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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江边遗书 ...

  •   晚缇:
      写这封信,知道你已经不在了。高考前一个月,学校的讣告,我知道了,你的葬礼,我也参加了。
      那个在病床上还给我写明信片,让我替你考大学、看世界的晚缇,走了。
      我考完了。考了全市第一,通知书今天拿到了。晚缇,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高二那年,在江边大坝上遇见你,你安慰我,我们一起看日落吹晚风,给我那张海边的明信片,上面写着“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句话,撑了我这两年。
      每次挨打,每次打工累得想死,我就攥着那张纸片,告诉自己,为了晚缇,得撑住,得考上。
      现在,考完了,心里一下子空了。
      以前再难,想着你,想着那个约定,还能咬着牙往前挪。现在你不在了,连挪的力气都没了。心里空得发慌,难受。这个世界,没了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了。
      太冷了,冷得我只想永远睡过去。
      去江边路上,看见个小女孩在墙角要饭。瘦瘦小小的,低着头,那样子让我想起你最后躺在病床上,没力气的样子。
      我把身上所有的零钱,硬币和毛票,都放进她那个破碗里了。叮当响了几声。算是我替你做点事吧。
      你心好,看到也会给的。
      至于我那个“爸”。晚缇,不想多提。他毁了我妈,也毁了我。皮带抽,拳头打,骂得难听,还有……那些说不出口的脏事。
      是我甩不掉的命。以前想着对你的承诺,我能忍。现在,不用忍了。我的奖学金,打工的钱,都被他拿光了。我死了,他也就没指望了。这样也好。
      一分钱都不给他留。让他自己烂掉。就是……你也不在了,连这点报复,都觉得没意思。
      晚缇,我选的路,会很疼,我知道。
      头孢混白酒,会烧喉咙烧胃,喘不上气;安眠药(买了六板),我是用白酒送下去的,会让我睡死;最后喝的那个农药(百草枯),听说特别毒,肺会烂掉。我都知道。
      但晚缇,比起活着——活着想你,活着怕他,活着挨饿受冻——这点疼,我受得住。
      这是我给自己找的解脱。
      坐在大坝上,风很大。我把一盒头孢、六板安眠药,一把一把塞嘴里,用那瓶又辣又烧的白酒灌下去。药片噎嗓子,白酒烧得从嘴到肚子都像着了火。
      晚缇,你说这么难喝的酒,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喝呢?我强忍着没吐,硬是都咽下去了。
      很快就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晚缇,闭眼前,我好像看见你了,是高二在图书馆书架边,你递给我笔记时,对我笑了一下。真好啊。
      晚缇,我走了。黄泉路黑,我来找你。下辈子太远,不想一个人。就想现在能追上你,一起走。外面那个世界,我一个人,不想看了。也看不动了。
      我的东西:
      宿舍书包里的笔记,是这两年写的。烧了吧,灰跟我走。
      钱包里银行卡,空的。
      摔坏的旧手机,扔了或沉江。
      这封信,随它去。
      晚缇,谢谢你。高二遇见你,你给我那张明信片,跟我说那些话,是我这辈子,唯一暖和过的时候。我来找你了。
      许栀也
      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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