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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已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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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找到裴景钰的时候，是在乱葬岗，我去的太晚了，野狗已经开始啃噬他的身体。
我冲上去，驱赶了那些野狗，他残破的身子就出现在我眼前，衣不裹体，身上布满了各种伤痕，他清俊的脸被划地稀巴烂，几乎看不出当初的模样，
他白璧无瑕的手，那双可以奏出世间乐章的手，骨骼断裂，红肿不堪，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痕，
我是在南风馆得到他的消息。
他经历了什么，我不敢想。
我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包裹他的身体，我要带他回家。
夜里真冷，我背着他早已冰凉的尸体，摔得自己遍体鳞伤。
“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伤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混着泥土和鲜血。
我没有家了。
2
传闻楚珺盈是启国最受宠的长公主，是孕育了启国的国运而生，楚珺盈出生的那年，天降异象。
七彩百鸟在产房上方盘旋。
房内传出一阵阵异香。
钦天监卜下一卦，此子身上携带天命，能富国安民。
裴珺盈出生后，不哭不闹，手里握着一块小小的玉璧。
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珺字。
天子当场大悦，当场赐了珺盛为封号，又将南方最富饶的封地给了她。
珺盛公主五岁那年，感受到了天道的召唤，
自请去了皇家寺庙为国祈福。
因为膝下寂寞，当朝皇后在百人中挑选了一个与珺盛公主同日出生的孩子，收为了义女，赐名为楚清苓。
这一切，有一部分是假的。
因为，我是楚珺盈。
五岁那年，皇兄带着我去上元灯会，我丢了。
为了楚国的人心安定，他们并未大肆宣扬我走失的消息，而是想了一个天道召唤的理由，再派人暗暗寻找我的下落。
他们找了我五年，没有丝毫消息，就基本上放弃了，所以，应该没有人能想到，走失了十年后。
我会自己回来。
3
我回宫的阵势极大，从皇家寺院到宫门，铺上了红绸，停在寺外的马车主体用黄金打造，细细雕刻上了花纹，车没有封闭，四周挂上了月色清纱，车座用暖玉特制，触手升温。
拉车的是八匹汗血宝马，我端坐在位置上，一身白衣，面容用面纱遮掩，一路由锦衣卫护送。
马车周围围绕着十二位侍女，入城后遇人便将花篮中的花瓣与银钱洒出。
我没有任何表情地端坐于高台，所过之处，尽是欢呼叩拜。
快至宫门前的时候，我远远就看见了一身粉色宫装的楚清苓。
她容色十分绝艳，却并不庸俗，一身奢华的装扮并没有显得老气，反而更为她添了贵气。
就算她面上带了几分嫉妒也不损她的美，楚国第一美人，倒不是虚名。
我勾起了今日的第一抹笑容。
出寺门的时候，方丈用云檀香在我周身熏染，在我踏上马车的时候向我行了一个佛礼，望向我的眼神意味不明。
“施主，一入宫门深似海，莫要忘了本心才好。”
我没有搭理他，也没有细究他眼眸中闪过的一丝怜悯，戴上了面纱，上了马车。
莫忘了本心？
我当然不会忘了。
我要楚清苓。
我要她看中的一切尽数折毁在我手。
我要撕下她美丽的皮囊。
我要送她下地狱。
现在我回来了，真是很期待呢。
4
马车在靠近人群的地方停下，我在侍女得搀扶下下了车。
在适宜的距离，我行了一个大礼。
对着上位跪下行叩拜礼。
“儿臣珺盛，参见父皇母后。”
父皇母后上前将我搀扶起来，满眼的热切。虚假的可笑。
多年不见，我可是一直没有忘记。
他们所做的一切。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用指腹拂过了母后的手腕。
楚清苓摆出了一幅亲切的样子凑到我身前，热络地开口，“姐姐回来了，妹妹一直很想念妹妹，只是寺院从来不让任何人见到你。”
她抬起了手帕，擦拭了自己并不存在的泪水，我用手指向她，声音泠然。
“你命里犯冲，最近别出宫殿了，否则会祸及自身和……母后。”
我话音刚落。
母后突然吐出了一大口血，倒地昏迷不醒。
我上前抱着了母后的身体，在她额间印下了一个诀，她苍白的脸上有了几丝红晕。
内侍连忙用轿子将母后抬走，父皇下令将楚清苓禁足在了自己的宫里。
