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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顾姑娘解脱(修) ...

  •   “今日有个善人给益州捐粮,刚好选的我们家车马毛驴运。”

      比起车坊主的喜气洋洋,顾允和整张脸都苦了。

      似乎是收到大善人的影响,车坊主还好心提醒了她一句,“今日客人多,马呀驴呀四条腿的都租没了,你去旁人家寻,也是寻不到的。”

      “多谢告知。”

      眼看城门即将关了,顾允和不及多想,连忙跑着出了城。

      看着身后缓缓闭合的城门,她牙一咬,心一横,想着这益州跟长安不过就隔了几座山头罢了,她走走歇歇,一宿也就到了,没啥大不了的。

      翌日清晨,一个头戴面具,衣着破烂的人出现在益州城门口,正是顾允和。

      她没有走弯弯绕绕的大道,挑了些相对省时间的山中小路,因此衣衫难免被划破。

      顾允和叹口气,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模样浑像路边的小乞儿,但她并没有在意,反而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座城池来。

      比起她上回来这里时的断壁残垣、饿殍遍野,现在整座城池已经干净整洁多了。

      朝廷只派遣了太医来处理瘟疫,赈灾粮还没下来,难道如今城池修复全靠长安来的善人?

      城门口还没有守卫,顾允和径直进去,看着几乎变成空城的城池,顾允和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哀来。

      金家叛军虽已溃败,但其根基深厚,分支繁杂,不过退回祖宅休养。那傀儡皇帝依旧高坐明堂,用度分毫不减。

      苦的唯有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埋葬亲人的气力都没有。

      “求您行行好,给我一点粮食吧!”

      沙哑乞求声传来,顾允和循声望去,只见一状似骷髅般的男子跪地,乞求着一旁的……一旁的……

      顾允和看不真切,扶了扶面具细细看去,只见一红衣少年,头戴同色抹额,晨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让他面容有些看不真切,可依旧能看清他那亮得惊人的眸子。

      淡淡的暖光裹挟着他,愈发衬得他一身红衣炽烈张扬,让周围的一切失去了颜色,连风也要为他停顿。

      顾允和自诩见惯了美人,此时也是直掐大腿才让自己回过神来。

      吓死了。

      她方才一瞬甚至觉得,她可能是夜行山林间被猛虎吃掉,以至于不是她人来到益州,而是魂飘到天宫去了。

      不然如何得见此天颜?

      漂亮少年此时眸中全是无奈,看着扯着他腿的灾民又不能直接推开,只得好言相劝道,“我带来的粮食都已经分发完了,且等我再采买一点,明日专给你留一份可好?”

      这少年嗓音清越,还裹着几分温软。

      如听仙乐耳暂明啊!若是能挖一个地牢,把这个美少年关起来,日日为她……

      顾允和意识到自己想偏了,连忙回过神来,却刚好听见那灾民不依不饶起来。

      “我能不能活到明日还两说呢!你赶紧给我拿粮食去!”

      “我真没粮食了!”少年有些焦急无措,“我自己的粮食也都分出去了。”

      “我还有干粮!”顾允和跨步上前,取出自己买的馕来,“我路上带着的干粮没吃完,可以给你。”

      她知道益州这边可能没什么吃食,特意买了块馕来,如今倒是派上用场,恰能解救美人于危难之时。

      只是她为了便于进口,把馕撕成小块,又因为半夜没看清路,摔了一跤,里头混了些泥土渣子,如今看来卖相很不好罢了。

      横竖饥民都不会挑剔,想来也不妨事。

      岂料那灾民盯着馕饼,迟迟不接。

      顾允和以为他疑心有毒,于是当即拿出来一块来,随意抖抖上头的土,吃了下去,“呐,没毒,好吃着呢。”

      她往常行军的时候,带的馕掉泥地里了,顶多也就是用溪水冲冲,囫囵咽下去罢了,再说这长安最便宜的馕,也比北凉的好吃多了。

      “这……”那灾民犹豫半天,还是没有接。

      少年见顾允和一身破烂白衣,瘦骨嶙峋,还以为是大白天的见鬼了,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后来又见这个人拿出干粮可灾民却不接,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一脚踢开这灾民,道,“我看你就是趁粮食发完了才来,想让我给你拿干净的吃食罢!赶紧滚!”

