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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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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那件事的第二天,勘察现场的工作人员不允许我回家,我恳求邓布利多帮我带些东西出来……什么都可以,当做是纪念。他带了很多,书、玩具、衣服,什么都有。那些东西和我一起被送到巴沙特夫人那里,五年以后,他们才允许我回去。大概是觉得伏地魔不会再出现了吧,谁知道呢。
“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他还会回来。也许他还会做恶,也许他想要斩草除根,也许他会找到我——如果真的那样,我想要问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选中了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是不是还活着……我总是做这种梦。梦里他不会告诉我答案,他会杀死我,就像杀死我的父母一样。
“邓布利多也不会告诉我答案,他只会让我忘记过去,放下仇恨,让我向前看……他是对的,但没那么容易,我做不到,所以找了别的办法——‘挖掘过去,探索现在,预知未来’,伏地魔和邓布利多向我隐瞒的,占卜或许可以告诉我。虽然中间被阻断药耽搁了几年……幸好我还有捷径可以走。
“这本书也是被邓布利多带出来的。起初我没有在意,它白天看上去很普通,但在月光下,上面的内容就会变得完全不同。这里记载了几个占卜方法,课本上不会有,特里劳妮也不会教,可能没人会尝试,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选择了这个。”
漫长的独白在此处暂停了,接下来是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斯内普一直遵守规则保持着沉默,在身旁翻书的动作结束后,他偏过头,看向艾丝特尔出示的内容。
趋于黯淡的荧光咒下,最后一页上是几条他闻所未闻的魔法。它们全部需要新鲜血液作为施咒条件,对施咒者本人显然会造成难以预估的伤害与反噬,每一条都令人触目惊心。直到他看到了最后的那几行,唯独它们用深红色写就,笔迹凌乱,被晕染得断断续续,难以看清——像是一份成功了的实验记录。
“这上面说要用血开启魔法阵,我之前试过,没用,或许是因为条件不够。现在,托您的福,我得到了作者本人当年使用过的水晶球;至于其他的部分……”
“……”
斯内普读完了那几行文字,最初的愕然褪去后,他现在只觉得一阵恍惚。歪扭的字迹记录了书写之人得偿所愿后的狂喜,为了成就这条魔咒,除了鲜血之外,原来还需献上一份与心底的渴望同样强烈的爱意……这便是她的目的。
他慢慢抬起视线,看向艾丝特尔不断开合的双唇,听她用冷静的声音倾诉隐瞒已久的想法与各种激进危险的尝试。按常理来说,他本应感到被利用和玩弄的愤怒或失望,但他并没有。
“……我也想过找同龄的男生,比如希格斯,那样更简单,但我不能那么做,他太单纯了,欺骗他的感情会让我产生负罪感。但您——您是特别的,无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您一直都会纵容我,我也总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纵容。就像现在,您知道了真相,却不会生气,对吗?
“不过这件事远没有我预想的那么轻松,‘爱’太复杂了,我装不出来,您似乎也不想再浪费时间陪我玩过家家游戏了……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实验对象,欺骗同龄男生的感情其实也没那么罪大恶极。毕业之前,是我给自己的最后期限,如果失败了,我就会放弃这种虚伪的方式;但如果我成功骗到了您,也骗到了自己……”
“……”
斯内普紧抿嘴唇不让自己发出追问,只是用沉静的目光凝视着她,他在等待最后的结论,无论那是否是他希望听到的。东方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光亮,但两人都没有观赏日出的心情。艾丝特尔用指节揉了揉眼睛,扭过半个身体,伸手熄灭了自己的魔杖。
“……那可就太糟了,对吧。”她抬起泛红的空洞的双眼,笑道,“我说完了,感谢您的聆听。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
“不,我有。”
长时间没有说话,斯内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沙哑。继续隐瞒只会让两人都在痛苦中煎熬,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在日光下坦白,哪怕之后会面临她的愤怒、失望甚至怨恨——早就该这么做的。
“不必为难自己,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他语速飞快,不由自主地抓住艾丝特尔的胳膊,像是怕她会再次逃脱,“艾丝特尔,其实我——”
一道鲜艳的红光从二人之间骤然闪过,羽翼的风拂过艾丝特尔的鼻尖,让她下意识皱眉侧过了脸。斯内普精神紧绷,几乎立刻就要念动咒语反击,但下一秒,他便及时在初升的日光下看清了那个盘旋着的红色身影……是福克斯。
“啊,早上好——你们也是来看日出的吗?”
