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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一章·万海学城·攮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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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灼眯起眼:“真的?你对女神发誓!”她师妇原则上不骗人,但经常修改自己的原则。
春晖走向一旁的林间步道。在树林的空地中央,有一座女神雕塑。
生活在大河流域的凰族人信仰女娲女姞妊好三女神,而春八娘这种自小在海边讨生活的凰族人,更多信仰的是海洋之神耶玛娅。她们相信耶玛娅女神是万有之神,可以指引人平安穿越海上的风暴。
春晖院长站在耶玛娅女神像前肃声道:“敬爱的耶玛娅女神在上,我在此发誓,我的徒女嬴月灼若是能通过三个考验,我便允许她进入春晖帮。”
说完她点燃了一只蓝白两色的圆墩墩的蜡烛,放在了女神雕塑前面。
传说耶玛娅女神喜欢海风的气味,所以蜡烛里加了海盐和漂亮的贝壳。祂还喜欢被鲜花和鲜果环绕,所以雕塑一旁还摆着一束洁白的海芋莲和几个黄澄澄的木瓜。
烛火亮起,月灼跟着师妇一起垂首合十,在神像前默念道:
“耶玛娅母神,你古老一如生命本源,
一切已知的事物都从你的体内诞生,
天空、大地与海洋中的一切;
你慷慨大方,创造出丰盛富饶的世界,
你嫉恶如仇,及时裁惩胆敢作恶之人;
愿你的勇气与智慧流经我,
使我得以为世间做出独属于我的贡献。”
颂祷毕,春八娘转向月灼:“我的第一个条件,你的元神要过六千。”
“六千?!”月灼瞪大眼睛,她师妇不想要她可以直说的。
不对,她师妇早就直说过了。
“……好,六千就六千!”月灼一咬牙,“你还有什么条件?”
“等你先做到第一条再说吧。”春八娘没再看月灼,慢悠悠地溜达走远了。
……
月灼心情复杂地向自己的寝楼走去。
她现在元神才九百,元神要突破一千,则必须要进道场磨砺。六合间六大道场,最适合她的自然是军武一道。月灼不知道军武一道具体的提升元神的规则,但大致猜也能猜到,无非是击败越凶悍的敌人、赢下越关键的战役,便能越多地提升元神。
而要提升到六千以上,得要经历什么级别的战役?
突然后背响起一阵风声,月灼手比脑子快,反手一捞,拦截住了一个即将砸在她后脑勺上的竹制囊球。
原来她正路过攮戏场。她看到场上不小心将囊球脱手连连道歉的学女,摇头示意无妨,随即抬手将囊球精准地抛了回去。
学城宽敞的校练场上,立着许多高大的木柱,上面挂着一个竹筐,许多学女正围在一起跑来跑去,激烈地争夺一个大如冬瓜的香囊,试图将香囊抛进竹筐里去。
这种游戏叫攮戏,最早由祭祀三足金乌的仪式演化而来,古代凰族祭司将象征太阳的香囊放入高高在上、象征太阳故居的竹筐里,寓意护送日神归家。
这种将香囊攮入高高竹筐的活动渐渐风靡开,现在九州最流行的游戏规则是,三组人马分别扮演东皇太一、东君和云中君,争抢香囊,以三刻钟为限,将香囊攮入竹筐次数最多者获胜,成为本场的“护日神使”。
日光将姑娘们矫健跑跳的身姿拉得很长,她们快乐地喊叫奔跑,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年轻的汗水。
月灼从小就爱玩攮戏,这种上蹿下跳、满场疯跑的游戏简直是为她量身设计的。此刻既然被飞出的囊球拦了去路,月灼索性改道走向攮戏场。
攮戏每场三组人马互相争抢,两人一组,一人叫做囊婠,负责将香囊抛入竹筐;另一人叫做壁婠,负责干扰对方和防止囊婠被对方干扰。
上一场的“东皇太一”的囊婠看上去玩得太累,气喘吁吁地退场了。月灼倏的跳下场,大声道:“我来!”
场边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月灼”“月灼”,在其中也有几句微弱的议论夹杂其中,“又是那个打手”、“可怕”。月灼扫视了一圈全场,决定装作没听见。
场上另外两组人,“东君”是两位姑娘,“云中君”是两个少男,月灼打量她们一眼,感觉自己使点力能把这四个人串成一串撞翻十里远。
“我来当东皇太一的囊婠!”月灼朗声道。
上一场的东皇太一壁婠这场仍然上场,她上去和月灼撞了撞肩,算是和自己的新搭档打个招呼。
自发当裁判的是一位中年孃孃,她左手倒转计时沙漏,右手同时将香囊高高抛入空中,大喊:“开始——”
月灼率先起跳,没想到东君的壁婠姑娘个头不高,弹跳力却惊人,月灼尚且用上了三分轻功,竟比那姑娘低了数寸,手还没挨到香囊就被姑娘捷足先登。
东君组的壁婠姑娘一击得手,迅速将香囊抛向自己的囊婠,东君组的囊婠姑娘手长脚长,尽管被云中君的壁婠少男挡在身前,却依然稳稳截住了自家壁婠抛来的香囊。她轻巧避过少男的扫腿,径直冲向竹筐。
竹筐下,月灼和自家的壁婠姑娘早已侯在那里。月灼率先发难,她虚晃一招假意要去滑铲东君组的囊婠姑娘,实际却迅速变招去抢夺她手上的香囊。
没想到那囊婠姑娘平衡能力极强,她跟着月灼变招,十分巧妙地踩在一个月灼不便发力的点位上,在月灼手碰到自己之前,抬臂将香囊抛了出去。
——正中竹筐。
东君组率先得分。
月灼毫不气馁,挽起袖子再战。
香囊被抛起,月灼迅速抢上,她使上了九成轻功,几乎快要快出残影。香囊如愿到手,此时她离竹筐尚有距离,但她身侧较为干净,只有一个东君组的囊婠姑娘离她两臂之远。月灼想都没想,原地抛掷,直接将香囊抛进了一丈外的竹筐。
——正中。
月灼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第三轮,月灼成了被重点干扰的对象。方才严防死守两位东君姑娘的云中君少男,此刻全都死死缠在她身边。
