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司马恐龙

2、大丧

　　子时已过，爆竹烟花绽放了一片又一片，普天的庆贺从未间断，太和公主蹲在自家门前拿着棵枯枝拍打地面一遍又一遍的骂着自己没良心的堂哥，忽然看到了提着裙子踮着脚出来偷吃的米达帝姬——这个将要陪她一辈子的女孩。而此时帝星滑落，一代枭雄风烛残年，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酒色融入月色，窗外寒风凛冽，一切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王日景在他们交合的这一天薨逝，寒气冷的李墨尘往王君维怀里缩了缩，他们彼此依偎着，好像一直如此，又好像从未如此，不管天塌地陷……
　　红日初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边投来，这令戒备心极重的李墨尘皱了皱眉，浑身的酸软更让他感到异样，嗅觉的恢复使他对空其中的腥臊味提高了戒备，他忽然睁开眼看到了眼前赤裸的躯体，倘若是新婚燕尔的小娘子必然会随着张俊俏的脸庞和附着薄薄肌肉的男性躯体面红耳赤，但是李墨尘一下子就清醒了，立马抽出被眼前这个男人握着的手想要起身，奈何腰身酸痛，起到一半抬起不能，哐当落下。
　　这一动静吵起了酣睡的王君维，刚要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被一脚踹下了床榻。李墨尘愤恨不已，终于卯足了力气给了罪魁祸首一下。“我去”王君维这边叫了一声，靠床爬起来终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想要上前安抚，却见李墨尘已经艰难的撑起身子，抬手就要再打一巴掌，王君维本能的握住了他的手腕“阿尘，对不起，你听我说”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就立刻松开了
　　“说什么？我就算再羸弱也容不得你这样作贱”一边说着，一边将身边的东西砸向王君维。
　　王君维一边抬手阻挡，一边后退解释到“我没有，是令娘想给你下药，你又喝醉了”
　　“我醉了你就可以不顾我的意愿？别人给我下药你就可以把别人赶跑自己做苟且之事？咳咳”李墨尘怒道
　　“是我混蛋，可是你昨天说……”
　　“王君维！你以为，咳，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王室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李墨尘跌跌撞撞下了床，边走边扔东西，地上的红装似乎格外刺眼，使他嘶吼着冲他扔去，他昨天叫的太厉害，嗓子已经哑了，情绪又太激动，一时咳嗽不止
　　“不是的。”
　　“你给我滚！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把王君维逼出门外后扔下最后一样东西，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阿尘你听我解释”苦哈哈的勤王殿下拍着门，担心心上人的身体也不敢硬闯或者激怒他。忽然，古老的丧钟发出了第一声哀鸣，这是国丧，王君维愣了一下，拍门的手停了，杨在半空中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阿尘，你是我一生都要追逐的人，在我心里我们已经礼成，可是你先冷静一下，养好身体，我们可以都给彼此留一些空间，但是来日我必备十里红妆来娶你。”说完看着他靠在门上的身影，最后抚摸了一下门框，抱着李墨尘扔过来的婚服转身离去。
　　等王君维策马回到府内，他的小妹已经身着丧服在府外等他，他们都没有提昨晚的事，见他下马小妹只是快步上前说“皇爷爷崩了”
　　王君维神色凝重道“国丧敲响，我听见了，抱歉，我回来晚了。”说完抱住了小妹的肩膀
　　王芸笙只是把头靠在了兄长的肩膀上冷静的说“快去准备着装，我大哥不在，我们还要进王宫面圣。”
　　“好。”说完王君维便立马进府了。
　　王芸笙看着堂兄离去的背影，他们都知道王爷爷走了，没有人再监视他们，他们再也不必迎合他的意愿，可是这天下悠悠众人还在审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不得不把这出王爷爷安排的戏唱下去，而他们失去了从小最疼爱他们的人。
