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玉乘风归》竹影摇曳

2、乐源县下

　　第二天一大早，殷玹就爬起床了，出了右间卧房，直奔厨房烧水洗漱做饭，煮粥的档口，在灶膛里捡起一根半头烧旺的火条子出了门，吱呀一声推开堂屋的门进了右侧隔间，刚走近床头，床上睡着的妇人就睁开了眼睛。
　　“娘，是我把你吵醒了吗？”殷玹说着蹲下身准备烧火，重新燃起夜间熄灭的火盆。弄好紧接着起身准备翻出被子里的汤婆子（宋后已普及）。
　　“哪会，娘整天躺着又累不着，这个点也差不多该醒了”床上躺着的妇人说着坐起身，把早已冷却的汤婆子递了出来。
　　殷玹接过后叮嘱了句：“娘外边特别冷，你别起来了，我一会给你把脸盆子端过来，省的着了寒。”
　　说着出门看了眼灶上的粥，麻利兑了盆热水水端起来，打湿布巾子递给娘亲，“娘，我准备一会就出门去县里，把打的那头麂子早点卖了，好去给你再抓点药回来。”
　　“别忙活了，娘自己来，走的时候记得多带点水和干粮，别饿着了，路上小心点。”说着起身接过道。
　　二人吃过饭后，殷玹找个了麻袋装上麂子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就套上驴车出门了。乐源县离他们这泉水村得有个几十里路，背着这大家伙走到县里天都晚了。
　　刚出门没多久，就遇上几个妇人带着小孩，其中有个妇人李氏出来笑着说道：“玹哥儿，昨儿听说你打着了个大家伙，这是准备一大早去集上卖吧？看能不能顺路稍婶子几个一程？”
　　“确是要往县里卖货，您说的哪儿的话，都是一个村的，快些上来吧！”说着让开身子。
　　几人顿时喜笑颜开，连连夸赞“玹哥儿真有本事”云云。
　　这大冷时节儿，但凡有得选，谁都不想硬生生走着去。
　　待众人上车后，殷玹驾起驴车晃晃悠悠，缓缓消失在白雪覆盖的乡间小道上。
　　到了县城大门口，已经辰时，周围不少小摊小贩正叫的热闹着，大都是些简易吃食儿并些杂货小玩意儿，这边练摊儿的大都是周围村子的村民，专门卖给跋涉来县里的人，价格也都较市集里更便宜些。
　　殷玹带足了吃的，因此并没停留，放下村人们后直奔相熟的茶水铺，花了两文钱托茶铺小二照看驴车后才去集市。想着这稀罕物一般人也不会舍得花钱去买，酒楼就不一样了，舍得买精细吃食的有钱食客众多，先去县里最大的酒楼日升酒楼问问再说。结果到了跟前，刚说明来意，便见小二拉下个脸说着不要就开始赶人。
　　乐源县不大，总共就两家酒楼，离得不远，这家不行那就换一家，可转到这家兴盛酒楼，这身子细瘦一脸精明的掌柜上手看了半天，最后出得个一百五十文。殷玹不愿，只觉出价过低。
　　掌柜的捋着胡须老神在在：“冬日虽野物稀少，可你这麂子也并非多么罕见，我给你的这个价格已然十分公道，多的却是没有。”
　　殷玹无奈，只得抬起猎物起身告辞。心想这掌柜的也太抠了，一头野猪冬天都能卖上三百文，我这麂子比它轻上些许斤两，却多少也比它更加贵重滋补些，这点钱根本不够。本来以为酒楼受众多些，能叫上价钱，看来是想岔了。脚下一转，径直往城西富人宅巷。
　　这儿大多富户，清一色的青砖瓦房，高墙耸立，门脸甚是气派，但这大门可不是走街串巷的人能进的。殷玹转去后巷，走过长长的窄巷，敲开一扇鎏金兽首铜环的对开小门，一个穿棕色细布袄子的小哥探出身来，见着来人说道：“呦，这不是殷小哥！有段时间没见你了，今儿是又打着什么稀罕猎物了吗？”
　　殷玹低身作揖道：“可叫端砚小哥猜着了，昨个得幸猎了只小赤麂子，看府上老爷要不要尝个鲜儿？”
　　“得咧，等着我给你叫张管家去。”说完跑远。
　　不一会一个身量瘦长穿着青色夹袄头戴灰皮帽子的中年男子随着小厮端砚一起过来了。
　　这位男子也就是张管家来了一见殷玹脚边的野物便亮了几分神色，和气问了声好就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掂了掂重量后开门见山道：“不错，这头麂子我要了，二百文钱你看怎么样？”
　　殷玹听了眸色一沉，抱拳诚恳道：“蒙您看得上，这寒冬腊月猎物也不多见，为了捉它我也花了不少心思，还望您再多少加一些，家母有疾，还正紧着银钱抓药。”
　　张管家听了看他一眼，数出二百三十文道：“谅你来过几次，东西成色都挺不错，这钱看看，再多可是没有了。”
　　殷玹伸手接下看了眼数额后仔细收起，抬起脸冻得粉白的嘴唇绽出一抹笑来，矮身将猎物递给一旁小厮后回道：“多谢管事先生，以后打着好东西我一定还来送您这儿。”
　　管事嗯了一声便进门去了，小厮忙提着跟上。
　　解决了一桩大事，殷玹只觉轻松不已，清丽的双眸荡漾着喜悦的神色，跺跺冻得有点僵的腿脚，转身快步往药铺走去。
　　一路上沿着墙根微微低头只顾往前走，依稀听得周围有人说什么通缉犯逃窜之类的，反正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殷玹没分半点心神。
　　到了药铺按之前的药方重新买过后，刚入袋的银钱一下少了一大半，殷玹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心中微觉肉痛，但这是为了给娘治病，不管多少这钱都要花。紧接着跑去前面粮食铺子买了粗面细面各五斤，并一些腌菜用的调料后，就着急准备取车往回赶。跑来跑去花了太多时间，这会天色已经不早了，娘还在家等着呢，她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家。
　　沿街路过个首饰摊子，上面摆着只造型素净精巧的蝴蝶簪子，这只蝴蝶雕刻的可真好，栩栩如生的，就好像下一刻就要振翅欲飞一样，殷玹看的根本移不开眼，小贩见到赶紧拿起那只簪子机灵推销：“小哥是给心上人看的吧？我们这只簪子您看这手艺多好，这蝴蝶活灵活现的，买回去保准姑娘喜欢，只要二十文...”
　　殷玹听见价钱顿时皱了皱秀气的鼻子，明眸里挣扎几瞬后，低低说了声：“谢谢，不需要”，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毛驴沿着小路慢慢走着，目之所及到处一片晶莹圣洁的雪景，远处红红的日头挂在山头上，透过近处的树杈看去，像是结了个熟透了的红柿子，映着周边的云彩，把那一小块儿天空染成了粉红的颜色，沿途时不时散落几片农田和村落，偶尔传来几声小狗吠叫、孩童嬉笑打闹声...看着这充满烟火气息的场景，殷玹摸了摸小黑驴子，默默加快了回家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