楚清苓被带走的时候，面色苍白，目光死死盯在我身上，带着惶恐和恨意。
我相信今日之后，楚清苓不详的名声大概是传出去了。
楚清苓，这可是我送礼的见面礼呢，你看你，高兴得都说不出话了。
5
太医走了一波又一波，查不出什么病症，最后也只是开了一些补气血的药方，当然查不出来了。
我下了毒，又解毒了。
那就是没下。
母后醒来的时候，只有我在身旁，我端起放在旁边的药，用勺子舀起，凑在唇边吹了吹，喂到了母后嘴边，她没有张嘴，略带防备地退了一点，远离了我喂过去的药。
“你对我下毒了？你想干什么？”
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似乎要将我穿透。
我放下碗，对着母后露出了笑容。
“母后，您说笑了，这是天道的指示，楚清苓不详，冲撞到您了。”
母后扯出了一抹冷笑。
“天道？你从市井回来，佛寺祈福不过是我想出来的为你圆了这些年失踪的借口。”
“清苓我一直养在身边，偏偏你一回来就出事了。”
“楚珺盈，我是你母亲，你要用对付别人的招数对付我。”
“还是你要将我如当年的淑贵人一般弄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可是她似乎是不记得了，我杀淑贵人，是因为她。
我是想保护她呀。
“你别忘了，你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几句话说得太急了，母后开始咳嗽起来，一副要断气的样子，看来楚清苓对她来说很重要了。
我无辜地望着她，“那您说，要是父皇知道了呢？”
哪有什么天道，一切不过是人为，当年怀着我的时候，太医曾预言我是个男孩，母后当年是四妃之一，后位空悬，她便联合了外家，将我的出生神话，百鸟是因为诱鸟的粉末。
而异香不过是为了掩盖粉末的痕迹，那块玉璧也不过是在我出生后塞入我手中，她甚至还买通了钦天监。
只是可惜了，我是个女孩。
不过，她依旧凭着神女一说，登上了后位。
连带着她的亲族都水涨船高。
母后自然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欺君可是大罪，大家都是会死的。
她嗫嚅着唇，似是认输般开口。
“你丢了后，我派人找寻了你，你在时，我也对你百般疼爱，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要你手上最好的暗卫，还有楚清苓。”
“作为回报，我可以把父皇送给你。”
“毕竟，他应该很久没有来过你这里了吧。”
母后的果然心动了，她可是一直爱极了我的父皇。
“你要对清苓做什么？”
我思忖了一下，
“我要把她分尸，切成一块一块的。”
看到母后眼睛里的惧意，我满意地笑出声。
“说笑的，我只是跟她做个好姐妹而已。”
嗯，上一个以姐姐之名诱骗我的淑贵人，现在应该已经九岁了。
如果投胎顺利的话。
顺利的从母后这里拿到了暗卫，我心情很好。
所以，当我要离开寝殿的时候，身后传来母后带着商量的语气，
“你能不能留下清苓一命。”
我答应了。
毕竟这世界上，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那么多。
母后的小小心愿，我当然是要满足的。
6
没有母后的求情，楚清苓一直被关在自己的宫殿里，这个期间，我也没有闲着，我给母后送给我的暗卫全部喂了毒药，从此以后他们都只会忠心于我了。
我将钦天监藏在外面的真爱带走喝了茶，吃了点心，再送了回去，
钦天监说，“夜观星象，神女归位，可保昌盛。”
父皇虽然平庸，却极信天命。
对此深信不疑，父皇给我的赏赐被我换成了现银，全部散了出去，
修建了书院，弃儿院。
再顺便派人去穷苦的地方施粥，修建房屋。
太无聊了，我就用药将母后寝宫的花卉全部催开了，引来了无数蝴蝶，
而母后，就在花丛中，再加上一点催情香，父皇就再也离不开母后了。
楚清苓也是时候该出来了，闯入我宫殿的时候，她的发髻都散乱了一些，看来是在母后那里吃了闭门羹，特意来找我的。
“楚珺盛，你做了什么。”
“母后不见我，我才不信什么天命，你做了什么。”
我无视她癫狂的样子，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人上，
楚清苓的贴身侍女，春意。
我上去握住了楚清苓的手，“你这侍女不错，送给我吧。”
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真诚，“我太久没回来了，这些花草我都不喜欢，我想重新种，缺了肥料。”
楚清苓吓了一跳，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她腕上的掐丝镯划破了我的指腹，血珠冒了出来，鲜红地，真的很让人激动。
