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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混血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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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天我照常来剧院,他们却说没有我的排练了,所有排练都没有我的位置。
我猜测可能是柯柏笙的授意,但没有证据,只是直觉。
我去找排练老师,老师推,去找院长,院长推……我便不再猜测,我确定就是柯干的。
如此我便去质问他,他承认了,并说我被停职一个月。
他明明可以让任何人提前发信息通知我,可他偏不,他就是要我在众人面前亲自接受这种不公和制裁。
因为这是来自我拒绝他的惩罚。
我觉得他有病,但我反抗不得,至少暂时无法反抗。
在他的办公室里,我们相顾无言。他坐在那里,却高高在上;我站在高位,却身陷低潭。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此情此景就好像之前发生过一般。忽地,我的眼前一片朦胧,头脑发昏,站不住踉跄了两下……我靠着意志力找回点平衡,一手扶额,轻晃了脑袋企图让双目清晰。
“你怎么了?”
我闻声抬头看去,看到对面原本坐着的男人有起身的起势,似乎是有些担忧我。
我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不知所措地轻声道:“没事……打扰了……”随即操着不太稳健的步伐离开了那儿。
我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怎么总是这样呢?永远在我对未来充满期望时给我蒙头一棍,打醒我对现实的幻想。这个世界那么多人追求梦想成功,多我一个怎么了呢?
算了,既如此则安之,停职一个月不如就好好享受去休息。于是我决定第一周先去澳门玩,我连夜抢到了票,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不过我没有告诉父母实情,只说是出差学习。
2
在飞机上历经两小时三十分钟后,我抵达了澳门国际机场。
我提前就预约好了接机,来的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哥,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头毛卷卷、眼睛很大……看着很像混血。他很贴心,将我送到酒店后还打算帮我把行李送到房间,但我拒绝了,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的房间。
我住在新濠,因为想坐那个八字摩天轮。之前每次说坐都没坐成,这次一定要坐成。
我就是这样,想做的事没做成就会变成执念,直到完成它我才会放过自己。
但我在酒店躺了三天两夜……因为心情郁闷,因为内耗,因为厌世,所以我把自己闷在房间足足三天两夜。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理性终于开始主导我,让我走出去。
可我懒得打扮,随意穿了一套苏州素锦,外面套了件同是素色的长罗纹针织。
我双手抱胸走在街头,感受着不同于内陆的建筑文化,路过的每一段路都散逸着纸醉金迷的味道,可我也知道,这儿还有一半就是普通的市井味道。
繁华对市井,柯柏笙对姜禾。
我随意吃了些街头小食便回去了。回去时,碰到一些在街边席地而睡的人,我看得出来他们多半都是从赌场里出来的,身上细软不多不足以支撑他们寻一容身之处。那时,我又觉得自己好像来人间游历的闲神,看着他们在苦海里深深浅浅地挣扎。我能做什么吗?做不了什么,只能用一种既怜悯又悲哀的心态去俯瞰他们。
可为什么我用的是“俯瞰”这个词,说明我心里也是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说明我也知道我对柯柏笙的恐惧还有一部分来自于阶级的巨大差异。
到底还是自卑,内修不够,所以容易被这些影响甚至击退。可谁又能不受任何影响呢?至少在剧院,他就是高高在上拿捏着我的命门,我敢怒不敢言。
合约这个东西还真是一把强有力的双刃剑,两头都完美精准地刺向我,让我流一地血外,还不断地吸食着我的精气神。
我现在不过是还吊着一口气罢了……要我说,人的韧劲还真够大的,底线一探再探,你以为就要到底了,可还没到。这玩意就是个无底洞,到不了底不说,更填不满。
我还真是有些累了,动了想转行的念头。可我已经转过一次行了,这两年一直在演艺圈打转,现在仅仅是踏进去半只脚。天呐,踏进半只脚都快要耗费我所有力气了,那等全步迈入,我还能有个人样吗?
3
第四天我醒得很早,应该是前几天睡够了。我按计划去坐摩天轮,去完成这件我垂手可得的事。
有趣的是,我碰到了一个混血帅哥,他排在我前面几位。长得是真帅啊,又高又瘦、皮肤白皙、眼睛深邃、蓝绿色的眸子很是明亮、金色的长卷发亦很有艺术家的气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中式穿搭,这也是我为何关注到他的原因。在澳门遇到老外不足为奇,可能把一套别致中式穿在身上的少之又少。如果没猜错,他身上应该是UMA WANG的新品,那种哥特式、禅意以及岁月感的风格,简直不能再强烈。
坐摩天轮的人很多,尤其是小孩总耐不住性子嫌队伍长。混血帅哥人怪好的,连续让了好几个家庭,便也排到了我的前面。
他看到我震惊的眼神,估计以为我也想往前站,便一副懂了的眼神示意让我也站在他前面。
我拒绝了,用英语说:“谢谢,但是我喜欢等待的感觉。”
他一脸惊奇和激动,五官做着夸张的表情,问我:“omg,你是中国人吗?”
