁孩童。但,更神奇的是,那五岁的小筝竟没被流川的冷语吓到,而是径自转动着小脑袋,沉思着流川的话。要换了是别的孩子,不吓哭才怪。
白痴?是说爸爸吗?小筝一脸困惑地望着流川冷冷的侧脸困惑,虽然妈咪脸色不好,但,会抱自己的妈咪一点也不可怕。可是,妈咪不喜欢我叫妈咪的样子。那就叫:“爹地。”小筝软软地唤着。
爹地?比起妈咪,爹地是好多了。想着,流川也不去细想其中的意义,直接问道“小筝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小筝不挑食。做什么都可以的。不过。爸爸嘴很刁。”
“我们不管白痴的饭。”
这厢,与流川相处不到一日的小筝立即与流川熟络起来,流川还一副有了儿子不要爸的迹象。那厢,仙道不停打喷嚏之余手中工作不断,为了能早点回去,仙道做事效率是有史以来最快的。快到让越野目瞪口呆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