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生》风过处

36、第三十六章：石壁

　　这些厚厚的石壁里究竟有什么？若是破开石壁呢？又会发生什么？
　　他缓步走向石壁，看见了表面密密麻麻爬满的颗粒，杂乱无章，若是长时间盯着，会让人产生晕眩的感觉。
　　颗粒看似排布没有规律，可若是仔细分辨大小相近颗粒的走向，便会发现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涡旋，如同一张巨大的口，随时会张开将人吞进去，然后再迅速闭合。
　　或许这石壁里藏着什么可以打开的机关，至于机关开启的作用嘛，既可能是破局，也可能是丧命。
　　不过他不在乎。
　　眼下这个独立空间太安静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提供信息有限，让他猜不透这个大阵的布局。
　　不管这个石壁是什么作用，不弄出点儿“小动静”，怎么判断阵法的变动走向呢。
　　他嘴角扬起一抹有些调皮的笑，随后贴着墙壁直直一掌甩出。
　　刹那间，“轰隆隆”几声巨响，石块和尘土被炸开，簌簌滚落下来，扬起一片沙尘，碎石不断地塌陷，迅速堆积起来，在墙角形成一座小小的山。
　　奇怪。
　　晓清澜记得自己那一掌明明是走直线擦着墙击出的，目的是在探索这一侧的尽头在哪儿，可沿路的石壁却都或多或少地被削落。
　　看来这石壁看上去是平的，但实际上应该是巨大的曲面。
　　那么，不仅独立空间绕行的轨迹是圆形，它本身也应该是圆柱，不过顶部没有封住。
　　按照布阵的规律，若要保持阵心的位置稳定且能量供给平衡，周围的小阵至少外表上应是对称的，内部结构则另说。
　　不过，根据他刚下落时身体前倾的程度判断，他这个空间的转动速度应该很快，能以如此速度运行这么久不撞到其他独立空间，眼下有一种可能——
　　每个独立空间应该都是圆柱形，而且转动速度...
　　应该相同。
　　想到这里，他饶有性质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石壁，如同欣赏一幅山水画。而后控制了力道，面向墙壁击出一掌。
　　面前的石壁顿时炸开，飞溅的石屑在蓝色灵流的作用下斜斜擦着晓清澜而过，击向周围，顿时连续几声“轰隆隆”巨响，四方的石壁都遭受了轰击，飞舞的石块如同带着巨大能量的弹弹球，多米诺骨牌般摧毁了整个圆柱体的侧面。
　　独立空间霎时间一片混乱，如同刚刚遭受火炮攻击的边陲沙场。
　　随着轰轰烈烈的喧嚣缓缓沉默下来后，“砰”，几声清脆但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在圆柱形的空间内激荡碰撞，形成带些诡异的回音。
　　晓清澜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随后抬脚向某处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冰蓝色的袍子在某个位置停住了，而后没有再上前。
　　鞋尖前是一个乱糟糟的白色骷髅头，掉落的时候被砸成了两半，细细簌簌的白色粉末掉下来，头骨上有着坑坑洼洼、细细密密的牙印，几缕还未完全腐烂的头发乱糟糟地盖在上面，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晓清澜微微掩了掩鼻子，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出于尊重，没有用脚踢开，而是绕道换了一处，召出绕指，将堆叠的石头堆击散，“哐啷”几声响，石块朝各个方向滚落，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东西。
　　那是一些撕扯得七零八落的白骨，有完整的，也有半身的，或是一节腿骨、一块胯骨，无一例外，上面都是细细小小的啃印，有些骨头连接处呈现出奇异的弯曲弧度，像是临死前因为巨大的惊恐或是非人的折磨拼命挣扎所致。
　　由此看来，这些尸骨并非死后才遭受啃食，而是生前被活生生吃掉血肉。
　　他认识这些东西，先前他未飞升时想必也接受过委托，所以面前眼前血腥骇人的场景，未起多大波澜。
　　很明显，这些牙印不是野兽留下来的，当然，也不是人。
　　他脑海中蹦出一个词——怨灵。
　　寻常的孤魂野鬼为了了却生前夙愿，多是在一个地方徘徊不肯离去，或是夺舍他人报仇，并不会食活人血肉，但有一种东西会，那就是怨灵。
　　这些怨灵大多是被人间修炼歪门邪道的修士用术法炼成丹药、制成傀儡，或是被长久地困在某地不得超脱，怨愤积累所致。它们没有理智和人的思想，又因为灵魄没有寄托之物容易消散，于是以生食活人为存活下来的方式。
　　他忍住胃中泛上来的恶心，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几句尸骨，在脑海中将它们拼了起来。
　　有老人，有小孩，有未成年女子，但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
　　生前体弱或是过着流浪生活，骨骼脆弱纤细。
　　看来这丢“食”之人选择投放物时还经过了一番精挑细选，这些人往往病入膏肓或是露宿街头、流浪无依，就算是哪天不见了，也会被认为是搬走或者病死，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他静静地望着这满地狼藉，眸光中淬着些寒意。
