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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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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22日上午，伴随着炎热的天气，该死的中考终于结束了。
云开懒懒散散的走出教学楼，看着不远处还没打开的校门，门外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的陪考家长们不停地抬头张望着学校里边的情况。
云开挑了个阴凉地准备自己一个人待会儿，等到一会儿校门打开了，就得出校门右拐二百米，去不远处的姥姥家，姥姥正等她的好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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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头枕着墙壁，脑子里正琢磨着刚刚的题，忽然听见耳边有个女生叫了一声：
“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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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睁开眼，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印花短袖和粉色七分裤的齐刘海女孩，脑子里寻摸了半天，愣是想不起这一号人。
女孩看见云开这反应也不恼，豁达地说：
“你跟秀秀说的一样，脸盲，不记人，嘻嘻。”
一双笑眼眯起来，弯弯的。
云开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道歉：
“啊……是秀秀的朋友，对不住，我一下没想起来……”
女孩也不介意，两人便随意的聊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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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是云开初中时最好的朋友，个子不高，脸圆圆的，长的很可爱，两人初二的时候都曾被学校的一个小太妹霸凌。
不同的是，秀秀一次次忍让，小太妹却步步紧逼，巴掌、拳头雨点似的落在秀秀身上，只是因为小太妹嘴里的那句：
秀秀“勾引”她的男朋友。
当小太妹逼着秀秀拿出一百块钱之后，摸着自己那一头战利品——火红色的时髦短发时，被染膏染坏的脑瓜子一抽，又蹦出来一个“自认为合适”的霸凌人选：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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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这人吧爱吃面，所以困劲儿大，老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睡过头。
有天下午她跟往常一样趴桌子上睡觉，一觉起来，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顶着脸上的衣褶印子，面无表情的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一大帮男生、女生跟鱼似的涌入教室，小太妹带头，一大群人把云开围在中间，云开抬起头，瞥了一眼教室里年久失修的监控头，心想：
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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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几个高个子男生踢到地上的时候，云开用胳膊死死护住头，小太妹杵在一旁，悠闲的说道：
“听大家说，开家长会的时候，从来没见你爸妈来过。”
“怎么，你是孤儿啊？”
“哎？你们说，孤儿挨打了，她爸妈能知道吗哈哈哈……”
一众女生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到云开耳朵里，女孩子特有的尖嗓子混在一起，多少有点刺耳。
这场霸凌结束后，小太妹丢下一句：
“小孤儿，明天给姐带一百块钱来，带不来的话，有你好看的。”
说罢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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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校裤上被踢的全是鞋印，她撩起衣服查看，身上有的地方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她把脸撇向一边，怔怔地看着窗外，都已经七点多了，天还没黑。
盯着天上那几朵云看了三五分钟，云开收了收神，扶正旁边歪七扭八的桌椅，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用酸疼的手臂拎起来，走出了教学楼。
来到校门口，云开从书包夹层里翻出钱，拽出一张一块钱，递给小卖铺的老板：
“姨 ，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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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接过钱，熟练的拿出来一个座机电话，放在柜台上，云开伸出手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对方很快接了起来。
“喂，小开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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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慈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亲昵而温柔，云开嗯了一声，声音很平静的说：
“姥姥，我想回趟玉林小区，今儿晚上不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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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过了几秒之后，姥姥再次开口：
“好啊……回去看看吧 ”
“嗯……”
云开回答完，挂了电话。小卖部老板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创可贴，递给云开：
“手上怎么破啦，贴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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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默不作声，接过来创可贴，撕开贴在手背上，出门前又给老板递过去一张一块钱，老板的手顿了顿，还是接了过来。看着云开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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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走到银行外边的自助取款机前，从书包里拿出银行卡，熟练的取了几百块。
这是她妈妈给的卡，每个月都会往里边打进一大笔生活费，她还反复叮嘱云开，需要用钱了就从卡里取，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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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茬，云开自嘲道：
“跟暴发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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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完钱，又去旁边的诊所看了看身上的伤，碍于面子没让大夫上手，自己买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等从诊所出来之后已经八点了，云开顺着街边往家的方向走，买了一份五块钱的酱香饼，一边吃一边徒步走回了家。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着熟悉的街景，云开甚至有点恍惚。
