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好人》许斤

15、怀疑

　　这天深夜，默库勒斯又去了一次顶楼那个神秘的房间。
　　那个棺材依旧在那，里面的人仿佛被冻住一般，虽然了无生机，但面容并没有腐烂，停留在了死后最后一刻。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一些日常用品，大概都是洛蕾尔的，卢米农大概是把他妹妹生前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了这里。他发现很多东西都有花的图案，包括柜子和梳子的雕刻。
　　他看见那面盖着布的镜子，手不由自主地悬在半空，要去揭开那块绸布。门外的脚步声使他清醒过来，他等脚步消失后，确认门外没有人，才走了出去。
　　他缓缓走下楼梯，心里默默想着：这间屋子估计是卢米农唯一的念想了。那些卢米农妹妹在外养病的消息，估计也是他自己传播出去的。
　　这位神经矍铄的男人，比这里所有人年纪都大，睿智，富有同理心，拥有良好的政治才能，却放不下一个很久之前就故去的人，这大概就是人心的弱点。
　　默库勒斯发现自己的房间门开了一条小缝，他轻轻打开自己的房门，一个影子跳出来。
　　“你去哪了？”
　　默库勒斯赶忙收走那些爬在地上的荆棘。
　　希尔薇面色如常。
　　“没事，它们又不会伤害我。”
　　默库勒斯：“我不知道是你。”
　　“所以你去哪了？”
　　面对希尔薇的问题，他拿着真相的一角，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希尔薇一直以来的仇恨，现在告诉她这有可能都是虚构的吗？他说不出口。在她看来，自己的那些发现或许让希尔薇以为他是替卢米农找的借口。她会相信他吗？
　　“去观景房了，楼顶那间。”
　　希尔薇立刻看向他。
　　“胡说，我刚刚去看了，你根本不在那，而且你好久没去了。”
　　默库勒斯深吸一口气。
　　“太晚了，你快走吧。”
　　“你对你的同僚说谎？”希尔薇锲而不舍。
　　“你好像从来没怀疑过我。”
　　他岔开话题。
　　“怀疑什么？”希尔薇的笑容消失了。
　　“怀疑我在这三年里，被卢米农策反。”
　　“你怎么会……”
　　“那你猜猜我刚刚去哪了？”默库勒斯笑了笑，把她推出了房间。
　　希尔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想起自己自从来到这，就一次次被他阻挠着，之前她一直以为这是在保护他，可他刚刚那一番话，从叛徒的角度倒也说得过去。希尔薇想起之前自己总是偷看父亲与默库勒斯的信件，她早就发现，随着时间的变化，他传递有关鹿里克的信息越来越少了。
　　难道他真的叛变了？他总不会傻到要告诉她吧。把自己扔在冰天雪地的深林里岂不更省事？

　　希尔薇在大门口，目送着凯尔。
　　“凯尔，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凯尔正在往马上挂行李。
　　“这可说不准。”
　　“他总是出门。”一旁的洛琳叹了口气。
　　凯尔想要抱她。
　　“我会给你带你喜欢的东西的，洛琳。”
　　“谁要你那些东西啊。”洛琳轻拍凯尔的肩膀。
　　奥利尔拉着凯尔的手。
　　“爸爸，我想吃上次那些零食。”
　　“没问题，当然，也包括希尔薇的那份！”
　　凯尔冲希尔薇使了个眼神。
　　“太好了！”希尔薇相当高兴。
　　“少给奥利尔吃零食。”洛琳说道。
　　凯尔：“我走了，亲爱的。”
　　希尔薇在一旁，看见两个相爱的人互相拥抱，随后，凯尔上马，后面跟着几个随行的人。
　　洛琳、奥利尔和希尔薇向他摆了摆手，他与一众人马消失在冰天雪地里，只留下一串脚印。
　　希尔薇问：“他这次去哪？”
　　“和普通人类的一个高层官员商量，交换自然资源的事。他总是去干这些离家在外的工作，诶。”洛琳似乎愁眉不展。
　　“但我敢说，这里没人比你更幸福了，他总给你带来很多珍贵的礼物。”
　　洛琳笑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希尔薇，你真好。之前，我和凯尔一直想要个女儿的，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就只有奥利尔一个孩子。”
　　洛琳拍拍希尔薇的手。
　　希尔薇：“我一直都在这，无聊了就过来敲我的门，洛琳。”
　　“我也可以吗？”奥利尔从旁边窜出来。
　　“当然可以！”
　　洛琳：“前提是你得写完作业才行。”
　　奥利尔发出失望的声音。
　　希尔薇和洛琳一起回到洛琳的房间。
　　希尔薇看着温馨的房间，装修得当的各个细节，简直不菲的各类家具。
　　希尔薇不由得感慨：“凯尔对你可真好。”
　　“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天天跟着我，我还觉得烦。现在反倒天天想着他了。”
　　“你们的感情真好。”
　　洛琳看向窗外。
　　“我相信他每次都会平安归来，就这样盼着日子。”
　　希尔薇听见‘相信’二字，想起几天前默库勒斯对她说的话。
　　尽管他们待在一个城堡里，可也不是天天见面，这几天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

