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隙之光》sy竹言

2、第 2 章初遇

　　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宽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下，在课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空气里浮动着新书本的油墨味、隐约的桂花香，以及一种名为“新开始”的、躁动不安的希望。教室里喧闹鼎沸，久别重逢的笑语、对新学期的议论、桌椅挪动的刺耳声响..….….所有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堵厚厚的、无形的墙。玲儿就坐在这堵墙的阴影里。
　　她缩在靠窗最后一排的角落，仿佛要将自己嵌入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书本封面，目光低垂，落在桌面上一道细微的划痕上，那似乎那是全世界最值得研究的对象。周围的喧嚣像潮水般拍打过来，她却感觉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一切声响变得模糊而遥远，连同那些鲜活的表情，也像是隔岸的灯火，与她无关。一种熟悉的疏离感包裹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不疼，但沉甸甸的，每一次跳动都显得有些费力。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这是她从某本心理自助书籍上看来的方法，但效果甚微。旁边几个女生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音尖锐，她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指尖猛地收紧。
　　她讨厌这种无法控制的过度反应。像一只受惊的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竖起全身的羽毛，尽管表面看起来，她只是过分安静了些。
　　班主任老师走进教室，拍了拍手，开始例行公事的开学讲话。玲儿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却游移着，最终落在窗外。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是那种被称为“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可这明亮的光线却让她有些眩晕，仿佛照见了她内心所有无法言说的灰霾。她的家庭，就像一本合上的、落了灰的书。父母之间长久的冷战和时不时的低声争吵是书页里最常见的章节，而她，则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注脚，沉默地承受着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她学会了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将所有的情绪压进心底最深的角落，用日记本上的潦草字迹和相机里模糊的风景照来勉强宣泄。
　　安全感？那是一种早已陌生的感觉。
　　“好了，以上就是本学期的一些注意事项和期望。”班主任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希望大家能尽快调整状态，投入新的学习生活。接下来，我们按照学号顺序，请大家简单做个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 玲儿的心猛地一沉。学号.……她记得自己的学号很靠前。果然，没过几个，就轮到了她。
　　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瞬，所有的目光，或好奇，或漠然，或带着新环境特有的审视，齐刷刷地投向她。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涩得发疼。她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让她又是一阵心悸。 “我叫…柳玲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细微的颤抖。
　　短暂的停顿。她感到脸颊在发烫，大脑一片空白，预先想好的几句简单说辞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然后呢？兴趣爱好？或者来自哪个初中？”班主任温和地提示，但那鼓励的目光却让她压力倍增。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敲打着鼓膜。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默溺毙的时候，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从斜前方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善意，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没关系啦，刚开始大家都会有点紧张的。” 玲儿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那是一个笑容明媚的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阳光。她并没有一直盯着玲儿看，只是对她露出了一个理解般的、鼓励的微笑，嘴角弯起温暖的弧度，然后自然地转向老师，“老师，要不我先来吧？我有点等不及想认识大家了。” 班主任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
　　那个女生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大家好，我叫言叮铛。喜欢画画和跑步，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希望未来三年能一起努力，请多多关照！” 她的自我介绍简单又充满活力，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也巧妙地化解了玲儿的窘境。没有人再盯着玲儿了，她默默地坐了下来，手心一片冰凉，却残留着一丝奇异的、被解围后的虚脱感。
　　她低着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阳光般的目光，似乎又短暂地、善意地落在了她身上一下。
　　像一束微光，猝不及防地，穿透厚重云层，试图照亮她封闭世界的角落。但那光芒太陌生，太耀眼。
　　玲儿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像一只习惯了黑暗的穴居动物，下意识地想要躲回自己的阴影里。
　　这束光，会停留吗？她不知道。
　　她只是下意识地，在课桌下，轻轻握紧了微微颤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