　　被他一剑劈开的应当只是尸骨中的一小部分，而究竟有多少无辜之人命丧于此，不得而知。
　　若此事有余风吟一手参与，那么哪怕他是神仙，宁愿遭受惩罚，也要出手干涉人间事。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呢？他静静地立着，长而密的睫毛淡淡垂下，遮掩了眼底淡淡的杀意。
　　忽然，身边一地的石块发出异动，在地上低低地震颤、跳动，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的吸引。
　　晓清澜猛地抬头，身边忽然扬起一阵狂躁的风，扬起了满地的尘埃，石子被裹挟到空中，紧接着，“轰隆隆”几声巨响，所有石块竟然都恢复了原位，待到尘埃散尽后，石墙完好无损，像是从来未被动过，只留下一地尸骨零散地摆着。
　　“嗯？”晓清澜轻哼一声，眉心蹙了蹙。
　　既然如此，这里的石墙应当都接受阵法某个指令的操控，人为破坏只是暂时的，最终石墙还是会恢复如初。
　　晓清澜看着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颗粒，盯得久了，颗粒像是会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如同血盆大口。
　　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他得好好感谢这个聪明的布阵之人了。既然这个石壁不能暴力破，那石壁之外，究竟是幸运还是危险呢？
　　他更倾向于后者。
　　这天底下会解阵的修士不少，布阵技术精湛的人却是凤毛麟角，而且他们大多有个毛病，就是很高傲，死局对他们而言是没有本事的表现。
　　他们要做的，是一面将阵法设计得复杂恐怖，对入阵之人产生巨大的心里恐吓，另一方面，无论再复杂的阵都有解局方式，尽管有些阵可能是多人阵，必须牺牲几个人才能破，但他们不会设计入则必死的阵内空间。
　　也就是说，阵内之人能不能活下去，靠的并非只有运气，还有本事。
　　而眼下这个阵，很明显是个多人阵，每个空间之人都有各自的危险和优势。石壁是一种束缚，也是一种保护，它在提醒阵内之人，石壁外或许是更不可预测的东西。
　　不过，这个独立空间空空荡荡的，除了烛火和石壁，没有特殊之处。
　　烛火很明显是为了提醒他阵局的空间构造和空间的运转状况，那石壁呢？
　　或许就是眼下的关键。
　　他正在犹豫如何做出第一步改变，头顶上方的黑雾忽然开始盘旋尖叫着俯冲下来，既有充满怨恨的尖锐哭泣声，又有嘻嘻哈哈的疯狂吼叫，还有迷乱心智的□□，乌泱泱席卷而来。
　　耳膜仿佛被灌进了深压的寒冷空气，一时间的剧烈耳鸣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迅速在指尖凝聚起灵力，一连甩出几十个暴击，淡蓝色的荧光霎时间在空间内炸开，轰向乌泱泱的黑雾。
　　“啊！！！”连续不断的尖锐爆鸣声在头顶响起，仿佛孩童的啼哭和痛苦不堪的惨叫，叫声里满是怨愤、不甘和恐惧，却也是被逼退了许多，不甘情愿地在他上方盘旋。
　　晓清澜很快适应了这些压抑沉闷的尖叫，耳膜也没有先前那般被刺得生疼，他甩手又是一章，灵力环环相扣，连续劈向黑雾十几次，那些黑雾瞬间惊慌地惨叫起来，在上方挣扎着，又重新涌向了石壁，随后隐匿不见。
　　晓清澜凝眸望向四周。方才那些席卷而来的黑雾想必就是他所猜测的怨灵，而石壁，正是它们的藏身之处。
　　这些怨灵将入阵之人的血肉啃食干净，而后为了趁其不备、迷惑下一波人，会将那些可怜之人的尸骨带入石壁中隐藏起来。
　　这些怨灵生前究竟是什么人，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有多丧心病狂才干得出如此泯灭人性之事。
　　冰蓝色的广袖下，一只修长洁白的手紧紧攥着拳头，空荡的空间内，指节捏响的“咯咯”声格外明显。
　　晓清澜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意。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想起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衣料随步履的移动发出轻轻的摩挲声，莫名有些熟悉。
　　尽管在这种环境下，对后背突如其来出现的东西本能的警惕性很强，以至于肩上的肌肉迅速绷紧了一下，可直觉又给了他奇怪的信任和好奇。
　　他缓缓转过身，一袭墨色衣袍映入眼眸，袍角绣着金色的流云纹，腰间缀着一枚莹白光润的半月形玉佩。
　　那人剑眉入鬓，眉眼冷峻淡漠，仿佛浸了无数个冬天的霜雪，下颌线瘦削凌厉，抬眸看向他时，眸眼中仿佛有一朵淡淡的冬雪悄然融化，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愣神了半晌，望着那人缓缓走来，唇间不自觉轻启。
　　“初、墨？”
　　那一声叫唤从喉间低低地溢出，带着些试探，听起来却是有些轻颤。
　　“你...如何来到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