      那灾民见心思暴露,辱骂几句就走了。

      “姑娘高义!”少年抱拳一笑,朗若朝阳,“在下谢灼,因着怕有周边的百姓来这里冒领救灾粮,是故往米粥里加了些沙土,却不想发完米粥后被此人纠缠,多谢姑娘解围。”

      “怎能算得上解围。”顾允和表面谦逊,心尖却被这笑容烫得快要化了,“公子才是心善,特意来这里救济灾民,不过……这益州最近可不太平,公子还是少出门为好。”

      这话可不假,她从长安出来,身后跟了一堆小尾巴。

      谢灼听闻此言十分诧异,但还是选择相信,“我粮食发完了,待会就收整行囊回长安去。”

      二人告别,顾允和径直往徐德说的会面处去了。

      等到了那处院落门口,她却并没有着急推开门,反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里面穿的衣服沉甸甸的,并不舒适。

      但待会要是想活下来,必须穿着这件。

      确保外表看不出什么破绽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门。

      顾允和在推开屋门的时候顿了一下,似有所觉地看了看院落周围的树木,面色陡然一变!随即猛地用肩头撞向那扇木门 。

      “哐当” 一声巨响,门板应声而裂。

      她踉跄着冲进去,声嘶力竭地喊道,“当家的!不好了!咱们的位置暴露了!”

      屋里的人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顾允和早已飞快扑过去,抱着屋中人滚向一边。

      几乎就在同一瞬,破空声呼啸而至,箭羽如密雨般扑射而来,带着凌厉的杀意。

      顾允和只来得及侧身躲闪,却终究慢了一步,数支箭羽穿透皮肉的钝声接连响起,鲜血很快浸透了她的后背。

      王女!徐德刚想惊呼,便被早潜伏在侧的闻人越死死捂住了嘴,他反应灵敏,在顾允和进门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对,拿着门板挡在几人面前,稍稍挡住了弓箭的攻势。

      “徐叔,快跑!” 闻人越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顾允和后背早已被箭羽扎得像只刺猬,鲜血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顺着衣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可她硬是没倒下,仅仅只是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喉头一阵腥甜翻涌,猛地呕出一口血来,溅在身前的徐德身上。

      “徐叔,不要管我,快回去报信!”顾允和唇齿间全是血,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话。

      徐德眼眶霎时通红,但他来不及多想,便被闻人越拽着踉跄着跳出了后窗,身影瞬间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弓箭的攻势渐渐平息,一阵脚步声传来。

      顾允和恍恍惚惚觉得有人摘下她的面具,随后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个人没用,你们都给我去追逃掉的那两个。”

      是辛鄢如。

      另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想起,顾允和想了想,好像是藏月楼的赵管家,“不是说有百人吗?眼下只见到三个,还是留下些人手来保护你吧。”

      辛鄢如冷哼:“这么多弓箭手只杀了一个,我用得着你们这群废物保护?都给我去追!追不上你们提头来见!”

      纷乱的脚步声渐远,顾允和感觉辛鄢如俯身在她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本来没想杀你,毕竟你的身手跟脑子都不错,可以留在我身边做一个副手……可惜了。”

      好机会!

      下一秒,顾允和猛然睁开眼,拿着她手中不知何时攥上的匕首,在辛鄢如震惊慌乱的目光中,拼尽力气,将匕首狠狠捅了过去!

      一刀接一刀,一连十几刀,顾允和脸色苍白,还溅了不少尚且温热的血,衬得她整个人犹如鬼魅。

      她的手颤抖着摸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

      火苗舔上辛鄢如的衣襟,迅速蔓延开来。

      看着渐渐烧起来的火光,顾允和目光扫过死不瞑目的少女,学着她的样子,勉强勾起唇,颇为玩味地说了一句,“可惜了。”

      入夜,乱葬岗。

      “徐叔……”闻人越面色煞白,他们二人好不容易才逃脱了追杀的人,等到夜里才敢出来活动,“听说咱们会面的地方起火了,等火灭了,只寻着一具烧焦的女尸,被过路的好心人草草裹了,扔到这乱葬岗来。”

      益州一年来先后经历了战乱、水患、瘟疫,城中数万人口仅剩不到百人,这乱葬岗里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着,有不少都已经腐烂了。

      要从这尸山血海里头找出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简直是海底捞针。

      徐德双眸赤红,不断扒拉着尸体,“王爷把王女交给我,我却没有照顾好她,我回去如何跟王爷交代?”