我舔舐了一下指腹，是甜的。
我想尝尝她们的味道。
我抬起头对着她们笑，嘴角还有一丝鲜血。
楚清苓面色难看，“你是疯子。”
说罢，转身就跑。
暗卫很好用，当夜就把春意给我带来了。
她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被抓出来的，只穿了寝衣。
我用水将她泼醒的时候，她一脸茫然。
片刻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望着我的目光满是恐惧，“公主，饶命呀。”
我嫌弃她太吵了，就把她的舌头割了下来。
嗯，不会说话就安静了许多。
让我也有了几分耐心跟她多说几句。
“春意呀，你说，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吗？”
“你有没有想过，对于我来说，你也很低贱呢。”
我边说，边用小刀在她脸颊游走。
她的眼神越恐惧，我就越开心。
我将刀划破了她的脸颊，片了一片肉下来。
鲜血让我越发兴奋。
刀也越来越快，旁边的小托盘已经满了，我换了个新的。
“你还记不记得呢，你曾经跟你家公主提议，既然容貌太过，毁了就好，你用匕首划破他人面容的时候，快乐吗。”
为了保持春意的清醒，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我想，她一定很快乐，她的眼睛睁得那么大。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分离，多有意思呀。
我落下最后一刀，春意咽气了。
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一看就没玩够。
我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浸染，屋内的血腥气浓重。
我压了胸腔中愉悦的兴奋。
吩咐下去，
“将人送回去吧，就送去楚清苓床上。”
“还有这个肉，明早给楚清苓熬粥吧。”
第二日我起晚了。
听闻楚清苓得了疯病，睁开眼在自己床上看到了血肉模糊的春意，吓的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后一直说宫里有鬼，说我是鬼。
还将呈早膳的侍女掐死了。
拉都拉不住，最后被按着身子灌了几碗药，送去了宫外的公主府。
是母后下的旨意。
看来母后，还是更偏向楚清苓呢，
怕我害了她的性命，迫不及待就要将她送出去保护。
7
楚清苓出宫后的第二日，她的准驸马赵简就去了公主府。
赵简，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子，表面温润谦和，实际上，虚伪恶心。
这两人，也是挺般配的。
自从楚清苓出宫后，我日日都睡不好，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一个人。
裴景钰。
他是我哥哥。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想杀了他的。
那年，在上元灯会上，我被人贩子掳走，大概是见我是个孩子，他们并未太过于防备我，于是在出城后，我用腕上的机关镯射杀他们，有一个没有死，我就拔下了我头上的珠花，将他扎了无数个洞。
裴景钰就是那时出现在我身后的，我转过头望着他，他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裳，看不出富贵，但是很干净，他的眼睛很漂亮，比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琉璃还漂亮，不知道挖出来好不好看，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我的倒影，满身鲜血，眼眸中带着嗜血的快意，嘴角带着笑容。
我想我一定是吓到他了，他飞快地跑开，我看看我手下没有完成的作品，我没有去追，一件带着温度的外衫将我裹住了，我转头，他的眼里盛满了温柔的光，我从他身后举起珠花，对准了他的脖颈。
他对着我笑了，将我的身子颁正，低着头给我系上了外衫的带子。
他的手落在我脸上，擦拭掉了我脸上的血迹，
“跟我回家吧，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鬼使神差般，我放下了我的手，他好愚蠢，我想挖了他的心看看。
裴景钰将我带走，其实那时他也不过比我年长几岁而已。
他的父亲母亲其实并不愿意带我走，他家境清贫，再养一个我，更何况那时我满身是血，他们并不愿意多生事端。
是他执意留下了我。
