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小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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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陈沼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都很能睡，陈雁之前还和她说过，她一出生在医院住了三天，三天里除了吃饭什么的整个眼睛哭一下，其他时间都在睡觉，被护士站的护士们一个个围观。
对此陈沼也是哭笑不得，今天也不例外，已经快十点半了才醒，吴智坤早上去篮球兴趣班上课，今天刚好到体育馆上课，陈沼惺忪着眼睛看了眼外头的阳光。
陈沼洗漱完就下楼，吴裴莹还没醒，就见陈雁在厨房里做饭，“起了。”
陈沼面色平淡，“嗯。”
陈雁炒着菜，“等会儿我要去接小坤，你要去么？”
陈沼喝了杯水，看着外头的阳光很是刺眼，天气看上去很好，天空还是很干净的蓝色，只是陈沼不太想去接吴智坤，但陈雁这么问了，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原因也不是这个，是吴智坤的那句话。
我篮球班的搭档前些天也转学到山前，跟你一样也在五年级，就是不知道在哪个班……
前些天转到山前，和她一个年级，还不知道在哪个班。
一般每个学期都会有几个转学生，虽说只有七个班，但是这个时候转学的也不多了，所以万一。
陈沼想起自己坐在座位上，看见祝煊泽站在走廊上，而且每次都有一个特点。
楼下操场上都有人在打篮球，而且他目不转睛。
他是不是，也喜欢打篮球啊。
“行。”
体育馆。
陈雁停好车就带着陈沼到体育馆门口，体育馆不止一个门，差不多也有两三个或者三四个，不过因为离得远陈沼也不常来，这次只是那个机构刚好在体育馆训练。
体育馆有一个角是篮球场，不是很大也就两个篮球架。
已经有个家长撑着伞在门口边的树下等着，女人五官精致，棱角分明。鹅蛋脸，柳叶眉，眼睛雪亮看着很有神。
浑身透露着成年女性才有的矜持和高雅，特别有气质。看着比一般女人高一点，大概有一米七多，衣着是夏季常服，外面穿着防晒衣，不难看出平日里比较精心打扮。
陈沼看了看，感觉莫名的有些眼熟，但应该是在街上有见过罢了，也就没有多看。
应该和陈雁认识，看见她们走来也抬手打了声招呼，扬起明艳的笑脸，“你也来这么早啊。”
陈雁笑了笑，女人看向陈沼，脸上笑容不减，“这是智坤的姐姐吧。”
陈沼问了声好，女人也算亲善的朝笑了笑，“你好，哎哟你们家的几个都这么听话，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陈沼回答:“十岁，五年级。”
“五年级啊，这么巧，我家那臭小子也是五年级的，在山前读书。”女人和陈雁说着，“你叫什么名字？”
五年级，在山前念书。
陈雁淡淡的笑着，看向旁边的陈沼，“这是他二姐。”
“我叫陈沼，池沼的沼。”
女人有些愣住，随后又是一笑，“陈沼啊，听着怪像男孩子名字。”
陈雁笑了笑，“小悠和智坤还有个姐姐，今年刚好上初一，小学的时候在二小念书。”
女人:“是吗，我家那臭小子倒是也有个姐姐，今年刚好上高三，以前也是在二小读书，和他们姐姐是校友。不过他姐姐让我省心不少，那个臭小子前两天还跟我吵着要买东西我没答应，这会儿还怄气呢。”
陈雁:“小悠和智坤本来也在二小念书，前段时间搬家匆忙这周才转学到山前的。”
女人:“这样啊，那还不知道有没有跟阿泽一个班，他这学期刚转到山前，回来也没听他提起过。”
阿泽。
陈沼指甲抵着掌心，陷进月牙印中，阳光下脸颊的白皙渐渐泛起了粉嫩，灼烧着皮肉和连接心脏的血管，胸腔内热情又激烈的震动好像预示着真相的面目。
陈沼抬头看向陈雁旁边的女人，心里的猜想很快就要得到答案，可是突然。
“妈，您又在和别人乱说什么呢，我向老爸告你侵犯了我的名誉权啊。”
话语里有些无奈和不高兴，陈沼闻声看去，手指狠狠地揪着手背。
祝煊泽拎着篮球袋出来，旁边还站着吴智坤，看向赵贵希的目光捕捉到了站在旁边陈沼，眼中的神色不免变了变，眉梢轻挑。
“你怎么也在这？”
赵贵希也顺势弄清了局势，明艳地笑了笑，“刚想说呢，原来你和小悠认识啊，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再说了，臭小子在外面就不能少跟我吵嘛，你爸向着我又不向着你。”
祝煊泽和吴智坤走了过来，陈沼觉得她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站在陈雁旁边一动不动，不安的手还在摩挲着手指，看着走过来的人，心里的喜色和激动被强压制在心底。
他还是和那天一样，懒散随性地从光亮里向她光明正大地走来。
她甚至还有点不知所措。