      他看着顾允和从一个在军营里为将士们浣衣、包扎伤口的孤女,到被北凉王收为养女,视如己出,她也一步步成为文武双全、受人敬仰的北凉王女。

      这些年,她日日天不亮就起身练棍,夜深了还在灯下研读兵法,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那样努力、那样聪慧、那样善良的姑娘,徐德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了亲闺女,怎么……怎么说没就没了?

      还是为了保护她死的,他这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住啊!

      “徐叔,”闻人越喊住他,哑着嗓子道,“我找到了。”

      徐德猛地回头,连滚带爬扑了过去,看清后却松了一口气。

      “不是这个,王女随身带着一块玉佩,而这个人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徐叔,”闻人越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哽咽道,“王女为了让您能过得舒坦些,早就把那块玉佩当了,换了钱打算给您。她还说,绝不能让您知道……”

      “嗬……” 徐德猛地捂住胸口,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眼前也阵阵发黑,心口像是被巨锤狠狠砸中。

      怎么死的不是他这个老东西?!

      王女那么小,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啊!

      徐德跟闻人越不禁在这乱葬岗抱头痛哭。

      “原来在这里,看剑!”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黑暗中猛地窜出一个蒙面黑衣人,他手持长剑,直刺徐德后背!徐德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长剑就要没入他的胸膛——

      噗嗤!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徐德僵硬着回头,只见少年的胸前透出一截带血的剑尖,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流下。

      竟是被捅一个对穿……

      “快……快走……”闻人越颤声道,“山下……有追兵……快走!”

      “哈哈哈!”黑衣人抽出长剑,血珠飞溅,他猖狂大笑,“我乃辛家死士,身后更有镇南王撑腰!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都给我受死吧!”

      还有镇南王插手?!

      徐德如遭雷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心下惧怕,却也知道耽误不得了,趁着闻人越拼死抱住黑衣人的空挡,转身踉跄着冲入身后的山林。

      必须要有一个人活着回去送信,他不能再死了!

      等徐德彻底消失在山林尽头,闻人越猛地直起身,方才那副濒死的虚弱荡然无存,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腋下,对着黑衣人嚷嚷,“王女!你那剑偏了半寸,喇到我咯吱窝了!好痛!”

      黑衣人一把扯下蒙面巾,露出顾允和那张沾着血污却目光清亮的脸。

      “死的这个是那天在钟南山上的姑娘?”闻人越捂着咯吱窝,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焦尸,见顾允和颔首,他咋舌道,“这个人武功不弱,那天在钟南山上一直追着我杀,幸好我最擅长逃命了。”

      他用手指碰了碰那焦尸,“就这么死了?”

      “必须要让徐德看到你我的死状,不然怎么摆脱他?”顾允和淡淡道,“再说了,她是辛夷光养女,辛家闹起来,北凉王就没空管你我的事了。”

      回想起她父王的多疑程度,顾允和心有戚戚,甚至觉得就算徐德说确保见过他们二人的尸体,他也会有所怀疑,不过,她还有二手准备。

      “什么?!”闻人越震惊,“那个雍朝第一世家,前朝末代皇后辛夷光的那个辛家?”

      顾允和点点头。

      这就是她的二手准备,也是她故意找到辛鄢如,让她假扮顾姑娘的真正原因。

      辛家作为雍朝第一世家,实力不容小觑,这一场对决下来,北凉没了个王女,辛家的养女也失踪了,两家必然会出手交锋,届时北凉王再怎么多疑,也难免空身乏术,奈何不了她。

      “来头这么大,”闻人越脸色煞白,之前的喜悦都消失不见,“那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我还把镇南王扯进来了。”顾允和笑,“藏月楼背后的人是镇南王。”

      赵管家为了不给她五百两,真是太拼命了,可惜这次辛夷光养女失踪,辛家少不得要迁怒一下。

      北凉王、镇南王、辛家,雍朝这最厉害的三股势力斗起来,一时半会可停不下来。

      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成长起来。

      “你那天讹钱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失心疯了。”闻人越想震惊一下,但很快发现他无所谓了。

