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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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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周星野做了一个梦。
 
 梦里碧海连天,闪耀着细碎晨光的沙滩,周勇江居然牵起沈露的手漫步,玫红色的纱裙飘扬出波浪的形状。
 
 沈亦安悠然跟在他们身后,偶尔上前,拯救女人浸湿的裙摆。
 
 仿佛和谐一家般其乐融融的场面,盎然高耸的椰林,都在为之欢呼雀跃,椰子自然掉落,发出阵阵脆耳轻响。
 
 宛如隽永的塑雕,被封刻在透明的漂流瓶,遥远的,飘进她的梦里。
 
 伸手,触摸到坚实的壁垒,才发现,困在瓶内的是她自己。
 
 夜风掀起纱帘,窗外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对着深沉的幕色大喊,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曾想,夏天还没结束,她却要提早进入冬眠了。
 
 .....................
 
 有一股冷湿漉漉的,从肩脊窜出,像爬虫在皮肤游走。
 
 第二天午睡惊醒的一刻,周星野猛然从课桌抬头。
 
 知觉重归于位,压出红痕的胳膊缓慢移动,才发觉颈后痒痒凉凉的,是同学玩闹甩落的水珠。
 
 右侧同桌被她的动静吓一跳,“又做噩梦了?”
 
 “好像是,”她双手捂住脸颊,“不太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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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熄灯前一秒,周星野敲响了沈亦安的房门。
 
 门打开,灯光从她白到发亮的皮肤和黑色吊带裙闪过。
 
 沈亦安额前的发丝微湿,穿着纯白宽松的长T和及膝睡裤,显然刚洗完澡,一只手还握在门把上,看起来不甚欢迎的样子。
 
 她忍耐抿唇,“阿姨让我拿给你的。”
 
 眉眼一抬,他似乎很惊讶,半怀疑半警惕的眸光打量着,从她手里的果盘到脸颊,最后还是礼貌道谢。
 
 怎料,对方却不肯松手。
 
 于是他加了些力道。
 
 周星野看准时机撤退,果盘顿时倾斜,随着半边橙瓣和苹果掉落的,还有一个小可爱路飞的手办。
 
 她大言不惭地指控,“我好心给你送果盘,你却摔坏了我的手办,欠我一个人情,得还!”
 
 浓密的睫毛扑闪,向下盖过一半眼睛,沈亦安似笑非笑。
 
 “我的”这个词,用的还真是既精妙又霸道。
 
 剑拔弩张的最初,周星野曾千方百计同他作对,无论女孩如何幼稚耍花招,沈亦安从没有觉得落败或退缩过,因为他的骄傲同样不可一世。
 
 唯独一个时刻。
 
 她站在台阶之上,精巧的下巴睥睨他,露出白瓷般细腻的脖颈,仿佛一只骄矜傲慢的天鹅,那双引人注目的眼睛,更是写满讨厌和不甘。
 
 全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白色纺裙随她转身的背影,荡出一条无情的弧线,伴随卧室门“嘭”的关上,像扇了人一巴掌。
 
 而之后,依旧是不等平的视线,她傲然宣誓主权,“这里是我家!你衣食住行、用的花的,都是我的!”
 
 这是一个悖论,沈亦安想,明明是周勇江的,怎么眼下都成了她的。
 
 可是,他却反驳不出口。
 
 所以只能忍耐和放任女孩一步步攻城略地,抢夺周勇江送他的生日礼物,让出所有物品的优先使用权,霸占他的时间和空间,慢慢竟然习惯。
 
 甚至生出一种可怖的错觉。
 
 时间长了,连他,也都会变成她的。
 
 从没见过如此拙劣的碰瓷,沈亦安一时无语。
 
 他弯腰,差点撞到她鼻子,周星野急忙后退一步。
 
 脚边的路飞视而不见,他先一步捡起地板上的水果,说:“浪费食物可耻。”
 
 周星野不禁提高嗓门,“别转移话题。”
 
 根本不知道,没有底气,生硬转移话题的人,究竟是谁。
 
 “想让我帮你试卷签字?”沈亦安将脏掉的水果扔进垃圾桶。
 
 “不用不用,”周星野举起路飞,笑出同款白牙,示好的意图昭然若揭,“不如我们愉快地忘记这件事。”
 
 沈亦安好似被逗笑了,“哪件事?”
 
 她深深吸气,忍耐地闭眼又睁开,嘴张一半,却听见楼梯那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大脑警铃骤响,来不及理智反应,身体已经推着沈亦安躲进房间,关上门。
 
 一系列举动,不仅引得他愕然,连她自己都觉得唐突。
 
 温柔的声音,此时隔着一道墙,“以安,我切了果盘给你。”
 
 沈露是个有教养的母亲,不会冒然闯入房间,这点他们心知肚明。
 
 所以沈亦安不急不慢,饶有意味瞥她一眼,对上周星野来不及尴尬,挤眉弄眼的表情,他才终于开口,“我在换衣服,先放门口吧。”
 
 沈露果然放下果盘,似乎很快敲了敲隔壁房门,又转回来。
 
 “星野不在房间吗?”
 
