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生》风过处

32、第三十二章：审问

　　余风吟和一众家仆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白眼前这一行人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令余风吟庆幸的是，自己的女儿不在那几串粉色的蚕蛹中。
　　被裹成一团的身体太不方便，他挣扎了几下才抬起头来，却没先问晓清澜他们要做什么，而是道：“望舒阁的禁制，是...你们破的？”
　　“不算我们，准确来说，是我身边的这位初公子破的，”晓清澜抬脚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身来，然而，对于躺在地上的余风吟仍然是居高临下，“怎么，很意外？”
　　余风吟猛地瞪大了双眼，声音有些颤抖，道：“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一个人破的？”
　　他的语气很奇怪，有惊异，有惶恐，但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有一点儿莫名的高兴，只是这抹高兴在他有些扭曲的表情下变得难以辨认。
　　晓清澜忽然伸出一只手，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力道却大到让余风吟觉得自己的下颌要脱臼了，他被迫抬起头来。
　　“你和我们说储物仓在望舒阁附近。”
　　“是，”余风吟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那也是你们自己问我哪儿还有多余的带子。”
　　“半夜进入我们的客房，是想做什么？嗯？”
　　余风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看着眼前的蓝衣公子。
　　“不说啊，”晓清澜眉心蹙了蹙，很快又舒展开了，忽而道：“那我换个问题。”
　　“把我们引去望舒阁当真只是为了将我们困在那儿？”
　　余风吟闻言浑身一颤，却还是眼神坚定地注视着他，“是。”
　　下一瞬，晓清澜松手甩开了他的下巴，叩指轻轻在他身上敲了敲，道：“其实我看你蛮有眼缘的，说不定我们多少年前认识呢。”
　　言罢，他抬眉一笑，语气温柔道：“可是，你说谎呀。”
　　余风吟看着他的笑，只觉得毛骨悚然，刹那间，一道蓝色灵力刺入他的身体，迅速沿着经络延伸至骨头的缝隙，骨肉间骤然如撕扯般剧烈疼痛。
　　冷汗渗透了衣服，额角的碎发紧紧黏在脸颊两侧，下唇也被咬出了血，浑身因为疼痛而痉挛。
　　他道：“我没有。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晓清澜放下了轻叩在他身上的手，剧痛瞬间消失了，身体却还在轻微痉挛，牙齿也在打颤。
　　蓝衣公子道，“哎呀，忘记了，你还有用，目前不能出事。”
　　余风吟闻言，喘息倏然变得急促，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他道：“你...你什么意思...”
　　眼角突然映入了一抹墨色身影，那人并没有俯身，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袍底的金色流云纹。
　　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一丝温度。
　　“我记得，你还有个女儿。”
　　“不可以！”余风吟的声音骤然变大，他竭力咆哮道：“你们不可以动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做！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眼底因为过度激动而布满血丝。
　　“别着急呀，我们什么都没做，她还好端端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晓清澜温和地看着他，“而且，我们还要带你好端端地去见她呢。”
　　余风吟闻言表情有一丝放松，转而又变得闪烁不定，眼神错乱，他一遍一遍地重复，“不行的...你们做不到的...你们不行的...做不到的...”
　　“哦？什么做不到？”晓清澜玩味地打断他的话，“如果是带你去见你的女儿，我们当然做的到。不过，你说的‘做不到’，应当不是指这个吧。”
　　“我不会跟你们去见晚韵的。”余风吟忽然道，只是声音透露着虚弱，也不像原来那么坚定，仿佛经历了漫长磨人的心理斗争。
　　“你有选择吗，嗯？余家老爷？”晓清澜语气轻快，他缓缓起身，捋了捋有些褶皱的蓝色外袍，“而且，就算我们不主动进去，你也会做这件事的吧。”
　　“什么这件事？”余风吟抬眸仰视他，语气似乎带着不解。
　　“当然是——”蓝衣公子的尾调拖得长长的，“入阵啊。”
　　余风吟惊恐地盯着他，仿佛见了鬼，自己明明没说什么有用信息，他到底怎么猜出来的！
　　“还有，余家老爷大概是年纪大了，忘了我说的一句话。”晓清澜的声音淡淡响起。
　　“什么...话？”
　　“他说，”接话的却是那位墨衣公子，“要来找你算账。”
　　算账，算账...
　　余风吟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道：“好，我去。”
　　以及，余下的一句未出口的话。
　　“那不一样。”

