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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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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孙建祖和王娣一事终于告一段落,他们的生活终于归于平静。荆紫村的人们也渐渐地接受了王娣的存在,王娣也欣然地融入了他们。下地种田,上山砍柴,还是下河洗衣,村人们和王娣都有说有笑。孙建祖领着王娣来到了村支书孙三方家,“叔,帮我们写个证明哩,我们计划到大队办个结婚证哩,王娣老远跑来嫁我,也要给人家一个名份哩。”孙建祖向孙三方递上了一根香烟,孙三方迟疑了一下,然后接上。一旁的王娣怯怯地望着孙三方,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诚恳,又像是一种乞求。她碎步移向孙建祖的身后,生怕迎上了孙三方那犀利的眼神。“人落地头铁落炉,木已成舟饭已熟,叔祝福你们哩,给你们写证明哩,注册好了别忘了给叔拿喜糖哩。”孙三方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本文件簿,然后戴上了他的老花眼镜,便在本子上奋笔疾书了起来。他的爽快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虚伪和邪恶,当初要不是他从中作梗,这对人儿早就结成连理枝了。
孙建祖和王娣从大队走了出来,他们各执着一本红本子。这两本结婚证此刻成了他们宣告全世界最有力的物证,他们允诺对方从此要活得潇潇洒洒,共赴天涯人生路。孙建祖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后也和大哥拆分了过了,但他们这次的拆分是愉快的,他们没有像之前孙建宗那样胡搅蛮缠,一切都处理得顺理成章。他们在偏厅的暗房里搭建了一个灶台,烟囱从后墙的脑门上延伸了出去。孙少白还特地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王娣往炉子里添了第一把火后孙建祖也就算是正式地独立成家了。
“奇了怪了,看你身子骨好好的哩。”符娣怀中抱着孙善文,孙善文厌烦长久坐着母亲的大腿,挣扎着要往地上爬去,符娣索性让其爬在地上,然后继续和王娣唠起了嗑来。“你们之前怀那个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这样说来你们大家都没有问题哩。”孙善文捡起了地上被人嚼过丢弃的甘蔗皮,正往口里送,被王娣一个箭步抢走了。被抢走手上东西的孙善文这时哇哇地哭了起来,王娣忙抱起了他哄了起来。他轻轻地拍着孙善文的后背,孙善文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他趴在了王娣的肩膀上,吸吮着自己的小手指头。“第一个流产了我还以为是那段时间精神过于紧张,加上又做着粗重的活儿,经常要帮建祖搬抬木头,晒木开木没少做。可后来这个也不知怎么的,我男人担心我又因为劳累出事,所以让我格外小心地养胎。谁知道一个喷嚏又见了血,没多会就流出来了。”王娣晃着身子继续拍着孙善文,说话间她已哽咽。孙善文仍旧吸吮着他的手指头,但他已经昏昏睡了过去。符娣走了过去顺手接过了孙善文,并将孙善文放进了摇篮中,然后从板凳上拿来了一床小被子为之盖上。“去县城医院检查一下哩,听说那里的技术比较先进,设备也比较齐全。或者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地调养下,短时间内也别打算再要,养好身子了,顺其自然哩。”符娣停了一下,沉吟片刻后继而说道:“依我看来,你男人是没问题的哩,要不你们那第一个怎么就怀得那么顺利哩。我猜想哩,你堕过一次胎,又受过那么大的打击,身体还没有痊愈好哩。你就安心地养好身子,啥事也别考虑哩,送子观音一定会降临你家的哩。”符娣王娣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熟睡中的孙善文,孙善文嘟着小嘴巴,嘴角流出了口水来,符娣王娣对视了一眼,她们都笑了。
果真如此,半年后王娣真的如愿地怀上了。这次的孕程她格外的重视谨慎,就连最简单的起火做饭,她都分三个步骤进行。孙建祖也对其备受关注和呵护,为了给王娣吸收更好的营养,孙建祖每天大清早的扛着他那把二手买回来的单管□□,佯装在荆紫村的山头。他打回来了许多的鸟,麻雀,斑鸠,白头翁,鹧鸪,山鸡……应有尽有。王娣或用来煲粥,或用来煎炒,大鸟则用来焖烩。炖汤用的是鹧鸪,这汤清甜可口。麻雀炒芹菜味道一绝,清蒸山鸡鲜味十足。王娣把吃不完的鸟肉用咸盐腌制,然后风干晾晒,把风干好的鸟肉密封到瓶罐中,以待家中缺肉时备用。这样一来,王娣的伙食营养也便跟上了。