他长得很好看，却实实在在地愚蠢，他有一双极为漂亮的手，十指纤细，骨节分明，他会弹琴，听起来很好听。我就剪断了他的琴弦，他爱读书，
我将墨汁全部浇了上去，再辨不清字迹。
他太愚蠢了，每一次，裴钰景都帮我阻挡住了他父母的责难，面对我的时候，他总是极为耐心而温柔，他会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语气带着宽容。
“悦悦很厉害，不过呢，弹琴要用手指不能用小刀。”
“悦悦的画很好看，哥哥教你画画如何，哥哥新买了颜料，春景如何，
草树知春不久归，万般红紫斗芳菲。”
他握着我的手，在纸上落下来无数个四季。
那是我跟他回裴家的第五年，他给我取了一个名字，裴悦。
他说，希望我永远愉悦欢喜。
裴景钰很啰唆，他总是爱跟我说很多话，虽然我从来不搭理他。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哑巴，只有他会一次次说，悦悦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我们在一起的第八年，他的爹娘过世了。
他在灵堂上哭得很伤心。
泪水落满了衣襟。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想杀他了。
我想杀的只有所有让他伤心的人。
8
我又梦魇了。
暗卫将我带出了宫，我坐在楚清苓的房顶上，掀开了一片瓦，屋内的景象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赵简搂着憔悴的楚清苓，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楚清苓在赵简的怀里低声哭泣。
我看了半天，没意思。
往屋内撒了一些粉末。
片刻后，屋内的二人开始互啃，衣裳散落了一地。
呻吟声一阵阵传来。
我落笔的手没有丝毫动摇。
床上的一切都落在了我笔下，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躯，楚清苓销魂的表情和腰上的红痣。
我停下了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很满意这幅画，
毕竟丹青这件事，还是哥哥手把手教我的，就是不知道用来画这种脏东西，他会不会生气。
困了，回宫睡觉。
第二日清晨，这幅画落在了京城每一个角落，我亲手绘制的那张，就贴在她公主府的门口。
楚清苓第一美人的床上画像被所有人看完了，楚清苓疯狂地派人出去搜寻画像，销毁。
并没有什么用，所有的人都看了，他们可以通过一幅画臆想出整场风月。
最让楚清苓绝望的是，赵简不见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不见了。
当然是不见了，因为，他在我手上。
9
此时此刻他就被绑在柱子上，呈大字状。
他被一瓢水泼醒后，还对着我叫嚣，“我是清苓公主的准驸马，你敢动我。”
我的刀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裆部，鲜血马上就染红了他的裤子，
他的尖叫声真是悦耳，我歪着头打量了他半天，终于满意了，
我就说嘛，刚才不像大字，多了一点什么的。
我很喜欢看他恐惧的眼神，也不枉我用了那么珍贵的药物让他保持清醒。
他的怒骂变成了求饶，“你放了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不会报官的，我也没有看见你的脸，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我饶有趣味地望着他，兴奋地开口，“真得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赵简的眼眸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不停地点头。
我的刀慢慢指向了他的手腕，挑断了他双手的经脉。
“我听闻赵公子很会书法，文章更是一绝，当年就是用一篇文章得了公主的青眼呢。”
不等他反应，我又极快地挑断了他双脚的经脉，我笑意不减，“哦，还有，赵公子的马术很好吧，曾经在马上救过公主的。”
我的刀又指向了他的脸，能入了公主的眼，全靠外物怎么够呢，哪怕他现在鼻涕眼泪倘了一脸，依旧是俊朗的。
我的刀越靠近，他的眼神就越惶恐害怕。
求饶的话语已经说不出了。
“可是这张脸留着还有用呢。”我低声呢喃，很是可惜，不能将他的脸整张剥下来。
他似是察觉了希望，讨好地开口，“我愿意伺候你，怎样都可以。”
伺候我？还真是恶心。
