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儿》百里虽

8、第8章

　　第8章 拆迁两套房，没有我的

　　我家住在城郊附近的农村，有一栋自建房，高三层，共爸妈、哥嫂、侄子侄女还有我七口人住。

　　从小我便隐约察觉周边景区改造，有拆迁的迹象，爸妈一直没说，却不断给哥哥暗示，房子迟早会有的，不要急。

　　那时哥哥刚刚结婚，还没有新房，和我们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因为有爸妈帮衬，几乎没做过什么正经工作，嫂嫂又不上班，家里负担极重。

　　爸妈已快六十岁的年纪，还要每天早出晚归去外地务工。

　　我心疼他们，忍不住抱怨：“都怪你们惯着他，他才不认真工作，到现在都还在混日子。”

　　妈妈一句“你哥也有难处”打发了我：“他学历低，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现在结了婚，养家是个大问题，我和你爸不帮衬，他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我听后非常无语：“就是因为你们无条件地帮衬，勤勤恳恳地付出，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游手好闲，反正吃住都在家里，也不花钱，啃老啃得理所当然。”

　　随后果不其然我被妈妈骂了：“你这么说你哥，你还有点良心吗，看不到他的日子过得有多难，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是嫌我上班不够累，存心给我添堵是不是，我给他花钱，该你的一样没少。”

　　那个时候我在外地读书，也没有工作，靠领生活费过活。

　　说这话，本就没什么底气。

　　妈妈还怪我，说我嫉妒哥哥，心胸狭隘。

　　可我除了拿生活费之外没再找爸妈要过任何钱。

　　反之嫂嫂怀孕后，哥哥因为付不起产检的费用，嫂嫂整个孕期一系列的生活开支全由爸妈承担。

　　合着哥哥只出了个精.子，最后兜底的还是老子。

　　成为父亲的门槛简直低得可怕。

　　又因嫂嫂生的是个男孩儿，爸妈把对儿子的疼爱转移到了孙子身上，哥哥身上拥有的光环就更大了。

　　不只有爱，还有钱。

　　我那时已经毕业，正在省会城市工作，妈妈劝我回家，考个编制，反正我学的是师范，留在家乡当个老师最好不过了。

　　我想也对，干脆辞了工作，回家，复习一年，顺利考上了我们县一所乡镇小学做数学老师。

　　学校很近，骑电瓶车通勤不到半个小时。

　　我原本想在镇上租房住的，妈妈说不必花那个钱，让我住家里，把旧电瓶车拿给我骑。

　　我就每天骑车上下班，只午饭在学校吃，余下时间都待在家里，一直持续了大概三年。

　　这三年，侄子渐渐长大，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哥嫂上班没空管，爸爸妈妈年纪大了许多事又不懂，侄子的手工作业和一些学校的活动都是由我代为处理。

　　教小朋友，我有经验，帮哥嫂搭把手，我当然没问题。

　　可久而久之，哥哥习惯了我帮忙带孩子，辅导作业，教习拼音，渐渐地把这份责任甩在我的身上，理由是“你做姑姑的，照顾侄子是应该的”。

　　我很想反驳这个观点，奈何妈妈也帮着说话：“你当老师工作这么轻松，又有双休和寒暑假，比你哥他们舒服不止一星半点，带一下孩子而已，又费不了多少劲，有时间就多帮帮你哥呗。”

　　不是不帮，而是反感哥哥理所应当的态度，好像是我欠他似的，总拿亲情绑架我，仿佛我不帮着带娃，就是我做姑姑的失职。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话说我帮着垫了这么久的学费，什么时候还我啊，还有衣服和奶粉钱，以前我可出了不少，光听哥哥说还我还我，这么久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妈妈戏谑：“你还跟你哥计较这些。”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们可是亲兄妹。”

　　“你哥毕竟也不容易。”

　　“我工资也不高啊，总共才几个钱，全填进去了。”

　　妈妈嫌弃地挥挥手：“哎呀，行行行。”

　　然后象征性地给我发了两百红包，算作对我的补偿。

　　两百块，不及侄子压岁钱的十分之一。

　　妈妈像扔块骨头一样打发了我。

　　这种羞辱就跟巴掌那般甩在我的脸上。

　　我再也受不了这种倒贴式的行为，决定搬去学校附近住，妈妈听说后拦下我：“家里马上要拆迁了，保守分下来估计得有两套房子，你想搬出去，房子还要不要了。”

　　身为女儿，我注定无法像儿子那般，出生便自带房车资源，能够继承父母的房产，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

　　说实话，我有点心动：“真的能给我一套吗？”

　　妈妈的回答棱模两可：“我们还能有几年，说白了，这些还不是都留给你们。”

　　我说：“行，只要能留给我一套房，让我做什么都行。”

　　年末，拆迁的通知就下来了。

　　我们家果然分到了两套房，一套在近郊，离市区稍远，一套就在市区，是安置房，没有电梯，但胜在位置好，周边就有步行街、医院和学校。

　　后者的诱惑实在太大，我简直就想立刻搬进去，可妈妈说侄子马上要上小学了，得选个近点的地方，对孩子好，那套就留给哥哥。

　　“近郊那套房子大些，就算不住，也可改做民宿，等景区建起来，我们躺着都能赚钱。”

　　我不同意做民宿，装修我全程盯着。

　　没让爸妈破费，花的是我自己的钱。

　　硬装结束，我约了师傅量尺寸，准备打个大一点的柜子。

　　妈妈坐看右看都不顺眼，终于等到机会向我坦白：

　　“其实这房子……我和你爸打算自己住的。”

　　“不是说就给我的吗？”

　　“留给你也没用啊。”

　　“什么叫没用。”

　　“你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我火气蹭地上来：“嫁出去又怎么了，房子放在那儿难道还能跑吗？”

　　“你嫁人了就有房子住啊，非要和我们争吗？”

　　“那是人家的房，又不是我的。”

　　“老公的就是自己的，斤斤计较就显得见外了。”

　　事已至此，我才终于明白，房子归属只是一张空头支票，爸妈之所以会那样说，不过是想稳住我，继续充当家里的血包，直到彻底把我吸干净。

　　“所以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把房子留给我，是吗？”

　　“你哥一套房，他自己住，我和你爸一套房，留着养老，你嫁出去，有婆家，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可是妈妈啊。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为什么同样都是你的孩子，哥哥可以有，我就不能有？”

　　泪珠顺着腮边滚落，一滴一滴砸进心口，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仿佛妈妈手中握着一把盐，正准备撒向我本就酸涩的胸膛。

　　盐分的刺痛加剧我内心的苦楚，让这悲伤变得更加难以承受。

　　“哥哥是男孩，你是女人，不一样的。”

　　“那我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

　　妈妈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是为缓和紧张，故作轻松道：“等我和你爸百年后，这套房子还不是留给你。”

　　“是留给侄子吧。”

　　妈妈没有吭声。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套不可能的房子，连同爸爸妈妈无私的爱，我一样都不可能得到。

　　归根结底，因为我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