 “她……”沈亦安才刚要回答,不防对面突然一个猛力冲上前,被捂住嘴。
 
 后背撞上月牙色墙壁,他隐隐皱眉,反抗地伸手,力气大得多。
 
 周星野着急地踮脚,两只手都堵上,如此一来,身体便不知不觉贴上他,甚至随彼此挣扎的力道,更加密切。
 
 感受到胸前不同寻常的柔软,和充斥鼻端桃子亦或樱花的香味,沈亦安眉心一跳,突然不动了。
 
 周星野刚松口气,下一秒却堂皇地被他使劲推开,然后开门。
 
 动作一气呵成。
 
 门外,沈露目光自然扫视房间,随之落在他冷白的面颊,泛着轻红的耳尖便异常显眼。
 
 “已经睡了吧,这个时间。”沈亦安扶着门框回答。
 
 周星野躲在门后暗暗吐气。
 
 听见沈露温声交代几句,而后离开,转头被深暗的目光盯着,她吐吐舌头,钻出门缝。
 
 才想起来,沈亦安一向不喜欢别人触碰。
 
 她刚想道歉,却被他以一副完全不想看见你的表情,转背过身,一把轰了出去。
 
 周星野站在走廊无声怒骂,最后也只能愤懑跺脚,回了房间。
 
 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在月光隐匿的夜晚悄然进行,安静的不像她,却又是她。
 
 沈亦安贴靠门板站立。
 
 焦点闪动的视线前方,深蓝色床单上,失去胳膊的路飞,还在肆无忌惮笑着。
 
 ....................
 
 嘈杂喧嚷的食堂,此起彼伏的八卦和餐具堆叠声。
 
 周星野坐在窗台一角,对面林灵手起笔落,签名的动作洋洋洒洒,放下勺子,她竖起大拇指,将试卷折叠收回口袋。
 
 聪明人向来都有PlanB,软着陆既然行不通,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一边吃饭,一边兴奋讨论着月末的计划,激动之余周星野手舞足蹈,不防狠狠踢到餐桌下的铁栏,顿时疼得眼泪直冒。
 
 林灵老母亲般咬着筷子直摇头,“你这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已经很久没犯了……”说到这,周星野自己愣了一下。
 
 她们聊的热切,谁都没有注意,隔着几排距离,缓缓朝此走近的人。
 
 孙应南是特地来道歉的,教室人多眼杂不合适,“对不起,昨天黄凯口不择言……”
 
 周星野坐直身体,疑惑打断他,“他说错话,为什么是你道歉?”
 
 孙应南即刻红了脸,窘迫的表情一眼望穿,干净简单的,就像一杯白开水。
 
 “毕竟起因是我,而他是我朋友…总之,真的很对不起。”
 
 尴尬解释一番,甚至不等原谅,他逃也似地离开。
 
 筷子撑在唇边,林灵看热闹地啧啧感叹,“这么纯情的男生,你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
 
 周星野一边目送他背影,一边无辜摇头。
 
 还是不由自主地,再度想起了半年前,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
 
 一个樱花初开的春日,适合单车和偶遇。
 
 篮球从侧边球场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学校小卖部外边的长椅上吃冰淇淋,日向夏橘味的,不甜,有种苏打水的淡。
 
 惊呼声四起,单车被甩在路旁,周星野后知后觉侧身,头顶恰时落下一道阴影。
 
 男生坚实的脊背挡在面前,狠狠前倾的一下,冰淇淋好刚好擦过他身上某个无法言说的位置。
 
 篮球远远落地,又弹开,“嘭嘭”,像谁的心跳声。
 
 明明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依然选择此时告白,红透了的耳朵在周星野看来,有点可爱。
 
 她想着,或许,这就是心动了。
 
 听完整个经过,彼时林灵不正经地调侃,“也可能是尴尬导致的肾上腺素攀升。”
 
 转头对上周星野较真的表情,她还是收起玩笑,祝贺她,终于迎来初恋。
 
 周星野半信半疑。
 
 直到当天停电的夜晚。
 
 电路日久老化的街区,停电没什么特别,习惯了便学会安静不动,等待几分钟后,灯光重新亮起。
 
 这一准则却被周星野抛之脑后,可见那天的她,有多么心不在焉。
 
 卧室通向卫生间的短短几步,不需要照明,用力推门的一瞬,门却从里面拉开。
 
 猝不及防扑空,撞进一个湿热的怀抱。
 
 柔滑又坚硬的,是右手抵摸的触感,伴随着可疑的、微微鼓动的起伏。
 
 鼻尖擦过什么,一触即离,或许蹭到水意,有点痒。
 
 周星野想要伸手去挠,却被无孔不入的,淡淡海盐和雪松味道冲刷神经,炸开一团白雾,僵在原地。
 
 视线失去作用的黑夜,是恐怖的,会无限放大触觉和听觉。
 
 她听见完全属于对方炽热的呼吸,扑开在头顶,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走廊壁挂的橘灯,在这时点亮。
 
 沈亦安裸露上身湿着头发的样子,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自动影印在脑海,而她的右手,还抵在他胸前。
 
 有棱有角且匀称,好像也不是平日看起来,那么瘦的人。
 
 怔愣两秒,周星野终于“砰”地一声甩上门。
 
 像篮球撞上球筐,亦或悬顶的沉钟被敲响。如果声音代表心跳,那么此时此刻,要来的更生动,更猛烈。
 
 她不可能喜欢沈亦安,绝对不会。
 
 所以一切只能是尴尬的肾上腺素攀升。
 
 于是,在学校见到孙应南的第二天,周星野拒绝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