邓布利多从楼梯后走出,来到平台附近时,挥手把地上散落的废纸全部清理了。“果然还是天文塔的视野更广阔啊。”他的视线追随逐渐远去的福克斯,轻抚胡须感慨道,“为了这样的景象,绕一点路也是值得的。对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没有回应他,只是慢慢松开了手。艾丝特尔垂眸整理了衣袖,把那本书抱在怀里,向邓布利多问好后便提着箱子离开了。令人身心俱疲的一夜终于过去,她只想暂时抛弃一切纷扰,回到寝室好好睡一觉……如果还能睡得着的话。
由于学生会主席本人情绪不佳,未能及时处理她所承诺的事务,那株巨魔芋直至周一仍在温室里散发蓬勃的臭气,不遗余力地折磨着霍格沃兹的其他年轻花朵。以韦斯莱为首的格兰芬多小鬼气愤地揭竿而起,打算联合起来向邓布利多举报学生会主席对工作的敷衍,然而,声讨还没来得及发动,渎职之人便迎来了她应有的“报应”。
艾丝特尔在医疗翼的病床上悠悠转醒,周围环境很暗,只有床头的矮柜上点着一盏小灯。她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都使不上力气,全身残留着奇怪的麻痹感,脑袋也发涨发痛。靠近的脚步声令她停止了艰难的回忆,白色的床帘被轻轻拉开,伊妮德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感谢梅林,你终于醒了。”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把托盘放在柜子上,端起药瓶递到艾丝特尔嘴边,“快喝了吧,会让你好受一些。”
艾丝特尔顺从地张开嘴,让清凉的液体慢慢滑进自己的喉咙。药效立竿见影,没过多久,身体的酸软感便褪去了大半。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皱眉按压着额角,“昨晚好像……”
“你喝了酒,对吧?”伊妮德叹了口气,拉过椅子在床头坐下,“答应我,下次不许再在寝室里使用隔绝咒语了!要是知道你的情况,我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离开……斯内普把你送过来时,我真的被吓坏了。”
好友的一番话严厉又关切,但艾丝特尔的反应速度还未完全恢复,只听见了最后那句。“……谁把我送来的?”
“斯,内,普,”伊妮德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见艾丝特尔对于自己的批评心不在焉,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我还从未见你醉成这个样子过……昨晚究竟喝了多少?”
“不,我没有……”艾丝特尔想要摇头,但任何大幅度动作都会加重头痛,只好作罢,“他怎么知道——”
“没有很多?你的心跳几乎都停了!再晚一些被发现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伊妮德不留情地打断了艾丝特尔的疑问,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她在医疗安全和好友安危方面变得格外啰嗦。艾丝特尔迷蒙地听着,调动能运作的所有精力回忆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昨晚她没有打破诺言,那杯酒充其量只是起到了香薰的作用,真正导致她面临生命危险的,其实是……
“……好了,下不为例。”见她仍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伊妮德心有不忍,盯着她喝下一杯清水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多躺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不必了,我不饿……”
“肝和胃,你至少要善待一个吧!”