王娣的肚子日渐凸显,她去榕树头下与年长的大伯大娘们闲聊,他们一致认为王娣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我就最有发言权哩,我那些年来基本上每年就能生一个,单生小孩就生了我十年,可把我生出经验来哩。”谭大娘坐在石板凳上,她双手拄着一根拐杖,不时还腾出一只手来向上挥动着。“我那十个崽哩,打还没生出来就被辨出来了哩。”谭大娘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又说道:“妇人肚子圆且宽那是生女儿的征兆,如果妇人的肚子尖而扁那十有八九就是男孩哩,我看你的肚子是又尖又扁的哩。”谭大娘用手在王娣的肚子上比划着,众人听后连连点头,喜得王娣忙过去搀扶着谭大娘的肩膀。
夜里,王娣将白天在榕树头下谭大娘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丈夫孙建祖听,听得孙建祖也哈哈乐了,他们搂成了一团,期待着他们的亲生骨肉的到来。“要是如谭大娘所说的才好哩,如今计划生育那么严,妇联的人家家户户地去登记检查,抓到一个就处罚一个。如果抓到一个超生的孕妇,就得扭送到卫生院去就地处理哩。”孙建祖忧愁了起来。“咱娃要争气点哩,带把的好哩,希望真是个带把的哩。”孙建祖喃喃后立马进入了酣睡的状态,留下王娣一人呆呆地望着蚊帐的顶部。那蚊帐的顶部就像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斑驳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她好像也看见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孩子是其中的一颗比较闪亮的星星,这颗星星正微笑着看着她。她用双手摸着自己凸起来的肚子,心里头想:娃啊,你得是个男孩哩,爹妈盼着你是个男孩哩。
老天爷总爱戏耍向其虔诚祈祷的人儿。诚然,王娣事与愿违了。分娩的过程十分顺利,王娣就像拉了泡屎一样便轻松地把小孩生了出来。从谢阿婆进去到孩子呜哇呜哇地啼哭,前前后后不到半个小时。谢阿婆拉开了门把的扶手,对着正双手合十的孙建祖嚷道:“跟你婆娘一样,是个千金,里面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你们自己清扫了。”谢阿婆的脸上挂着一副不高兴,她羸弱龙钟地走了出来,离开时还不忘问孙建祖要了个红包。要换过接生出来的是个男娃,谢阿婆不但不讨要红包,还倒给刚出生的宝宝封个见面礼,孙善文出生时也是这样的。“男娃才好哩,才能顶天立地哩,才能为这个荆紫村千年万年地延续下去哩。女娃也好哩,可女娃终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哩。”谢阿婆拄着她那一根起了包浆的拐杖自言自语地往她家蹒跚走去。在谢阿婆看来,男人才是村里的根本,才能坚守荆紫村这个阵地,女生总有离开荆紫村的那一天,纵然女生再好,也不能延续荆紫村的未来。谢阿婆是荆紫村有名的接生婆,经她手里接生出来的孩子已近三代人之多。她心灵手巧,无论是胎位不正还是绕颈几圈,她都能熟练地保了大的又能保了小的。如今年近百岁的谢阿婆深受村人的敬重和爱戴,她就像是村里的一个活宝,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正义的磁场。这个从封建社会走过来的鲐背老人,脸上写满了历史和沧桑。从她身上经历过的人和事,能让人读懂一个世纪的彷徨。
荆紫村的村口处,一行人正踌躇着不忍离去,那是孙建祖夫妇及王娣娘家的人。王娣怀抱着刚出生百天不到的孙玉婷,她泪眼婆娑,深情地看着这襁褓中的婴儿。孙玉婷在裹得严严实实的被褥里安静沉睡着,两个红扑扑的脸蛋招人喜爱。小家伙睡觉时眉毛上挑,鼻息匀称,一股婴幼儿独特的奶香味吸引来了一只小蜜蜂嗡嗡直叫。王娣大哥忙挥手赶跑了那一只蜜蜂,“把孩子给我吧,还得赶一段山路哩,山风还大,别凉了孩子。”王娣大哥这时迎了上去顺手抱住了熟睡中的孙玉婷。“哥,你们好生帮妹妹照顾好她哩,这娃也好带,吃完了就睡,不闹腾。”王娣转身从孙建祖手中拿过来两瓶未开封的雀巢炼奶,然后交到了她哥哥的手上,“哥,奶水冲浓稠点,别饿着了她了,哪天没奶了,就捎信过来,我好托人送过去哩。”王娣不断地叮嘱着她娘家来的人,她讲得那么细致,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要交代清楚,她才安心回去。
孙建祖夫妇望着孙玉婷被抱走时群人的背影,这些背影渐行渐远。这时的王娣把头靠在了孙建祖的胸膛,他们一起目送他们的离开,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中。苏田河此时轰鸣如雷,这是堤坝放水灌溉的声音,这巨大的声音掩盖了周边的虫鸣鸟叫,只留下孙建祖夫妇呆立静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