      就像他要是欠人十两银子,他会压力山大,努力还上,若要欠个几万两,只能躺平任杀任剐了。

      “我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些呢,你以后就知道了,”顾允和对她这次布的局十分满意,笑道,“金蝉脱壳,我们自由了。”

      不必再看北凉王的脸色,不必揣度他的心思,更不必将自己的生死交由他人掌控。

      他们二人爬到山顶最高处,恰好看见了日出,也看见了正在苏醒的长安。

      就这样,他们摆脱了套在身上的枷锁,终于能为自己活一次了。

      “对了,你将来想干什么营生?”二人一同下山,闻人越突然想到以后的日子,“我要把我娘接过来,然后开一间茶馆,请一个说书人,每天就听着故事数银票,想想就妙哉!”

      不等顾允和说话,他又道,“我觉得你可以把你那件灌了鸡血的猪皮衣发扬光大,肯定能赚不少钱。”

      若非是顾允和提前给他演示了那件衣服逼真的喷血效果,他真要以为她死在乱箭之中了。

      “唔……知道的人太多就没用了。”顾允和认真回,“我得了皇帝赏赐,特许我进入国子监学习,明天就开学了。”

      “哈?”闻人越反应过来,怒了,“你究竟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半月后,北凉王庭。

      徐德狼狈跪在地上,膝盖早已麻木。他一路奔逃,身上的衣衫沾满血污与尘土也不敢换,就这么蓬头垢面地跪在这里。

      他汇报完了益州的事情,坐于上首的北凉王却一直没有说话。

      徐德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王座上那个俊美无涛的男子也恰好望过来,他明明未发一言,却让整座大殿都笼罩着无形的威压。

      他连忙低下头告罪,“末将失职,愿以死谢罪!”

      “你凭什么确认那焦尸是昭儿?” 北凉王的声音不高,却十分清晰,“她自幼带的那块玉佩在尸身上?”

      “没、没有。” 徐德喉结滚动,“闻人越说王女为让末将过得舒坦,早把玉佩当了换钱。那尸身看着是新弃的,身形确与王女相似。”

      “钱呢?”

      徐德一愣,没反应过来。

      北凉王很有耐心地提醒他,“我是说,王女用玉佩换的、让你过好日子的钱。”

      “这……还没来得及给。”

      北凉王失笑,半天,才又问了一句,“你衣襟处的血,是昭儿吐的?”

      徐德一愣,想起顾允和中箭时确实呕了一口血,“是……”

      “把衣服脱下来留下。” 北凉王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退下吧。”

      徐德不敢多问,哆嗦着解开衣襟。衣服脏污,他不敢直接递给北凉王,而是双手捧着递给王座下首的白胡子老头。

      徐德退下之后,北凉王笑了,“老神医,你信她死了吗?”

      “不信。”白胡子老头也笑,他低头闻了闻那件衣服上血迹的味道,“中间这血是王女吐的不假,不过四周星星点点溅上去的,是鸡血。”

      “孩子大了,这翅膀也硬了啊,真是女大不中留。”北凉王轻叹,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恼怒,反倒带着兴味,“早知道徐德是个蠢的,特意派了闻人越去盯着,没想到这小子也跟着她胡闹。”

      “无妨。”老神医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闻这血迹的味道,王女应该是已经毒发了,等她难以忍受痛苦的时候,自然就会回到您身边。”

      “可是玉佩没了,这丫头怕不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找到自己的亲爹娘了。”北凉王扶额,故作忧愁,“真怕她宁愿死在她亲父母那里,也不愿意回来看望我这个养父啊。”

      “这不是还有闻人越在嘛,左右闻人越的娘还在这姑臧城,又不能真的背叛您。”老神医笑眯眯的,“您想王女了,就让闻人越的母亲捎个信,这俩孩子不就回来了?”

      王座上的人低低笑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顾姑娘解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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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已开启段评,欢迎各位小宝宝们评论呀~ 卷一马上就要结束啦,作者会小小的修一下文章节奏问题~ 推推预收《她自有妙计》女扮男装疯批美人VS白切黑少城主—古代版史密斯夫妇+女扮男装+女主武力值max+先婚后爱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