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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16.

      宋晚星又做梦了。

      一如既往,不太好的梦。

      梦中,那一家三口正笑望着他。

      男人即便身穿囚服,胡子邋遢,眼里的精光却怎么也掩不住。

      媒体的灯光蜂拥向他们,舆论家为他们书写勇者的赞歌,而围观热闹的无知群众,将他的所作所为,视为丰功伟绩。

      即便犯下故意杀人的罪行,即便夺走了他人的性命,他却以受害者的姿态,得到了援助和褒扬。

      在医院里醒来时,睁开眼睛,就是那人戴着镣铐钻进警车的笑脸,刺眼到无以复加。

      再后来,万籁俱寂。唯余白茫茫大雾间,有人的只言片语:“贵人,你来看看,陛下怎么像是哭了?”

      险些被冻死的皇帝昏睡了到第二天晚上,终于极缓慢地掀开眼帘,伴随着乌羽般浓密的长睫的颤动,缓缓揭开一双似有万千星光氤氲的眼睛。

      然而,在醒来的瞬间,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空乏、漆黑、了无生气,像一双行将就木之人的眼睛,即便形状漂亮,也已经没有了活人的婉转灵动。

      谢霁宣走过来,下意识的,按住了床沿,倾身注视他。

      他竟然有一些紧张,真是奇怪,这人不是他的仇敌么,死了才是最好,他紧张个什么劲?

      但皇帝真的醒了,将军悬在心头的大石反而落了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漠然:“醒了。”

      “……”过了很久,宋晚星眼里终于有了光影,他轻轻地眨了下眼帘,脱口而出现下的感受:“冷。”

      谢霁宣瞪他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娇气。”

      一边让王岳把多余的被褥都抬过来,一层叠一层地铺在龙床上,伸手掖了被角,把面白如纸的皇帝里三层外三册地裹成大胖粽子。

      王岳忧心忡忡:“官家,饿不饿?”

      “不饿。”宋晚星说:“渴。”

      “好,我去把热水取来。”

      “嗯。”

      王岳转身欲走,宋晚星忽然喊住他:“掌事。”

      王岳转回身,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怎么了官家?”

      “你…救我回来的?”皇帝气息微弱,语速非常慢,声音也很小,王岳凑近了才听清楚,连哭带笑地松口气:“官家,是贵人。”

      他看一眼谢霁宣,谢贵人冷得跟座冰山似的,像这冬天一般周身充斥着严寒与不近人情,唯独他的举动,着实令人惊讶。

      按理说,他与皇帝最不该对付了,没成想又是答应了给他做贵人,又是下雪的天儿,跑来慈安宫,与王岳一道守宫门,等皇帝从里边出来。

      “哦…”皇帝同样惊讶,倒也没显露出来,只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弄点水来吧。”

      “欸。”王岳一叠声地应下,出门端热水去了。

      “谢了。”

      屋里就剩他们两人,宋晚星这才转向旁边坐着的谢霁宣,小声嘟囔:“不过将军真是多管闲事,我死不了,你不必来太后跟前露面,小心露出马脚。”

      谢霁宣真是一点好心全喂了狗,听皇帝这么说,冷冷一笑,复又拿起自制的木剑擦拭,就像在擦拭那把他极为珍视的玄铁宝剑,后悔道:“若有下次,你死了都与我无关。”

      宋晚星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谢霁宣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怒火,总之就是突如其来。

      他手握剑柄,动作快如闪电,横剑直直指向了皇帝的颈窝,怒火中烧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应该杀了你。”

      宋晚星冲着他笑了一下,苍白的脸因此晕了一丝红润,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皇帝乖顺得诡异:“那你动手吧夫人。”

      “……”谢霁宣磨牙砺齿,简直拿他没办法,把木剑扔回榻上,抱着两条胳膊坐旁边生闷气。

      宋晚星盯着他,若有所思。

      阖宫里没有谢将军合身的衣裳,他身上穿得那件,还是皇帝自己的常服,因着少府不给拨日用,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连做件新衣服的银钱都没有。

      “你是妃嫔,”宋晚星忽然道,“让宫内司按妃嫔的份例,拨些银子给自己置身新衣服吧,要过年了。”

      谢霁宣还在生气,置若罔闻,没有理他。

      皇帝识趣,心知两人间自不对付,也必要交流太多,干脆缄默不言,缩在被窝里发呆。

      还是冷。

      他自己就体冷,暖不了这被褥,身上盖得再厚也没用,被窝里冷得像个冰窖,宋晚星缩了缩脖子,过于寒冷让他浑身发抖。

      谢霁宣原本要去翻书看,忍不住回头瞥了眼龙床里。

      那身娇体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蠢皇帝快抖成筛糠了,嘴唇发白,脸色发青,死死地咬着下唇忍耐,连眼睫都细密地打颤。

