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季子宋

28、第 28 章

　　烈日下的相遇

　　七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一样泼洒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气温早就突破了三十度，水泥地上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知了在树荫里不知疲倦地嘶鸣着。

　　李明浩抱着篮球，独自一人来到第三中学的室外篮球场。放暑假已经一周了，爸妈都上班，他一个人在家实在无聊得要命。虽然天气热得能把人烤化，但他实在按捺不住想打球的冲动。

　　"这么热的天，应该没人来吧。"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空无一人的球场，心里有些窃喜。这样他就可以独占整个场地，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他脱下T恤随手扔在篮架下的阴影里，露出精瘦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简单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后，他开始了每天的固定练习——运球、上篮、投篮，周而复始。

　　"嗖"的一声，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李明浩满意地跑过去捡球，这样的投篮他已经连续进了十个。就在他准备继续练习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喂！谁让你在这儿打球的？"

　　李明浩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湖人队24号球衣的高个子男生站在场边，一脸不爽地看着他。来人比他略高一些，皮肤白皙，一看就不经常在室外打球，但臂膀的肌肉线条却很结实。

　　"球场是你家开的？"李明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最讨厌这种自来熟还口气冲的人了。

　　"我先约了这个场子。"男生说着走进场地，手里也拿着个篮球。

　　"约了？你跟谁约的？我怎么没看见预约牌？"李明浩冷笑一声，手里的篮球拍得砰砰响。

　　男生似乎被问住了，顿了一下才说："我每天都这个点来打球。"

　　"巧了，我也是。"李明浩故意气他，"要不这样，咱俩单挑，谁赢谁用这场地。"

　　其实球场这么大，完全容得下两个人同时练习。但不知为什么，李明浩就是想跟这个傲慢的家伙较劲。

　　男生挑眉看了看他，突然笑了："好啊。打几个球？"

　　"十个球。先进十个的赢。"

　　两人简单热身了一下，比赛就开始了。李明浩先攻，他压低重心，快速左右换手运球，试图突破。但男生的防守很稳，始终卡住位置，不给他轻松上篮的机会。

　　几个假动作都没能骗过对方，李明浩只好强行起跳投篮。就在球离手的瞬间，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眼前。

　　"啪！"一个干净利落的盖帽。

　　"太慢了。"男生捡起球，语气平淡却格外气人。

　　李明浩顿时火冒三丈："才第一个球，嘚瑟什么？"

　　轮到对方进攻了。男生运球的姿势很标准，但速度并不快。李明浩看准时机伸手掏球，却掏了个空——对方一个背后运球轻松过掉了他，然后急停跳投。

　　"唰！"球应声入网。

　　1:0。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李明浩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对方的投篮准得可怕，不管是中距离还是三分球，几乎弹无虚发。而每当他进攻时，总是被防得很难受，不是被盖就是投丢。

　　转眼比分已经来到8:0。李明浩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圆点。他从来没有被打得这么惨过，在学校里好歹他也是校队的主力后卫。

　　"还打吗？"男生拿着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打！当然打！"李明浩咬牙说道，"还没完呢。"

　　接下来的一个球，李明浩使出浑身解数。他加快了运球节奏，连续变向，终于晃开了一点空间，后仰跳投。球在篮筐上弹了几下，最后还是掉了进去。

　　8:1。总算破蛋了。

　　男生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表情："运气不错。"

　　但就是这个球，似乎改变了比赛的势头。李明浩渐渐适应了对方的防守节奏，接连打进几个漂亮的球。而男生的手感似乎有所下降，连续两次投篮不中。

　　8:3，8:4，8:5...比分一点点追近。

　　当李明浩投进第六个球时，男生终于喊了暂停："等等，太热了，休息会儿。"

　　两人同时走向场边的树荫，不约而同地拿起各自的水瓶猛灌几口。李明浩这才注意到，对方的24号球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大半。

　　"你投篮不错。"男生突然说，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你也不赖。"李明浩回道，"就是防守小动作多了点。"