他说的,中文?他会中文?等等,在澳门我是中国人这件事更不稀奇吧……我点点头,说:“是的,你中文挺好,哈哈。”
他笑道:“我混血来着,我爹是中国人,妈妈是英国人。”不得不说,他的中文说得很好,字正腔圆。
我们一边排队一边聊天,格外投机。聊到彼此的职业,他说他是一名自由音乐人,经常给国内电影制作配乐,但没有说出他的作品。我说自己是刚入行的话剧演员,目前只上过一次台……他却很激动,说我们两个的职业很相关,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也许以后会有交集。
我说当然可以,便打开手机ins。但他却说自己不用ins,有微信。也是,毕竟他中文说得地道,父亲又是中国人,可能是定居在此,在国内发展肯定用微信。
他嘴真甜,一直夸我,哈哈哈。还说自己特别会给人拍照,我信了,摆了好多pose。结果没一张能看的……没事,人无完人。
队伍排到我们的时候,我们结伴上去。在摩天轮上,他吓得嘴都乌了,我一直安慰,他却忍着难受一直和我说话。
他问我:“你为什么一个人来旅游呀?”那双蓝绿色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真好看。
我反问回去:“那你呢?”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先来打听我。
“我说是寻爱之旅,你信吗?”他轻快地回应着,好看的眼睛一眨一眨,更生几分无辜。
“信。”我眼神笃定,“那你信不信我信?”我打趣他。
“信,你长得美,你说啥我都信。”他信誓旦旦道。
哈哈哈,这倒是也是事实,我会心一笑。
“那你呢,你还没说为什么一个人来澳门呢?”他继续问道。
我想了想才回答他:“来寻死的,马上到最高点,我就一跃而下。”戏瘾上来了,我一副清冷破碎的模样,双目被无望的阴郁布满,好像下一秒,整个人就要碎掉。我余光瞥到,他应该是懵了。
但不想,他居然一把拥我入怀!在我耳边轻轻说:“也许给你一个热烈的拥抱,能短暂治愈你一下。”
我完全懵了,且破天荒的,也没有推开他。我感受着对方给予的温暖,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虽陌生但可靠的拥抱。这种感觉很奇妙,短暂被拥的片刻间,我心中常出现却不知为何的那种落寞与孤寂情绪,好像一下被人承托住。
然而我们根本不知对方是谁,甚至连姓名都未互换。我轻轻推开他,“谢谢你啊,感觉可以多活几天了。”
他笑着看着我,看起来阳光明媚,金棕色的头发更惹人联想,温柔应道,“下次再有这种想法,给我发微信,立马飞过去给你一个拥抱!”
哈哈哈,我点点头,笑着说:“好,那你要说话算话。”
这算邂逅吗?算吧。也许这也是旅行的意义,他的出现让我的这趟孤独之旅锦上添花。
从摩天轮上下来,我想应该分别了,我和他说:“有缘再见。”
他却摇摇头,“我不喜欢这句话哦,有没有缘,全看自己。”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前方,懒洋洋道:“我也没那么好心一直让别人排在前面。”
是啊,怎么排到我面前就不再让了呢,明明后面也有等得急的人。我不知所措,理了理头发,想了想,说:“那,回大陆约?有机会的话。”
“那约什么呢?”
“吃饭?看电影?音乐会……不都行吗?”
他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大陆呀?”
“快了,后天吧。”
然后我们分别,就像短梦清醒。
回到房间,我又是一个人,孤独伴着酒,我开始接受并学着享受这片华丽的空虚。偌大的房间空荡荡,我不喜欢黑暗,将灯全部打开,可依然觉得不够亮堂。
再亮的灯也照不亮我暗沉的心。
冲了个澡,打算睡了,手机却传来一条信息:我叫栾晓椿,未来会是个优秀的音乐制作人!那你呢!
还真是奇怪又可爱的打招呼方式,带着酒劲的我还晕乎乎的,我回了他语音:我叫姜禾,生姜的姜,禾苗的禾,未来会是个优秀而伟大的演员!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有点高兴,谢谢你啊椿~
4
翌日一早,大概七点多,栾晓椿用微信电话叫醒了我,真是幸好我这个人没有起床气!我接通,还没张嘴他便说:快起来快起来,今天我做你一日导游带你好好玩!
我拗不过他,况且他确实挺帅的,不去白不去。
接下来几天我们居然天天在一起玩,去了很多地方,拍了很多照片,我们相处愉快,玩得很开心,并且在很多事情的看法和选择上都出奇的一致。
游玩的时候,在很多个瞬间,我都在心里说,希望栾晓椿能是我永远的好朋友。他就像天使一样,不,他就是天使。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吧?一定是!我好开心认识他,甚至开始爱他,出自友情的爱,可相逢总有别离……
分离那天我很难过,只不过一直在强撑。我们在威尼斯人简单吃了点,很默契地,没有把这一餐搞得隆重,因为我们都不喜欢把别离搞得那样盛大。
他要赶飞机,吃完饭司机便接走了他,我一个人走回酒店。路上,我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我观察着,用眼睛和脑袋记录着,这些可都是演员最宝贵的学习资料,我喜欢这样,更享受这样。
我心里也万分感慨,短短几天的旅行,内容却很充实,也不曾想过会有人作伴,还是个中外混血,还是个给电影做音乐的,这得是多大的缘分才能遇到呢。
不过相遇也不代表会有结果,我们看不到未来,唯有猜测和憧憬。也许我心里有一部分的念想是能和椿甚至是柯柏笙这样的人有交集,但理智主导着大部分的我要看清现实,他们是他们,只是我生命中短暂的邂逅与过客。
如此想的话,倒也不觉遗憾,因为可能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只是会相遇的关系。
5
我开始收拾行李,趁还不想睡,趁还有一丝快乐的余温。
整完一切,我的身体很疲惫,同时伴随着心态的崩塌。
为何崩塌?因为游玩结束后心情就是会从高处渐渐落下,后转为平静,甚至开始觉得孤寂。我就是这样,从热闹到安静,即便有过渡,我依然难以接受和适应。
此刻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