“把他送到最低级的南风馆去，告诉老鸨，多给他一些好客人，但是，不能轻易死了哦。”
暗卫将他打晕带走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咒骂了一句，“你不得好死。”
我不甚在意地放下了刀，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污。
这件衣裳脏了，不能要了。
10
楚清苓被下旨囚禁了。
皇家怎么能留下这样的□□呢。
废除她公主之位的圣旨是赵家亲自求来的。
赵家长子并不争气，将所有的都压在了赵简身上，现在赵简消失在了公主府，赵家的希望就没了，当初有多想攀上公主府，现在就多想杀了楚清苓。
赵家想杀了楚清苓，母后压了下来，改成了囚禁公主府，废位。
我的母后，又偏心了。
不过传旨的过程不太顺利，听闻楚清苓拒不接旨，拉扯之间，用发簪刺伤了赵大人，赵大人反击，划破了楚清苓的脸。
赵简从南风馆逃出去了，他四肢残废，身上的衣服破碎凌乱，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青紫的痕迹，身上各种伤口交错，看起来像是鞭痕，咬痕，还有捆绑的痕迹，他的面容还是被毁了。
一道刀伤从他的额头划到了下巴，似是生生剖开了他的脸，他就这样，用这副姿态，从南风馆的后院爬了出来，他飞快地爬行，尽量忽视了路上行人的目光。
在闹市的街上，他拦住了赵大人的马车。
他大声地冲着马车内大喊，“爹。救我，爹。”
赵大人下了马车，赵简用双臂抱住了赵大人的腿，污秽沾染了赵大人的官服，在赵简满含希冀的眼神中，赵大人一脚将他踹开。
下人得了赵大人的眼色，立马将赵简捂了嘴巴，赵简听到了他的父亲说，“拖下去，乱棍打死。”
赵简的目光从惊喜、诧异、绝望。
然后被永远定格。
赵简，被折断了四肢，成了废人，被卖进南风馆受尽折磨，容貌被毁，家人不认。
这个结局，你还满意吗？
11
我带着暗卫去给楚清苓下药，我要让她的脸腐烂。
我的好皇兄回来了。
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呢。
皇兄钳制住了我的手，将我带回了宫。
我揉了揉被捏得红肿的手腕，“皇兄回来了？淮北的事情结束了吗。”
这么久不见，皇兄能力果然有提升，我派去淮北的人竟然只拖到了现在，让他提前回来了，真是可惜。
他不答我的话，我自顾自开口，“多年不见，皇兄可是和我生分了，我可是记得，皇兄曾经很疼爱我呢。”
提起曾经，皇兄的面色缓和了一点，眼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宫里吧，清苓已经这样了，你也该收手了。”
收手？凭什么？
“他毕竟只是一个琴师，赵简已经死了，清苓名声毁了，成了庶人，这辈子都会留在公主府，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若是喜欢，皇兄给你找几个容貌相似的入宫陪你。”
“不用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心里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漫出巨大的恨意。
我被软禁了。
我离不开我的宫殿，
皇兄派的人比我的暗卫武功高。
但是想这样困住我，不可能。
12
我在宫殿里待了一个月。
我又梦见了裴景钰，他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嘶吼拉扯地问我，“悦悦，为什么不给我报仇。”
我知道，这是梦魇。
不是真的。
我依旧温柔地安慰他，“再等等，害你的人，都会下来给你赎罪的。”
裴景钰为我杀过一个人。
我酷爱研究草药，裴家的邻居是一个鬼医，他说我有天赋，要教我医术，我去了。
我学了八年，医术不精，只学会了用毒。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好人吗？
裴家父母死后。
邻居给我们下了药。
他喜欢的竟然是裴景钰。
我在药物中清醒过来，他已经开始褪裴景钰的衣裳。
我冲上去对着他撒了一把粉末，不是剧毒，裴景钰从不许我带剧毒在身上。
就算中了毒，邻居的力气依旧比我大，我被一巴掌打倒在地，他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呼吸被一阵阵夺走。
我那时在想，裴景钰醒了，见到我和他的尸体一定会害怕的。
我的神情已经模糊，脖子上的力道松了。
我在地上咳嗽喘息，裴景钰拿着凳子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
邻居已经血肉模糊。