　　余宅东苑。
　　东苑是个幽静之处，与花园离得比较远，雕花木窗半掩，藕荷色的纱帘垂着，阻隔尘嚣的同时又纳了清风。
　　一行人前前后后地走着，不紧不慢地，一点没有“催促”的意思，余风吟“自愿”在前面带路，顿觉非常糟心，闷热的天气下爆出的满头大汗也是硬生生给憋回去了，明明无风，背后总感到凉飕飕的。
　　这都什么事儿啊，欸...他暗自倒霉。
　　快走到入口的时候，晓清澜突然叫住了他。
　　“松涧啊，”晓清澜见他转身，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有事快说啊，余风吟感到全身的皮肤都绷紧了。
　　这种亲昵的“松涧”愣是给他整出了笑里藏刀、刀刀入骨的感受。
　　“别紧张嘛，我又没说要做什么。找你商量个事儿呗。”晓清澜打量着他。
　　余风吟：...什么“商量”，要挟就直说啊，他有选择的余地嘛。
　　“公子请讲。”
　　“哦，我的意思是我就暂且先不进去了。”
　　“啊？”余风吟觉得自己的心忽上忽下的。
　　先前不还想方设法要去见人吗，现在这是反水了？
　　不可能，这几人都不按套路出牌，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要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就见那位晓公子和身边的墨衣男子嘀嘀咕咕说了什么，那墨衣男子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点了点头，随后和身边几位少年吩咐了几句。
　　那个穿墨色衣裳的少年倒是没什么反应，那个穿粉色衣裳的少年先是愣了愣神，也点头应下了，那个穿月白色衣裳的...
　　先是恭敬地颔首，然后目光夹带着不解、鄙夷、愤愤...好像还有怨恨？总之就是很复杂地朝这位晓公子瞥了一眼，随后向身边的粉衣同伴盯了一眼，扭头翻了个白眼。
　　余风吟心道少年你做的还挺隐蔽，反正我是一览无余。
　　如果这几人的身份关系也是假的话，他算是瞧出来了，这三位少年应该都是那位初公子的徒弟下属之类的，而这位晓公子应该和旁边那位是同僚或朋友。
　　至于关系嘛，虽然表面平和，实际上估计不怎么样，毕竟那位月白色衣裳的少年对晓公子的目光里多少带了些不满，许是看在自家主人的面子上没有明面表达出来。
　　既然如此，那若是遇到危急情况，稍微挑拨一下关系，说不定这合作就土崩瓦解了呢？
　　“在想什么呢？”一道清晰好听的声音传来。
　　“啊，啊没什么，几位公子可是商讨好了？”余风吟有些心虚道。
　　“哦，松涧啊，你的女儿是生病了吧？”
　　“啊？”余风吟一头雾水。
　　“这么久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都不出来透透气，想必是病的比较严重，你请了很多大夫来都不见好转，想必很着急吧？”
　　“公子误会了，晚韵她常年待在自己院子里是因为...”
　　“我非常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我来你家借住了一晚上，怪不好意思的，恰好身边这位言小公子是个神医，就请他随你一同入内看看，如何？”
　　余风吟：你才有病。
　　他还是赔着笑道：“感谢公子的好意，但不必麻烦...”
　　“啊，没事没事，”晓清澜微笑着朝他摆了摆手，“举手之劳，那就你们一同进去吧，我们先留在宅院外了。不必道谢。”
　　余风吟还想再挣扎两句，抬眸就撞见两道冷冰冰的目光从旁边向他射过来，砸得他汗毛倒竖，迅速低下了头。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旁边两个屠夫还在谈笑风生，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讨论怎么宰比较鲜美。
　　“好。”他弱弱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言小公子，请吧。”他恭敬地摆出了一个欢迎的手势，和身边的粉衣少年一同走进了东苑。
　　这位少年看上去年龄不大，心思想必不是很成熟，反正那位晓公子和初公子也没有跟过来，或许他可以想想办法，从这人身上下手。

　　东苑入口，初墨的声音淡淡道：“为何要演这出戏？”
　　晓清澜有些调皮地冲他挑了挑眉，半笑道：“当然是为了女子声誉啊，外男进去多不好，若是大夫那就另说了。”
　　闻言，一旁的段凌歌十分无语地捅了捅莫尚的胳膊，阴阳怪气地传音道：“我们门派药宗弟子什么时候混成大夫了。”
　　“还有女子声誉，那群粉色蚕蛹还在花园里摆着呢，他半夜里把人从床上捆起来又算怎么一回事。”
　　本以为莫尚这次会赞同他的话，结果那边传来一道有些犹疑的声音：“我觉得，那些女仆...还真不是他捆的。”
　　段凌歌：？？？什么叫不是他捆的？还能是谁？
　　初墨直接无视了晓清澜的解释，道：“这个年纪，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子，都会发现端倪。”
　　“你这么做，又让言化跟着，是觉得，这个余晚韵的灵魄有问题，并非她自己所控制，所以感受不到异常？”
　　“看来想到一处去了，不错嘛，”晓清澜道，“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
　　“何事？”
　　“不日谷。”言罢，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带些玩味的笑，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
　　初墨闻言眉心蹙了蹙，半晌，缓缓道：“你是觉得，这里的时间流逝，也有问题？”
　　“只是一些小小的猜想罢了，不必着急，”他抬眸向远方眺去，“好戏马上开场了，这位客官，来听听？”

　　余晚韵闺房。
　　一只淡蓝色蝴蝶晃晃悠悠地跟着二人，扑棱着翅膀从半掩的窗户飞进来，在房间中缀着的香囊和流苏间翩翩起舞。
　　“到了。”晓清澜淡淡道，语气间却带着些兴奋。
　　“什么到了？”段凌歌疑惑道。
　　晓清澜扬手一挥，周围忽然多了三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淡蓝色蝴蝶，分别环绕在三人身侧。
　　段凌歌还要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像是有人进入了房间。
　　他愣神了稍许，忽然响起那日与宗主汇报时一闪而过的淡蓝色，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偷听的手段就这么正大光明地用了啊...
　　可既然如此，那阵莫名的妖风岂不是——
　　他猛然瞪大了双眼，向身前的二人望去。
　　难道，宗主与这位晓仙君先前相识？可若是相识，又为何要隐瞒身份？
　　他默默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看来，这位晓仙君的身份，或许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