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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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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秋水看着年纪不大,其实从小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江湖经验比陈尘只怕多了十几年。能把他逼的无处可逃,柳老夫人是真的厉害。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了,我和他算是一类人,惺惺相惜,却不能互相信任。
我问陆秋水:“先别说这个,人人皆说柳家是大善人,你们无相教当年也不是滥杀之徒,当初你为何要杀柳长风?”
陆秋水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滴溜溜一转,落在鹜落那平静的脸上,又滑回我这儿,嘴角弯起一个了然又戏谑的弧度:“小鹜落,你这可不像你。什么时候做事,还需要给别人一个‘答案’了?”他尾音拖得长长,带着促狭,“是替你身边这位……正义感过剩的小朋友问的吧?”
屋内光线晦暗,陈尘的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什么,却又碍于礼数或是别的,最终只是抿紧了唇,看向窗外,站得更直了些,像一株紧绷的青松。
我迎上陆秋水的目光,神色未变,甚至微微颔首,承认得大大方方:“自然。”
抬手,指尖虚虚点向身侧的陈尘,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我这位小朋友,身手不凡,心性耿直。你若想要他出手相助,总要让他知道,刀该指向何方,为何而挥。否则,”我顿了顿,声音里掺入一丝冷硬的现实,“他这柄好刀,我怕你使不动,也未必肯让你使。”
陆秋水脸上的戏谑稍稍收敛,他挑了挑眉,重新打量了陈尘一番,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显然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陈尘可以是助力,也可能是不确定的变数,而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陈尘猛地转头看我,眼底带着愕然,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地将“利用”二字摆在明面,更没想到我会将决定权部分交托于他。
我没看他,只看着陆秋水,等待他的答案。柳家善名在外,无相教虽亦正亦邪,当年却也并非毫无原则的滥杀之辈。柳长风之死,必有内情。这内情,既是说给陈尘听,也是我自己想确认的旧债。
陆秋水沉默了片刻,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终于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甚至带着几分冰冷的恨意。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毫无暖意。
“善人?”他语调平平,却像藏着冰碴,“披着善人皮囊的豺狼,吃起人来才不吐骨头。”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柳长风,可不是什么积德行善的员外郎。”他声音低沉下去,“他是我无相教安插在北地最大的一颗暗棋,负责为教中筹措资金、打探消息。地位之高,仅次于左右护法。”
我心中微震。这倒是我未曾料到的。柳长风竟是无相教的人?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陆秋水的声音里淬着毒,“他仗着天高教主远,渐渐生了异心,不仅暗中吞没教中巨款,在边城作威作福、欺男霸女,更将教中在北地的据点、人员名单,卖给了当时的北镇抚司指挥使!”
陈尘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变。北镇抚司!那是朝廷专门负责侦缉、刑狱的可怕机构,与江湖门派向来是死敌。
“就因为他,”陆秋水的声音骤然尖锐起来,带着刻骨的痛恨,“北地三十六处分坛被连根拔起!上百名教众被抓捕、屠戮!其中……包括教主最疼爱的小女儿,我的师妹……她死的时候,刚满十六岁!”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那总是带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狰狞痛苦的痕迹。
“教主因此一病不起,不久便郁郁而终。无相教在北地的根基,几乎毁于一旦!”他猛地转头,看向我和陈尘,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鬼火,“此事我教中人尽皆知,你们若不信,大可去查证。小鹜落,你说,这柳长风,该不该杀?”
屋内一片死寂,只剩下陆秋水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陈尘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释然。他一直紧握的拳头,不知不觉松开了些许。
原来……那看似富态平庸的柳员外,手上竟沾满了如此多的鲜血和冤魂。所谓的“善人”皮囊之下,竟是如此肮脏的背叛与出卖。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答案,虽血腥,却足够清晰了。
“该杀。”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目光转向陈尘,“现在,你的刀,知道该指向谁了吗?”
陈尘迎上我的目光,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却无比坚定的光芒。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指向该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