　　"那叫聪明防守。"男生笑了，露出两颗虎牙，"我叫张天宇，高二的。"

　　"李明浩，也一样高二。"他顿了顿，补充道，"一中的。"

　　"巧了，我也是。"张天宇惊讶地看着他，"怎么没见过你？"

　　"我三班的，你呢？"

　　"七班。怪不得。"张天宇摇摇头，"不过你们班打球好的那几个我都认识，怎么不知道你？"

　　李明浩有些不好意思："我上学期才转学过来的，平时都在小区里打，没怎么在学校打过。"

　　"难怪。"张天宇若有所思，"你这水平不打校队可惜了。"

　　"你们校队门槛太高，我没敢去试训。"

　　两人聊着聊着，发现竟然有很多共同点：都喜欢科比，都爱看NBA，甚至都喜欢同一家店的牛肉面。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还打吗？"休息得差不多了，李明浩站起来问道。

　　"打啊，不过别单挑了，这么热的天，打半场吧。"张天宇提议。

　　于是两人开始练习投篮，时不时地斗嘴几句。张天宇的投篮确实准，十个三分能进七八个。李明浩则擅长突破，他的变向速度极快，经常一步就把张天宇过个干净。

　　练着练着，他们开始尝试配合。张天宇投篮吸引防守后分球，李明浩空切接球上篮。或者是李明浩突破分球，张天宇外线接球投篮。两人的技术特点互补，配合起来竟然格外默契。

　　"可以啊！"又一个精彩的助攻后，张天宇和李明浩击掌，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三个穿着球衣的男生走进了球场。为首的那个看到张天宇，立刻嚷嚷起来："哟，这不是一中校队的张天宇吗？怎么，带徒弟呢？"

　　张天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王猛，这儿不欢迎你。"

　　叫王猛的男生嗤笑一声："球场是你家开的？"这话听着耳熟，李明浩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猛转向李明浩："笑什么笑？菜鸟。"

　　李明浩收起笑容："关你什么事？"

　　"还挺横。"王猛上下打量着他，"怎么样，敢不敢打一场？三对三，我们正好三个人。"

　　张天宇刚想拒绝，李明浩却抢先开口："打就打，谁怕谁啊。"

　　王猛得意地笑了："好！十分钟后开始，可别后悔。"说完就带着另外两人去另一边热身了。

　　"你干嘛答应他们？"等人走远，张天宇着急地说，"那个王猛是二中的，打球特别脏，专门使小动作。上次友谊赛差点跟我们打起来。"

　　"怕什么，咱们俩配合得不错，再找个路人一起打呗。"李明浩不以为然。

　　正说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生骑着自行车经过球场。张天宇眼睛一亮："刘磊！过来帮个忙！"

　　叫刘磊的男生停下车，推了推眼镜："天宇？你怎么在这儿？这位是？"

　　"我朋友李明浩。"张天宇自然地介绍道，然后指了指对面的王猛，"二中那帮人找茬，帮我们凑个数打一场？"

　　刘磊看了看对面，皱起眉头："又是王猛啊...行，不过我打得一般，别指望我carry啊。"

　　"没事，防好人就行。"

　　十分钟后，比赛开始了。王猛那边先攻，他的实力确实不俗，一个变向就过掉了刘磊，直冲篮下。但就在他起跳上篮的瞬间，李明浩从斜刺里杀出，结结实实地送给他一记大帽。

　　"好防！"张天宇捡到球，快速推进到前场，然后回传给跟进的李明浩。李明浩接球后毫不犹豫，三分线外直接出手。

　　"唰！"球应声入网。1:0。

　　王猛脸色铁青："运气不错嘛。"