月灼再度抢到香囊,可简直寸步难行。
“听说你每晚出去赚黑钱?”月灼身前,死死拦住她的云中君壁婠少男露出恶意的笑容,“下次叫上兄弟一起啊。”
她皱起眉头,一掌拍开壁婠少男,借墙壁的使力来了个上步后空翻,从包围圈突围出来。
月灼正要抛香囊,后背有劲风而至——有人正全速撞过来。站在她身侧的月夕大喊一声:“投!”自己则直直拦向那个撞过来的云中君组的壁婠少男。月灼没有犹豫、没有费时间回头察看躲避,径直投出香囊,正中竹筐。
回头一看,发现自家壁婠姑娘和云中君的壁婠少男狼狈地摔成一团,两人鼻血都被撞了出来。
三刻钟后,游戏结束。东君组的两位姑娘名列第一,一共抛掷入筐七次,摘得“护日神使”桂冠。月灼的东皇太一组抛掷五次,名列第二。云中君组的两个少男抛掷一次,排名垫底。
“切,玩不起。”云中君的少男路过月灼面前,轻佻地呸了一声。
月灼白了他一眼:“多嘴的长舌夫,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好怕怕哦。”少男惺惺作态,“得罪了十三岁开始就到处清剿杀人如麻的怪物,我该不会也要被杀了吧哈哈哈。”
月灼也笑了一声:“哈,我又不杀废物。”
少男瞬间变了脸色,却又想不到词反驳,脸色铁青地走了。
月灼看着他吃瘪的丑样,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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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学城两百海里以外,相虑海的一艘双层雕花游舫上。
“温爷,船出来了!”霍鹏飞急匆匆走进最顶层的舱房,向里面的人禀报,“那艘之前开进万海学城的陌生船只,又开出来了!”
温诸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刚刚?”
“今早寅时。”霍鹏飞禀报道,“两艘船一前一后出来的,第一艘船,进学城的时候是个孕妇,今早出来的时候,是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婴儿。”
温诸露出一丝困惑:“她们难道是进万海学城生孩子的?”
万海学城观物学院下辖有伤药学坊、病方学坊,之前也有过接凰族百姓进学城治病的先例。
“不知道。这艘船有大量守卫,我们只能远远打量,没能靠近。”霍鹏飞回道,“但是我们上了第二艘船。”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第二艘船没有守卫,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
“什么身份?”温诸问。
“不知道。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吐血,半个时辰后他就死了。”
温诸缓缓踱步:“一个男人进了万海学城,出来以后就死了?”
“可能是他前来求医,但万海学城也无能为力,最终他还是病发身亡?”霍鹏飞推测,“他最后一直在重复一个字——‘火’,什么‘梨子’,什么‘火’。”霍鹏飞回想起那男人最后的场景,“加上他是吐血而死的,可能是得了什么痨病。我觉得他是想吃用火烤热的梨子,润肺。”他颇为肯定地总结道。
“火?”温诸疑惑了片刻,倏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不对、不对,完了!”
他腾地站起来:“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必须尽快禀报离娄教主!”
霍鹏飞被整得一愣,不知怎么情况突然如此严重。
此事只能温诸亲自去做,霍鹏飞身份低微,万万没有资格接触教中高层,就连温诸本人要想见离娄教主一面也得颇费周折、托各种关系。
温诸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回来,交待道:“有另一件事要交给你——那个人留不得了,必须尽快铲除。”
“您是说宰父嫃?”霍鹏飞苦着脸,“她可动不了啊,一整个军武院都在守着她呢。”
“要么摘她的脑袋,要么摘你的脑袋,你自己看着办吧!”温诸大步走出舱房,徒留霍鹏飞一人在房内抓耳挠腮。
霍鹏飞思索了一阵,发现毫无头绪,只好下楼到舱房外的甲板上透气。
“要想杀死宰父嫃,首先要除掉的是春八娘和她那个爱徒嬴月灼。这两个人只要活着,我们是动不了万海学城的人的。”霍鹏飞自言自语。
“春八娘有什么了不起,一个老女人,直接把她干了。”他身旁一个新进弟子不以为然道。
霍鹏飞看着他冷笑一声:“你听过哥吞吗?”
“谁?”新进弟子茫然。
“哥吞以前是樨唐河那一片的老大。”霍鹏飞说道。
樨唐河在九州东南端的一处小角落里,比闽越和南越还要南,是出了名的海匪窝。
“春八娘一家一直被哥吞欺负,直到她十六岁那年,一人一船一刀单杀了哥吞。从此以后,樨唐河成了春家的地盘。”霍鹏飞沉声,“你是不知道哥吞以前有多凶残,活剥人皮都做得出来。她春八娘连哥吞都敢杀。”
新进弟子脖子一缩:“那我们还是不要招惹她老人家为好……”
“温老板发了话,惹是必然要惹上了。”霍鹏飞一万个不愿意招惹春八娘,几十年来她在相虑海积威深重,没人想上去触霉头,“不过,姜虽然是老的辣,但我们可以从小的那个入手。调虎离山,单独扣下嬴月灼,把她打残但是不打死,留着钓春八娘来救。”
霍鹏飞来回踱步,觉得此计甚妙:“春八娘只要被调开,我们就可以杀掉宰父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