艾丝特尔完全无从反驳,只得听话地闭上了嘴巴。床帘被从外面重新拉上,可伊妮德还没走远,她的脚步声就在不远处突然停住了。艾丝特尔偏过头,好奇地观察透过帘子的另一个模糊轮廓,看上去不像庞弗雷夫人。
“……她需要好好休息,请不要打扰她太久。”
她侧耳倾听,但感官能力好像也暂时受到了限制,最后只分辨出了伊妮德这句微弱的声音。那个探视的人影停在原地,直到关门声结束才迈步靠近床边,帘子被再度掀开之时,艾丝特尔也猜到了他是谁。
“……”
“……斯内普教授。”
自那日“坦白阴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地面对面交流。斯内普一言不发,微低着头,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不自然地插在口袋;艾丝特尔也不询问他的来意,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就这样僵持了几秒,他终于沉默地抬起胳膊,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卷饼。
艾丝特尔哑然,这才想起自己隐约闻到的熟悉气味源自什么。难道是之前那次吃卷饼吃得太快,让斯内普误以为她很喜欢?可奇洛带来的卷饼真的很糟糕,光是回想着,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被酱汁黏起来了。
不管怎样,为了安抚自己发痛的胃,艾丝特尔还是决定接受它,毕竟伊妮德应该不会再回来了。然而,也许是药物还没扩散完全,她的身体仍处于脱力的状态,两次尝试坐起均以失败告终,第三次之前,她无视了对面伸来的手臂,硬是支撑着床板,咬牙自己坐了起来。
斯内普没说什么,收回手臂,把卷饼放在一旁的矮柜上。艾丝特尔这才拿起它,揭开包装纸,小口小口地吃着。
“谢谢。”见斯内普没有立刻离开的动作,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生硬地说,“您还有其他事情吗?”
斯内普自然听得懂如此明显的驱逐的含义,但他同样选择了无视。“我记得你已经戒酒了。”
“……那又如何。”艾丝特尔哂笑一声,又咬了口卷饼,别过脸不再看他。
灯光不太明亮,就连月光也被窗帘遮掩,斯内普始终凝视着艾丝特尔的侧颜,却无法轻易判断她在想什么——她之前从未对他有过这种抵触的态度。他们好像一夜之间变得陌生了。
“您怎么会知道我的情况?”艾丝特尔突然质问道。
“……我在巡视。”
“巡视范围难道也包括女生宿舍吗?”
斯内普闻言一顿,先前他只顾得担忧她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编造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怀疑的视线令他感到不适,情急之下,他竟直接说了实话。
“见不到你,我很担心。”
“……”
细微的咀嚼声因此暂停了几秒,艾丝特尔抬起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继续慢吞吞地咬着逐渐变硬变冷的饼皮。
斯内普因自己的口吐真言而暗暗尴尬,但仍然执着地立在床边,像是在监督她进食,更像是还要说一些可能会影响她胃口的事情。果然,卷饼的包装纸才刚刚消失在清洁咒里,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那本书,你不该留着。”
除了那瓶药以外,床头的托盘里还放着一张手帕和一杯清水。艾丝特尔不由得感慨好友的体贴和细心——现在她宁愿继续听伊妮德念叨酒精的危害性。“感谢您的建议,但我有处置自己物品的权利。”擦拭嘴角后,她干脆又躺了回去,摆明了此事没商量。
“你最好接受我的建议。”斯内普耐着性子继续劝道,“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
“您想让我处理掉它?”艾丝特尔轻易地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冷笑着反问道,“所以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您在以教授的身份命令我吗?”
斯内普能理解艾丝特尔的抗拒,毕竟那是她父亲的遗物。“……我本不该干涉你,但那本书上的内容,会蛊惑你伤害自己。”他放软语气,略一停顿后又垂下眼,继续低声道,“我会担心你……不只是以教授的身份。”
艾丝特尔这回没有反驳或讥讽,又一次呆呆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她突然扬唇笑笑,伸出一只手,向上扯了扯被子。
“我要睡觉了,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话题巨大的跳跃幅度让斯内普不由得一怔,“……我不会讲故事。”
“就讲您上次想要告诉我的事。”艾丝特尔的嘴巴被盖住,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那不适合作为睡前故事。”
“总比酒精更合适,对吧?”
斯内普多少能猜得到艾丝特尔准备重新饮酒的原因,大概只是想睡个好觉而已。她才恢复正常人的睡眠状况不久,不知又遭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那夜她所坦陈的真相,原本是可以继续向他隐瞒的。
……或许,他其实更希望她瞒着自己?
错误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斯内普猛然回神,与脊背的寒冷相对应的是艾丝特尔炽烈如火的目光。迎着这道目光,他终于不再推辞,低叹一声,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