裴景钰脱力，倒在地上。
又马上爬到我身边安抚我，“别怕别怕，我在。”
我们连夜逃离了那个小村庄。
裴景钰带着我来到了京城。
他会抚琴，他成了一个琴师。
那日是我的生辰，其实并不是，是裴景钰给我定下的。
裴景钰想给我买生辰礼，楚清苓爱琴，裴景钰就去了公主府。
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从清晨到日暮，我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我找了整整三日，才在乱葬岗找到他的尸首。
明明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他们依旧熄灭了我整个世界的光亮。
我怎么能原谅他们呢。
13
皇兄没有继续关我，因为父皇死了。
死在了母后的床上。
母后疯了。
朝中和后宫都压在了他身上，我顺利出了宫。
楚清苓瑟缩在床榻的角落里。
她面上有一道伤痕，已经愈合，上面的疤痕也退却得差不多了。
我自顾自落了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雪上春，真是好茶。
我看着不停发抖的楚清苓，放下了茶杯，“我知道你没疯，是皇兄让你装的吧。”
楚清苓的眼眸转为清明，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做这一切吗？
皇兄真是，也不为她解惑。
我伸手揭开了我的面纱。
她看着我的脸，面色十分茫然。
“你杀了我哥哥。”
“我什么时候杀过皇兄。”
我看着她茫然地神色，果然，像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裴景钰是我哥哥。”
她依旧一脸茫然，内心的愤怒开始疯长，她不记得了，她摧毁了一条生命，就因为她见到哥哥的容貌随意夸赞了一句，赵简不高兴了，他们就一起摧毁了我哥哥，我曾经在公主府前拦过她的马车，询问过哥哥的下落，得到的是她不耐烦地一句，“什么阿猫阿狗丢了，都要来公主府找寻吗？”
我被马车掀翻倒地，手掌被蹭破，那一刻我就发誓，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我向她说起了例外一件事，“皇兄应该快要登基了，父皇死了。”
“我打听过，皇兄跟你的感情极好，想来，你公主的身份也会回来的。”
楚清苓的脸上展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我站起身，抚了抚裙摆，“不过呢，我早就给你下了毒。”
“你不会死，只会面容腐烂，四肢变形，眼睛失明流出血水。到时候你会变得小小的，可以放在精美的坛子里，那样应该很漂亮吧。”
楚清苓冲上来要厮打我，我趁她要开口骂我的时候，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其实之前没下毒的。”
“不过，现在下了。”
楚清苓不停地扣着嗓子，试图将药丸吐出来。
眼泪不停从她眼眶里溢出来，还挺好看的。
14
皇兄要登基了。
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我穿上了我入宫那日的一身白衣，登上了宫楼。
新皇的加冕仪式会从这里路过。
城墙很高，风吹得我裙摆翻飞，皇家仪仗越来越近，我对上了皇兄的脸，他面上平静眼中带着即将荣升高位的欣喜。
在看见我的一刻，他面上的神色龟裂，我确定他和满城百姓都看到了我的身影，我仰起脸，大声喊出声，“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言罢，我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没有想象地疼痛，鲜血在我身下绽放成花，染红了我的裙摆。
皇兄将我搂在怀里，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视线越过了他，我好像看见裴景钰了。
他从远处向我奔来，要带我回家。
我露出了笑容。
正文完。
裴景钰
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为了赏银进入了公主府。
并不是因为经受了那些折磨和痛苦。
是因为一个人，
裴悦。
我其实早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在鲜血中，明明应该是血腥恐怖的一幕，但是我却只觉得心疼她。
我说我要给她一个家，我没有做到。