难怪，她刚才看那个阿姨，总觉得和他的长相极为相似。眼睛，嘴唇，还有脸部轮廓，都特别像。
她第一次感受到基因的强大。
吴智坤:“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二姐，跟你一个班的。”
祝煊泽听着他的话，看向陈沼。
小姑娘此时应该是尴尬得不行，不然也不会低着头不敢看他，不过她陈沼这副样子还真算是少见，再加上在这突然碰见，祝煊泽心里都感慨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小。
小悠。
祝煊泽扬唇浅笑，阳光下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有种轻佻松懈的感觉，好像火热的天气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没想到人那么冰山，小名倒是挺可爱的。
陈沼犹豫两秒才抬头看他，统一的篮球服短袖，黑色的数字印在衣服上。短发被汗水浸湿，额角还沾着不明显的细汗，可看上去不会有种黏腻的感觉，看着很清爽。
像炎炎夏日里活得最清凉的叶子。
197
她在心里默念。
单数。
陈沼看着他，突然回想起赵贵希刚才抱怨的话。
那个臭小子前两天还跟我吵着要买东西我没答应，这会儿还怄气呢。
果然，真的挺幼稚的。
“我二姐就是脾气暴，特别没耐心，动不动就发脾气，在家里我都懒得理她，你在班上可要多包涵她一点。”
陈沼听吴智坤当众吐槽她，刚要回怼他，旁边的祝煊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才的话，弯起唇角笑了笑，“没事，我比较会包容。”
陈沼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谁稀罕你包容。
“不过你二姐还好。”祝煊泽余光看了眼站在那的陈沼，抿了抿唇，眼前的人和脑子里那个垂着头计算数学题的身影重合，“她没你想的那么暴躁。”
陈沼愣在原地。
吴智坤:“那你是没看到她的真面目，在家里可会怼我了。成天就喜欢挑我的毛病，说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都受不了她，你说她一个女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暴躁？一点儿也不像我大姐，我大姐人可好了，温柔恬静，长得也比她好看。”
“上次我看电视，她不喜欢看直接生闷气回房间，一点也不给我好脸色看。不像我大姐，我长这么大都没见她发过脾气，我有的时候还怀疑我二姐是不是抱错了。”
“这样啊。”祝煊泽看向陈沼，一时间脑子里都是她冷着脸数落吴智坤的模样，倒有些不太真实。
她站在陈雁的旁边正看着他们，神色平静得像个大人，站在光里却有种与他们疏远的感觉。白色的短袖干净得不行，齐刘海不厚重，遮住了眉毛的上面一半，马尾落在了脖颈后。
陈雁和赵贵希纯当童言无忌的玩笑话，聊了聊家常。
“那可不，前一段时间我就拿了压岁钱买玩具，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吴智坤没有注意到祝煊泽的视线，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说什么？”
“她说。”吴智坤一脸不服气地看着陈沼，语气更加幽怨，努力模仿着她当时“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没见过我这么败家的。”
陈沼强行压制内心的暴乱。
要不是现在还在外面，她可能都会直接上去抽吴智坤一巴掌，但她下意识地瞥了眼祝煊泽，莫名的十分心虚。
算了，要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自己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可不能毁于一旦。
不过自己在他那好像真没什么形象。
旁边的祝煊泽忍着笑，可最后还是破防，嘴角边上的梨涡更加的明显，肩膀笑得颤了颤，连带着身上的篮球服。
“那你姐……”
“说的还挺对。”
陈沼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齐刘海，看着像是在整理头发，却不知，是掩盖难压的笑意。
陈雁和赵贵希走在前面，吴智坤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不和陈沼走在一边，导致祝煊泽走在两人中间。
乍眼一看，陈沼真的很像个小妹妹。
吴智坤倒是没有说什么，陈雁回头喊了他，吴智坤也就小跑跟了上去，一时间后面就只走着陈沼和祝煊泽。
陈沼一直低着头，余光能看到祝煊泽的衣袖，只是抿着唇一直不说话，耳尖泛着不起眼的红，一般人看了只会觉得是天气太热。