　　这天上午，希尔薇选了白色的斗篷，穿了条厚实的裙子，上面绣着各种颜色的花朵，是洛琳替她缝的，模仿了花角羊头顶花朵的图案。希尔薇很喜欢这条裙子。
　　她走出大厅，外面白雪皑皑，晴空万里。地面平整无瑕，似乎寥无人烟。
　　她走过奥利尔上学的地方，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似乎是下课时间。不知道默库勒斯今天有没有教学任务，也许他就在上面呢。
　　希尔薇继续走，转过一个弯，想起上次她受伤时，默库勒斯背着她，走的也是这条路线。
　　“罗文，我来了。”
　　希尔薇打开门，摇了摇门口的铃铛。
　　罗文打开门。
　　“欢迎。”
　　“你这真暖和。”希尔薇解开斗篷，露出裙子的花纹
　　罗文瞪大了眼睛。
　　“我认识这种花，是花角羊的花，不过这颜色倒是不一样。”
　　希尔薇摸摸上面的花纹。
　　“是洛琳绣的，她总加些漂亮的颜色。”
　　“这里就属她的手艺最好了。”
　　“就不跟你客气了，我是来看花的。”
　　“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呢。”罗文打趣道，手里拿着花洒。
　　“那我就是来看你的。”希尔薇清了清嗓子，佯装道。
　　“这听着反倒像是看花的借口了。”
　　“你可真幽默，哈哈哈。”
　　罗文：“不打扰你看花了，去吧，房间里正好有几株新品种。”
　　希尔薇蹑手蹑脚，走到一株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旁。
　　“这里除了我，还有人能和你们对话吗？”
　　小白花摇了摇脑袋，将叶子盖在她的指尖上。
　　希尔薇：“罗文对你们好吗，就那个总照顾你们的医生。”
　　小白花的脑袋点了点。
　　“我知道，你们更喜欢温暖灿烂的地方，这里委屈你们了，真想带你们去木罗堤看看啊。”
　　希尔薇站在花房向外张望，外面白茫茫一片，不知道在看什么。

　　默库勒斯站在图书馆的楼顶，看见希尔薇从罗文那出来。他的头发本全梳在脑后，现在被风吹得凌乱，他转身下楼，在大厅正好碰到了正在跺脚的希尔薇。
　　希尔薇见默库勒斯走过来，高兴地走过去。
　　“对了，上次我是想给你看看洛琳给我缝制的新衣服，你看看，怎么样？”
　　他只瞥了一眼。
　　“你去哪了？”
　　“不告诉你。”
　　希尔薇用失望的语气回答他。她想起之前默库勒斯故意不告诉他，突然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你过来。”
　　默库勒斯从另一个楼梯上去，跟在他的身后，希尔薇想起第一次来这时，就是他带着自己。希尔薇后脚刚踏进观景房间，默库勒斯就用荆棘关上了门，并且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希尔薇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默库勒斯转身，站在离她三四米的位置上。
　　“你的伤不是早就好了吗？”
　　希尔薇看着门口那堆杂物，上面布满了灰尘。
　　“你这不是知道我去哪了吗？还问。”
　　默库勒斯：“你现在又觉得罗文很好？”
　　希尔薇：“你在说什么？”
　　默库勒斯：“你为什么总去罗文那？”
　　希尔薇：“我也没去几回啊。”
　　默库勒斯：“罗文比托林更好？”
　　希尔薇：“你提托林干什么！”
　　默库勒斯：“你不会是见一个喜欢一个吧。”
　　希尔薇：“什么喜不喜欢，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默库勒斯？”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此时希尔薇除了身后的门，没有别的路可选，只能面对默库勒斯。
　　“你不是让我什么都不做吗，我只是和植物说说话解闷，难道又惹你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话了。”默库勒斯又靠近一步。
　　希尔薇转身想走，却看见门依然被封得牢固。
　　“你这是干嘛？”
　　说着希尔薇就想去触碰那门把手上的荆棘。
　　默库勒斯眼疾手快。
　　“别碰，有毒。”
　　希尔薇的手悬在半空，身后的默库勒斯却早已把她带进怀里。可那些植物似乎感应到了希尔薇，以刚刚的位置为中心，迅速消退了一部分。
　　“你不知道那些有毒吗？”
　　默库勒斯的手抓在希尔薇的肩上，焦急地问她。
　　“你忘了吗？你的那些植物，不会伤害到我的。”
　　“你看。”
　　希尔薇试图将手放在门上，还没触碰到门，那些荆棘就自己缩了回去。
　　默库勒斯看了看希尔薇，后退一步。希尔薇肩上的手也马上被抽走了。希尔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
　　希尔薇：“你想说什么呀，默库勒斯。你是想问我相不相信你吗？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怎么可能被卢米农策反呢？”
　　默库勒斯轻轻摇了摇头。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希尔薇。”
　　“才没有。”希尔薇挑了挑眉。
　　她就这么打开门，下了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默库勒斯那股无名火不知道怎么，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着旁边那面空空的墙壁，思考怎么和她说那些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