我死后，其实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在家中等我，天色越晚，她的神色就越烦躁，最后，天整个黑了起来，她扫落了我书桌上所有的物件，墨汁将我新买的书毁了。
我看见她小心翼翼地将书捡起来，试图将它复原。
她真是个傻孩子。
她四处找我，其实我并不想让她找到，我死得太惨了，不想让她看见。
她还是看见了。
那天我看见她落泪了，她抱着我残破的尸身叫哥哥。
我就知道她是会说话的，骗了我这么多年。
我以为成了鬼就不会心痛了，但是她走的每一步，我都很痛，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我不觉得可怕，只是不想弄脏了她的手。
她回宫后夜夜梦魇，眼泪不停滑落，我一点用都没有，不能擦拭她的眼泪，悦悦当世界上最普通的女孩就好了呀。
皇宫不是她的家，是她的囚笼，她身边的目光，看着她的，除了尊敬只剩下恐惧，甚至是她的父母兄弟，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利用恐惧，他们创造了神，然后远离她。
她一定是很孤独的。
她爬上城墙我就知道她想干吗，我依旧阻止不了，
她如一只蝴蝶破碎在我眼前。
禁锢我的力量消失了，我向着她跑去，这一次，她看见我了，她对我露出了笑容，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会的，我会带你回家，我会是你的亲人。
番外一完。
皇兄
很多很多年，我都不知道应该恨楚珺盛还是应该恨楚清苓，楚清苓要是不毁了那个人，什么也不会发生。
或者，应该做得更加隐匿一些呀。
楚珺盛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谁能想到，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就能杀人。
她出生就被赋予了神言，从小金尊玉贵，被人敬仰。
她应该善良，矜贵地长大，纯真可爱。
但是她是个疯子。
但是她杀了淑贵人，用的是从淑贵人头上拔下来的发簪。
淑贵人被扎得血肉模糊，只是因为淑贵人总是用甜食哄她，淑贵人想要挑拨她和母后的关系，她就杀了淑贵人，还那么残忍。
那一幕，被我和母后看到了，皇家的人，都会杀人，只是从来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她让人害怕。
母后从此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恐惧，父皇宠爱她，是因为所谓的天道。
她的身边只剩下我了，她爱跟着我喊我哥哥，我那时应该是喜欢她的。
但是她太聪明了，她读书好，学什么都快，跟她比起来，我明明年长，却像个傻子。
我也开始惧怕她，特别是，当我知道了，我不是母后亲生的，如果珺盛是个男孩，皇位一定是她的，她那样聪慧，是女孩也无所谓吧。
我动了邪念。
我常常梦魇，梦里都是她死前从城墙一跃而下，对我无声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看见了。”
是呀，她看见了。
上元灯会，她被绑走，我看见了。
我本应该马上叫人，但是我没有。
我看着她被套上袋子。
她果然也看见我了。
那一刻她的眼神里有什么呢？
惊喜、失望、绝望、到平静。
楚清苓出现的时候，我很排斥。
但是她实在是适合当一个我梦想中的妹妹，美丽娇憨却愚蠢。
她是一颗菟丝花，离开了我和母后就活不了了。
我们不会畏惧她，所以给了她很多宠爱。
我一直都以为内乱是楚珺盛给我的报复，她一跃而下，受她恩惠的人，相信神女的人，统统闹了起来。
我花了很多年才平息这些内乱，她回来的每一步棋都走得极好。
但是其实不是呀，母后爱父皇，她给了她父皇的爱，用药物控制，没有药物，父皇根本不爱母后。
父皇想在她十八岁后杀了她，永葆青春，她让他死在壮年，死在一个不爱女人的床上。
楚清苓爱自己的脸，爱公主之位，爱荣华富贵，她让她的脸腐烂，身体萎缩，口不能言，眼睛看不见，她公主之位被废，她终生在富丽堂皇的公主府，生不如死。
那我呢？
我爱皇位，我登上了皇位，却民生不稳。我抛弃了她，她毁了我身边所有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看，她可以杀了我，却不杀了我。
她知道我要什么，让我得到，却永远不得安生。
此后余生，我在高台却不信任任何一个人。
我爱民如子，依旧被指天道不容。
她这样残忍，这样恶毒。
所以，如果楚清苓没有招惹她多好，她永远都不会回宫了。
楚珺盛其实也很愚蠢呀。
她居然想要的是一个家。
番外二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