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朵一言

1、逢

　　他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看见她。细碎的长发散落在毛领，有几缕遮盖着微眯的双眼，随风微摆的衣袂，被昏黄的灯光打上一层暖橙色，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模糊。几乎只有一瞬，她转身就走开了，留给他一个随风纷飞的侧影。
　　合上车盖，他低头对车里的人说“加好了。请您一路小心。祝您一路顺风。”嘴角漫不经心的勾起，抬腕看看时间，差一刻六点，可以准备下班了。
　　“漠”，走出加油站门口，旁边传来一声轻叫，是她。乔漠脚步微滞，然后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往前走。
　　“在怪我吗？怪我瞒你。还是根本就不想看见我了？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她柔和的声音穿过空气带着风声呼呼的打在他心上，又升窜到脑海，耳膜有低低的嗡嗡声，他不禁有些恨恨地转过身，直面着她。
　　她似乎没多大改变——好像本来也没过去多久，还是，太久了？久到他想不起有多久两人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了。她指尖夹着一支细细的烟，是她喜欢的那一种，他总是记不得名字，每次替她买都买错。他愣愣的看着那只拿烟的手移到嘴边，随着她悠长又轻盈的一吸，指尖飘散开淡淡的烟氛，蒙在她脸上又很快散掉。
　　“漠。”她又轻轻地叫。他却转身走掉，像根本没有回身看过她一样。回身的瞬间，没有错过她怔忡的眼神和低落的眉角。
　　肖莉软软的靠墙站着，目光不知落在面前马路上哪一隅，左手倚着墙，指尖的烟一直燃烧着却不去管，右手插在口袋里。
　　乔漠还站在树下远远瞧着她。那件镶毛领的白色风衣，她去年想买没有买，现在却穿在了身上。“还好我生日在四月 ，穿不到这件了，要不然我一定把它当做生日礼物送自己。”不经意间，她明媚的笑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当时说什么来着，应该是“等我领到薪水买给你好了”之类的。太久了，真是不记得了。
　　加油站门口的路灯不知怎么熄灭了，她的身影一下子暗下去，只留一个小小光点-明-暗-明-暗。他忍不住要走过去，路灯却闪了一下又亮了，那个光点一下子不见，取而代之出现在视线里的却是一截烟灰。“嘶——”她轻吸了一口气，却是不留意烟烧到了手指。
　　匆匆把烟丢掉，抬头，五米之外，不意外的对上一双嘲笑的眼。怎么，还没学会在抽烟时不走神？他一定是这个意思。然后看也不再看自己一眼，转身走掉。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不打招呼的消失，区别只在时间的长短。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然后不带什么情绪的平平转开，从容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摸出一支，放回烟盒，掏出打火机，点火，吸一口，松开按钮，把火机放回口袋。又一缕烟氛散开来，似乎是被风吹进了眼睛里，她侧开脸，眼睛氤氲上一层水汽，有一闪而过的琥珀色光芒。
　　他不动声色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吸着口里的烟，每一个动作他都分外熟悉，不用在眼前，就看得清清楚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习惯了以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而她总是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吸烟的样子是优雅的，因为从容。一支吸完，她轻巧地把烟蒂扔掉，习惯的摸出烟盒，然后，毫无预兆的，她顺着墙蹲下身去，胳膊抱着膝头，低着头，一动不动。他不禁走到她面前，看到她脚边的水泥地，一滴一滴，晕开小小的水迹。
　　他走了。肖莉想。明天再来这里，他一定也不在这里了。每次她以为找到他了，可他又马上不见了，不论她说什么，他都像没听见一样。
　　她又哭了。乔漠想。自从离开她，就没再见过她哭。那么这一次是怎么回事，为了自己的不理？她不是一直都不理他的么，现在又委屈什么？
　　“哭什么？”想着就不自觉说出来了。她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匆忙的站起身，来不及擦眼泪，就忍不住微笑，“好久不见了，漠。”
　　哼，如果不算马路上几次“偶遇”，真的是很久不见了吧，乔漠想。他一脸桀骜的表情，冲她挑起眉毛，“找我干嘛。”
　　微褐的肤色，没有变。半长的刘海，没有变。耳钉，不见了。漂亮的眼睛——好像还跟以前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了。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又不动声色的把视线停在他的眼睛。“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还有，你想我吗？
　　“是吗？”他毫不掩饰嘲讽的口气，“那么，是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然后，好整以暇的观察她惊慌的表情。“怎么，你不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需要这么惊讶么？说起来——”他凑近她的脸，“你这么跑来找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那。”
　　“不，”肖莉飞快的向一边躲开，扭身后退“我没那个意思”。
　　乔漠不依不饶地靠上来，右臂撑在墙边的树干上，堵住肖莉的去路，“不是很久不见？你好像一点都不想我？”
　　“半年了。”她轻轻地说。原来已经半年了，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他恍惚地想，然后听见她下一句“你都变了，漠。”
　　“我没变!”他恼恨地咬上她的唇，唇齿纠缠，她还要逃开，气喘嘘嘘，“不，不要。”他却不饶，追逐着她的唇，舔舐吮吸。“别，是我想错了。”她伸手抵在他胸前，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乔漠冷冷的后仰一段距离，看着身前这个女人“你来，不就是想要重修旧好？你还抗拒的什么劲？”
　　“不，除非你把原来的他找回，否则我绝对不会接受你。”肖莉的胸脯一起一伏，眼睛睁得大大的，认真的眼神让乔漠觉得刺痛。
　　“你以为你拒绝得了。。。”他重又俯下身，嘴唇落在她的脸颊，正好听见她吐出一句话。
　　我的心可以。你知道，我从来只听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