　　下一个回合，王猛明显认真了起来。他利用身体优势强吃刘磊，强硬上篮得分。1:1。

　　比赛陷入了胶着。王猛那边身体素质占优，但李明浩和张天宇的配合更加默契。刘磊虽然进攻一般，但防守很卖力，不时还能抢到关键篮板。

　　比分交替上升，很快就来到了9:9。下一球就是赛点。

　　王猛持球进攻，他示意队友拉开，要单打李明浩。几个变向后，他突然加速突破，但在起跳的瞬间偷偷用手推了李明浩一把。李明浩失去平衡，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裁判（临时找的路人）没有吹罚，王猛轻松上篮得分。9:10，王猛队拿到了赛点。

　　"推人了没看见？"张天宇冲着裁判喊道。

　　裁判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王猛得意地笑了："输不起就别打。"

　　李明浩拉住了想要理论的张天宇："没事，打回来就是了。"

　　最后一攻，张天宇持球。王猛亲自防守他，贴得很紧。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看就要没时间了。突然，张天宇一个假动作，然后击地传球给到了空切的李明浩。

　　李明浩接球起跳，王猛的队友立刻扑上来封盖。但在空中，李明浩突然变投为传，将球回给了外线的张天宇。王猛急忙回防，但已经来不及了——张天宇稳稳出手，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

　　球还在空中飞行时，裁判的哨声突然响起——王猛在扑防时打到了张天宇的手腕。

　　"唰！"与此同时，球应声入网。

　　球进，加罚一球！

　　张天宇稳稳命中罚球。11:10，他们赢了！

　　王猛气得脸色发青，但也无话可说，只能带着队友灰溜溜地走了。

　　"赢啦！"三人击掌庆祝，刘磊推了推眼镜，难得地笑了："配合不错啊你们俩。"

　　"多亏了你最后的篮板。"李明浩拍拍他的肩。

　　刘磊看看时间："我得走了，下午还有补习班。下次再一起打啊！"说完就骑上车走了。

　　场上又只剩下李明浩和张天宇两人。经过这场恶战，他们都累得够呛，直接瘫坐在了树荫下。

　　"刚才那传球漂亮啊。"张天宇喘着气说。

　　"你投篮才准呢，那么大的压力还能进。"李明浩由衷佩服。

　　两人相视而笑，之前的芥蒂早已烟消云散。

　　"说真的，你该来校队试试。"张天宇认真地说，"下学期有市级比赛，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后卫。"

　　李明浩有些犹豫："我行吗？"

　　"绝对行！"张天宇斩钉截铁，"今天我帮你跟教练说说，下周有试训，你来试试。"

　　"那...好吧。"李明浩终于点头。

　　休息得差不多了，两人又打了一会儿球，直到太阳升到头顶，热得实在受不了才停下。

　　"饿死了，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不错，一起去？"张天宇提议。

　　"行啊，我也饿了。"

　　在面馆里，两人边吃边聊，从篮球聊到学习，再聊到未来的梦想。李明浩发现，张天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傲，但实际上很真诚，对朋友特别讲义气。而张天宇也觉得李明浩不仅球打得好，性格也很对胃口。

　　吃完饭，他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定明天继续来球场打球。

　　回家的路上，李明浩看着手中旋转的篮球，不禁笑了。他原本只是想打发一个无聊的夏日，却没想到交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阳光依然炙热，但他的心情却格外舒畅。

　　从那天起，第三中学的篮球场上总能看到两个少年的身影。他们在烈日下奔跑、跳跃、挥洒汗水，时而激烈对抗，时而默契配合。篮球击地的声音、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少年的笑声和呼喊声，交织成属于他们的夏日交响曲。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炎热的上午，始于一场不打不相识的篮球赛。有时候李明浩会想，如果不是那天一时兴起去打球，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张天宇，如果不是那场单挑和随后的三对三比赛，他可能会错过这个最好的朋友。

　　但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它会在某个看似平常的夏日，为你准备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而对李明浩来说，这份礼物就是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和一段持续至今的友谊。

　　夕阳西下，两个少年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讨论着刚才的某个配合，计划着明天的训练，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市级比赛。

　　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友谊，也才刚刚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