祝煊泽偏头垂眸看了眼，唇角带着笑，“怎么又不抬头看路？”
陈沼抬起头就见祝煊泽眼里的狡黠，可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想起昨天祝煊泽像带娃一样也这么和她说，脸上有些不自然，一身反骨到底还是被逼出来了。
愣是一句也没有回答。
祝煊泽垂眸，似是故意低头靠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描摹着她的耳廓，声音难得暗哑好听了一回。
“陈小悠，同桌说话怎么还不听呢。”
陈沼本就暴乱的心跳在他落下话音的瞬间，停止跳动了一拍又极速震荡。
小悠是她的小名。
他叫她……陈小悠。
他在叫她的小名。
陈沼脸颊不自觉地泛了点红，移开的视线并未看见祝煊泽眼里的得逞和狡黠，语气不免带着点嗔怪。
“为什么要听你的。”
陈沼低下头，平静的神色掩饰着内心的躁动，她知道她的遮掩很是拙劣，可是她又不能暴露出心里的那种感觉。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从她发现他和她在一个班开始，那种感觉就像是产生了化学反应，不断地造就一种陌生的滋味麻痹骨髓，直至蔓延全身。
可是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惊讶，但好像过于夸张。像是喜悦，但好像有些别扭。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让她很被动，很纠结。
也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只是抓着这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不放，或许过几天也就消失殆尽了。
祝煊泽对她的话也没露出什么气恼的神色，只是好笑的走在陈沼身边。
回忆起刚才陈沼难得别扭的小女儿家姿态，心里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
祝煊泽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旁边的陈沼，小姑娘和他身高差得有点多，他垂眸就可以看见她刘海下的面庞，平平静静的，却是有些红晕。
祝煊泽挑眉。
看来是脸皮薄啊。
“还挺有骨气。”
作俑者丢下这么一句话就逃之夭夭了，陈沼心中有些无语，看着祝煊泽离去的身影，小声嘀咕着。
“好像就我别扭着。”
*
陈沼再次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黑笔，笔下是初中数学的练习题。本来是吴裴莹要写的，不过她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她就拿来写写打发打发时间。
可是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写题，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停留在男生懒散的笑容上。
淡淡阳光，唇角扬起。
“祝煊泽。”
脱口而出的名字着实吓到她了，在确认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后才松了口气，可是心里还是像棉花塞了通风口一样堵塞。
刚刚……她好像在叫他的名字。
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这样的感觉，真是稀奇。
门被打开，吴智坤跑到房间里，陈沼慌忙低头，可笔尖久久没有落下痕迹，还是停留在十分钟前的那一道填空题。
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吴智坤关上门，看了眼陈沼笔下的题目，“诶，你跟祝煊泽真的是同班同学吗？”
陈沼笔尖一顿，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跳又开始重生，尽量掩盖脸上的不自然偏头看向吴智坤，“为什么这么问？”
吴智坤认真地摇了摇头，“真不像。”
“还不是见你俩都没讲话，不知道的以为你俩是死对头呢。我见你今天看到祝煊泽的时候表情那么不自然，你不会讨厌他吧？”
陈沼也不太想解释，不过说话肯定是有说的，或许当时吴智坤走在前面，应该是声音太小没听到。
不过陈沼很快就注意到吴智坤说的，就连他都看出来她的不自然，祝煊泽……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陈沼拿紧了手中的笔，可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回答吴智坤。