      本来不应该管他了,谢霁宣简直鬼使神差,伸出手去,略显粗粝的掌心触碰了肌肤,就像触碰一颗在冰箱里放过的剥壳水煮蛋,谢将军为这奇怪的联想挑了下眉毛。

      感受到一丝热意,身体不受控制地,脑袋贴过去,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蹭了一下,皇帝掀开眼帘,目含警告:“谢霁宣。”

      谢将军陡然一惊,那只手蓦然收回去,垂在身侧,五根指头蜷了蜷,似乎想将那样的触感挽留,然而终究无能为力,只能随着寒冷的空气消散。

      “陛下……”谢霁宣忽然问他:“做过人下吗?”

      “啊?”宋晚星莫名其妙,直觉这人不太对劲。

      谢霁宣的情绪沉得可怕,那双眼睛仿佛刚从地狱里捞出来,因为饥饿变得不择食,恶毒潜藏于暗处,时刻等待破土而出。

      “…陛下妃嫔众多,男女不忌,若同为男子,龙阳之好…陛下,做过下面那个吗?”谢霁宣俯身,狭眸凝视他,略带恶意的问道。

      宋晚星僵住了,身子一激灵,仓皇别了头,视线也移开去。

      “没有。”在暴君的记忆里,他矢口否认:“朕是天子,天子怎能屈于人下,行如此苟且之事。”

      “…哼。”谢霁宣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他把宋晚星连被子带人往床里挪,皇帝惊呼:“做什么?!”

      “暖床,陛下。”古井无波的回答。

      这家伙行事,真是毫无章法,难以预料。宋晚星瞪着他。

      明眸皓齿,目似点漆,面若芙蓉,连生起气来都别有风情。

      谢霁宣真是倒抽一口气,顶着这样一张脸,倘若稍加努力,亲事政务,不知能得到多少爱美之人的效忠。偏偏…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蠢皇帝。

      哦,现在好像聪明一点点了。

      谢霁宣从他身上拉了一床被子,罩住自己,然后伸长胳膊将裹了被褥的胖粽子揽住,呼出胸中浊气,好像他早就想这么干了,此刻反而一颗心跳的更沉更稳,不觉慌乱。

      假如,谢霁宣心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报复,不是杀了皇帝给他一个痛快,而是…另一种折辱呢?

      如果能将至高无上的天子,剥去衣襟,拴上锁链,按在最肮脏的囚牢里,予取予求,侵犯、碾压与剥夺,使他身下尽染泥泞,满面屈辱而不得解脱——

      谢霁宣猛地掀开眼帘,皇帝静静地注视他,那双琥珀般的深棕色眼睛,似乎已经洞穿他心底所想,谢霁宣呼吸骤停,连心跳也漏了一拍。

      举家罹难的屈辱,原来,不是杀了他就能了事的。

      比起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他更想,让他在□□求饶,似乎那样也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真是……有趣。

      谢霁宣笑了下,嗓音变得沙哑而温和:“看我做什么,想睡就睡,一会王掌事烧了热水进来,我再叫你。”

      原来——

      皇帝有点茫然,他缩了缩脑袋,下半张脸埋进被褥里,青丝散落在枕间,唯独留出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谢将军,抿唇不言。

      谢霁宣面朝他,两人皆是侧睡,面对面,谢将军阖上眼帘,讥讽般的笑意淹没在幽暗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沉稳,平静,波澜不兴。

      原来,他和赵明鼎,是同一类人。

      谋色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睡不着。”宋晚星只想欺负他,谢将军自己送上门来,焉有不得寸进尺的道理。

      谢霁宣闭着眼睛:“哦。”

      皇帝高傲地抬起下颌:“将军,朕脚冷。”

      “……”谢霁宣终于睁开眼睛,将神色倨傲的皇帝盯了三秒,认命地爬起来,坐到床尾,然后手伸进被子里摸索到陛下的玉足。

      真是养尊处优的人,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精心保养,如羊脂膏玉,柔滑白皙,脚趾头微微泛粉,就像婴孩的脚,只是冷得像块冰。

      谢霁宣不受控制地,呼吸微微加快,他握住皇帝的脚。

      宋晚星却踢了他一脚,谢霁宣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栽倒,压住了床尾的纱帐,身体缠绕着漫天黄白蝉纱,摔到床底。

      谢霁宣有点狼狈,懊恼地坐起身,瞪向那不怀好意的狗皇帝:“陛下,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宋晚星拥着被子坐起来,他伸脚。

      谢霁宣抓住他的手腕。

      紧接着,皇帝一脚踩在他胯间,不轻不重,堪堪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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