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爱》爬行的类人

4、绣骨针

　　坐在阳台上聊天，但仅仅聊了十分钟，骆玉欣就打了三个哈切，程洺心疼地让她先回卧室休息。
　　这样的日子过得快又煎熬，骆玉欣为了生活不断的奔波，有时候甚至忘记了还有程洺在家里等她。
　　她把工作完成的又快又好，没到一周就完成了拖欠的所有工作，同事见此就没再孤立她，下班之后还邀请她去聚餐。

　　骆玉欣其实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但她却拒绝不了，还笑着跟在他们身后。
　　李姐给她倒了一杯果汁，笑着问她朋友的病情。
　　“癌症可不是什么小病，最近怎么样了。”
　　骆玉欣觉得包厢的空调可真冷啊，所有人都应该去外面晒晒太阳，可惜太阳已经落山了。

　　“康复了，医生说——很及时。”
　　骆玉欣疲惫，但声音依旧温柔，引得不少人看这个漂亮的女生。
　　“那就好，哎呀，有你这样愿意一直陪伴她的朋友真好，记得让她给你请客啊！”
　　李姐热情大方，边说边喝下酒杯中的红酒。

　　聚餐到夜里快十点，骆玉欣拒绝了男同事送她回家的建议，自己打了出租车。
　　车内没有开空调，司机熟练地摇下后座的车窗，风把骆玉欣的眼睛吹的干涩，走了一年多的下班路突然变得好长。
　　骆玉欣推开家门，在玄关口下意识抬头，看向阳台上飘动的黑色人影，被晾晒所以悬挂着，像还有怨念的鬼一样。
　　这是等她回家的程洺。
　　骆玉欣突然想哭出声来。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急促地呼吸，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从哪开始错了？
　　懊悔，害怕，还有骆玉欣不敢深思的情绪，都化作丝线缚住她的心脏。
　　她好想告诉程洺，告诉她我们结束吧，我愿意陪你去死，我们一起死了就能解决一切了。

　　程洺看着门口的人影，房间的灯久久没有打开。
　　“玉欣。”程洺喊她的名字。
　　“过来抱抱我吧，我们一起晒月亮。”

　　骆玉欣抬手胡乱擦拭掉眼角的眼泪，包都来不及放，踩着高跟就往阳台小跑过去。
　　晾晒衣服的架子被快速摇下来，挂在衣架上的程洺好像站到了她的面前。
　　程洺想笑，像自己被通知癌症那天一样去抱她去安慰骆玉欣，但身体却如一片纸巾，使不上一点力气。
　　“没事，只有两天了。”
　　“好，我会等你。”骆玉欣抽噎地说着。

　　宁藏雪向来是个准时的人，他如期登门带走了程洺，折叠后放入自己的背包中。
　　“骆小姐。”他又叫住骆玉欣，“你的命线。”
　　骆玉欣听宁藏雪的话伸出左手掌心，他抚摸着骆玉欣白皙手掌上的沟壑，轻轻扯出一条骆玉欣看不到的线。

　　“这个？”
　　“对你的身体无碍，以后你就能听到程小姐说话了。”
　　骆玉欣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她没有再像之前一样不断反复地发问，沉默了很久才在送走宁藏雪的时候问。
　　“她只能和我说话了吗？”

　　宁藏雪回头，眼神里一片清明。
　　“她甘愿成为你的物，以后便不是人，也没有自由。”
　　骆玉欣脚步顿了一下，就只送到了单元楼楼下。
　　厚重的黑色窗帘拉开，阳光穿过纱帘，照亮空气中的浮尘。

　　宁藏雪开着电动车哼歌赶回他临时租的房子。
　　两个省虽然相邻，但气候相差却很大，宁藏雪认真租了房子准备住到师弟回家。
　　他多买了一块浅粉色的布料，届时人皮做里料，应该不会吓到别人给骆玉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天才啊宁藏雪！

　　剪刀剪下大片的规整的人皮，使用熨烫机之后再打板。
　　多的用不上的皮与符纸一起烧掉，绣骨针在宁藏雪指尖翻转，骆玉欣的命线与程洺的皮肉紧紧相连。
　　宁藏雪在淘宝女装找了一件热销外套作为参考，省去了所有的装饰，最后做出了一件纯色的外套。

　　外面是麂皮，里面细密针线缝和着人皮，但是一般人看不到命线，不觉得这个针脚丑陋，反而觉得做工好，看不到一点线头。
　　装上拉链，按照衣服的形制再熨烫一遍，黄布包好衣服。
　　这也是宁藏雪最后一次登门。
　　人死了就是死了，干他们这行的就没有售后的。

　　骆玉欣惊喜地接过去，马上就和程洺聊上了。
　　“你疼不疼？”“我最近过得很好。”
　　听着情侣之间无聊的对话，宁藏雪适时地打断，“试穿一下吧。”

　　骆玉欣完全沉浸在“程洺回来了”的喜悦中，没有对衣服的面料产生丝毫的不适应，赶忙点头称赞合身。
　　“可以机洗，衣服不会坏，也不用送去外面的裁缝店。”
　　“好。”
　　“钱货两讫，绣骨针我不会归还了。”

　　骆玉欣抬头，明白宁藏雪是在道别，学着程洺的样子笑。
　　“谢谢你。”
　　“称不上。”

　　宁藏雪离开了，骆玉欣在某个周末将黑色的窗帘换下。
　　程洺依旧陪伴着她，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她陪着自己上班，放假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门旅游，就算其他人看起来骆玉欣一直奇怪的自说自话。
　　一切好像都朝着两人在病床边的幻想发展。

　　直到。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骆玉欣的生活。
　　她依旧要工作，与同事社交，于是自然有了新朋友，程洺不愿意她出门，就算骆玉欣会带上她。
　　程洺爱骆玉欣，所以愿意骆玉欣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但这样的热闹里，她说着只有骆玉欣才能听到的话，而骆玉欣不能回答她，程洺沉默，只有在骆玉欣拒绝他们介绍对象的时候才愿意笑两声打趣她。

　　有一天，程洺突然拒绝了和骆玉欣一起出门，骆玉欣只当她累了。
　　于是她将程洺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剧设置下一集自动播放。
　　程洺在枕头上，阳光穿过纱帘晒在她身上。
　　她在家等了骆玉欣一整天，等到太阳落山，等到昏暗的月光。

　　骆玉欣没有在下午的时间准时回家，没有给她打开客厅的灯。
　　程洺依旧这么爱骆玉欣，爱到愿意为她去死，愿意把自己变成这样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