“我和他一样刚转学过来，不怎么熟。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黏在他身边说话？我哪里有机会和他说话。”
吴智坤似懂非懂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上去应该是相信了陈沼说的话，“哼，祝煊泽可比你好多了。”
陈沼轻笑，“是么。”
“我跟你说，祝煊泽打篮球可厉害了，连机构里的老师都说他很有天赋。今天老师教的动作他一学就会，我跟他一组，连我自己的球技都提高了不少。”
“嗯。”
陈沼写着数学题，好像在听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到她什么。不过她知道，她现在的正确率一定不高。
因为她在想着一个画面。
不过也难怪，午休课间休息都用来看人家打篮球，不用说也知道是很喜欢篮球了，不过陈沼没见过他打球的模样，听吴智坤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好奇。
“还有啊，祝煊泽这人真的很好，暑假那会儿还请我喝饮料来着。诶，你说我跟他算不算朋友了？反正在学校也能碰得到，也能多相处。”
“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要好的男生，开朗，活跃，特别聪明。而且他比我们机构里那些六年级的男生还要高呢，打篮球很有优势的。对了，他还有个姐姐，好像已经上高中了。”
“他说他搬过来住，这才转了学。他说以前的学校班上的同学都对他冷淡得不行，来这里上学可比原本那好多了。”
“你说他这么好一人，怎么会有人对他冷淡？”
陈沼心虚地撑着脸颊。
她应该没有对他多冷淡吧。
“他还说他这周终于有了个同桌，不过没怎么和他说话，看样子有点怕他。诶，你不是他的同班同学嘛，那女生人怎么样？跟我说说呗。”
陈沼抿了抿唇。
她怎么可能跟吴智坤描述她自己，而且吴智坤要是知道他的偶像和他说的“冰山同桌”就是她的话，早就将她抽筋拔骨了。
“不认识。”
不过他怎么还觉得她怕他，她只不过懒得说话罢了。
“反正有这么好的一个同学，你心里就偷着乐吧。”
陈沼没有回答，只是暗自腹诽。
她能偷什么乐。
吴智坤离开房间，陈沼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少，看着笔下自己胡乱写的数学题，一时间也不打算对答案。
陈沼靠着椅背，窗外阳光不减，房间里也有些热，风扇吹得书页在空气中凌乱。
笔尖在草稿纸上落下一点，仿佛能稳定她的心神，只是无端的烦躁被思绪里的那副面孔一点点的消磨，好像掀起涟漪的湖面慢慢被清风抚平。
陈沼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短短半个月，让她在一夕之间成长，褪去了儿童的天真无忧，淋过一场不轻不重的细雨，见过那么一个无足轻重但又难以忘怀的人。
并让她辗转曲折熬过这样的一个过渡，等到她已经变了一个模样后再安排他们再次相见。
不过记忆只是留给那些精彩，陈沼在祝煊泽与她说完第一句话后就很确定，他不记得 。
可是只有她记得。
记得在那个寂静的小巷，分明只有那么几声的雨和独自肮脏的她，可是偏偏闯进来那么一片光亮，揭开她自以为坚强可靠的伪装，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看到自己的不堪。
想想真的很可笑。
也就是在那之后，她开始注意陈雁和吴政庭的话，去剖析那些长辈的言语，像个孩子一般去接触这个充满隐忍的世界。
她开始懂人情世故，懂得为什么陈雁总是笑意之下藏着辛酸，懂得外婆从前嘱咐她的每一句话背后的无奈，懂得父亲这边的亲戚语言中的尖酸刻薄。
可是这段时间里陈沼总是在想，为什么她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唯独不知道。
为什么后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变了什么。是不再爱笑，还是露出的微笑当中总是掩饰着什么。是不再自然地面对亲戚们的讨论，而是逐字剖析。
不过她还在庆幸。
她还在庆幸那天碰见的不是别人，庆幸那天他碰见的陈沼，至少还不是现在什么都懂的陈沼。
庆幸，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模样。
“祝煊泽。”
梁祝的祝，煊赫的煊，光泽的泽。
不是沼泽的泽，而是光泽的泽。
陈沼又是露出情不自禁的笑。
那样沐光而生的少年，就连名字，都像烈焰一样熊熊燃烧，热烈而疯狂。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小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