　　等他们赶到王宫，进入内殿，王上还是穿了丧服，但是神情淡然，看不出悲喜，身边依旧跟着那个内侍。勤王夫妇行了礼，大王向他们微微颔首，走下了大殿，先看向他的女儿说：“你母后那里需要人手，去陪她吧”
　　“是，父王”说罢行了礼，看了堂兄一眼，便离开了。
　　“王叔……”
　　网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我去前朝吧，诸多事宜有待商措，你爹那边，拟了昭之后他会知道的。”
　　“是。”
　　大殿之上，百官已经齐齐站好，皆着缟素，看到王上和勤王一起从内殿出来也无人窃窃私语，毕竟这对叔侄的关系比王上和太子都亲近，而太子却至今都未曾回王都，过世的大行王上也对勤王青眼有加，若是留下遗诏，这江山便又要回到勤王这一支了。
　　“上朝——”
　　“吾王万寿——”百官分分作揖。
　　“今日早朝主要是为太上王的丧事，太上王一生拓万里疆土，穷兵黩武，本着乐简之政，也应一切从简，碑文本王亲笔，扶灵就由勤王来，其他交给礼部去办，近日发布诏书，众卿可有异议？”
　　“王上，臣以为不妥，先王戎马倥偬，一生勤俭，功绩更是前无古人，不是臣妄言，日后恐怕也未有来者，人生大事不过生死，为他办一场盛事葬礼，铭记我朝最卓越的君主并不为过。”说话的是大行王上昔日同袍，曾经追随先王南征北战，是五大将军最后一位还未曾过世的征虎将军，却也已经垂垂老矣，早已多年不上早朝，今日特意强撑着送先王最后一程。
　　“臣以为先王一生清简，也乐在其中，劳民伤财必定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原来是翰林院的谢慎，前夕春闱的探花郎，相貌一等一的好，却是个小古板。
　　“王上，臣也以为，自乐简之政以来，朝廷多将国库用于百姓，而非典礼，许多不必要的仪式也大量节省了人力物力，百姓乐在其中，实为良策”
　　“王上，自乐简之政以来，礼乐崩坏，黎民都将忘却纪念，没了心中绷紧的弦，虽无近忧，却实非长久之策”见老将军一派人丁稀少礼部侍郎赶紧跳了出来。
　　“王上——”
　　“王上——”
　　大王被他们吵的不胜其烦，揉了揉眉心，斥道“好了，王室人丁稀少，此次丧葬除了百官，还可允许王都百姓参加，王都之外的百姓可以沿路目送，户部去登记一下想要参与的名单，这次的规模就按参与人数的多少来定，另外准备一只王都护卫队维持秩序和暴乱。”
　　“王上，斯人已去，记得先王恩典的老骨头又还剩几把呢，臣本意是想让你们这些娃娃们记得先人的功绩，我知道先王是有些许对不起你们兄弟，可他从未对不起天下任何一个黎庶，他们却都要将他遗忘，臣——”征虎将军言已至此已经哽咽
　　“好了鲁国公，朕意已决，勿需多言，今日未时进行小敛，各部自去准备，今日早朝就到此为止吧”大王已经微愠，先王如何对他们兄弟他实在不想谈下去了，说完，就起身离去了。
　　勤王殿下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他虽然是王室的人，却在年少不知事时跟了自己的亲爹娘几年，随后被他们丢在王宫门口给王叔扶养，在王宫待了几年，周围人都对此时闭口不言，在舞勺之年耐不住寂寞走南闯北，弱冠之年赶回参加皇爷爷七十大寿，又因为疫病才呆了两年，对这段王室秘辛却实知之甚少。
　　当他走出大殿，正出神，那个内侍来到了他身边，行了礼道：“殿下。”
　　“啊，张公”王君维回过神来。
　　“殿下，王上请您小敛之后，将夜之时到二殿一趟。”
　　“将夜之时？那我今晚岂不是要留在宫中？”
　　“请殿下暂住”
　　王君维回望了一眼宫墙之外，眼神最终落寞，回答道“好”
　　张公回到大王身边，大王看了他一眼觉得身体有些瘫软，张公扶住了他，大王顺势抱住了他道“他走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了。”
　　“嗯，都结束了。”
　　“你还恨他吗？”
　　“大王你呢？”
　　“我不知道。”
　　“那就不要想了，徒增烦恼而已。”
　　“你说我该我告诉那孩子吗。”
　　“如果你想让他接这副担子，他就有权知道。”
　　“嗯”大王亲了亲他的嘴角道“陪我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