已经一年……不……
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吧……
自打小学毕业之后，云开就一直在姥姥家住，爸妈早在她五年级的时候就离婚了，她爸这倒插门坏了心出了轨，鸡飞狗跳似的和她妈打了一年官司，非闹着分家产。
最后是姥姥用强硬的态度把云开留在自己身边，让云开妈妈放心出去工作，她负责照顾云开到初中毕业，再送回女儿身边。
云开她爸闻言，光速办好了离婚手续，领了自己的一小份儿钱，把抚养权甩给她妈，跟大难临头的鸟一样，赶紧飞走找了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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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钥匙打开尘封已久的家门，里边的家具、摆设还和当年一样，没有变过分毫。云开掀开沙发上的防尘罩，在一片灰暗当中慢慢坐了下去。
她从塑料袋里掏出碘伏和棉签，简单做了下消毒，左手捏着衣角等碘伏干掉，云开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孤儿吗……”
她扭头看了一眼沙发背景墙上摆着的巨大全家福，姥姥姥爷、爸爸妈妈、还有搂在怀里的，十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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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孤儿。”云开咧嘴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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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过去了，伴随着身上的酸痛，云开终于睡醒了，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了一眼客厅挂着的钟表，已经早上九点钟了。
这个时间点儿，班主任肯定已经给姥姥打过电话了，姥姥总会找出理由帮她开脱，所以自己完全不需要担心。
云开拾起昨天随手扔地下的书包，因为她不喜欢带作业回家，所以书包里总是空荡荡的。
包里只装着一个mp3、一副耳机、一包纸、一本速写本、几根铅笔，最里边的夹层有一张银行卡和一些买东西用的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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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把包捡起来，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哗”的一下撒了一地。
呀，书包底儿漏了。
云开“啧”了一声，站起身来，去杂物柜里翻出来了一个她妈原来背过的包，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就这么出了门。
凭借原来的记忆，云开去了离玉林小区最近的商场，拎着包径直进了一家运动专卖店，去箱包处挑了一个新款书包。
在路过试衣镜的时候，突然看见自己校裤后边隐隐还有点儿没掸干净的灰尘。
得，一看见这，就想起自己昨天的“屈辱史”，云开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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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她站在柜台结账的时候，她的火气越来越大，捏着银行卡的手都使了几分劲儿。
在收银员疑惑的目光下，云开平稳了一下语气，神色镇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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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再给我拿一身儿衣服。”
她补充：
“要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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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身新衣服的云开从商场里出来，总算觉得自己像个人样儿了。这下回家，总不会被姥姥发现了吧？她老人家心思怪细的，什么都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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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有点太热了，云开叼着一根冰糕准备回家，一边思量着怎么报复回去：
“……是直接打回去？解气是解气，就是太无聊了点。这种人不受点挫，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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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子正是放学的时间点，成群结队的学生嘻嘻哈哈的从她身边跑过。
云开拿手呼噜了一把头发，把挡在前额的碎发捋了上去。
中午的日头有点儿毒，她微微眯起眼，清透的浅色瞳孔被眼睫毛遮挡着，整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周围有点吵，云开正要从书包里摸出mp3戴上耳机听歌，却耳尖的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要死啊你，不是跟你说了，拿一百块钱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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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扭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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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是从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传出来的，巷子口被周围的很多无良店家倒了泔水，地面上粘粘的，散发着酸臭味儿，墙壁还是古旧的红砖墙，外边抹的那层石灰都变得坑坑洼洼的。
云开忍住恶心，踮起脚悄悄凑近墙根听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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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礼拜姐就告诉过你，让你带钱来！”
“那是我爸妈给的这周饭钱…我都充进饭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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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吃几顿又不会死，死胖子，我问你要钱你敢不给我？”
“真的……没钱了……充饭卡剩下的钱都给你了…”
“我看你就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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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密集的巴掌声从巷子里传了出来，外边的商贩和摊主看都不带了看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充耳不闻地做着手里的煎饼、麻辣烫，仿佛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巴掌声终于没有了，只从里边传出来几声低低的啜泣，云开轻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巷子里。
挨打的女生正靠着墙坐在地上，双臂交叉搂着膝盖，把头埋在臂窝里小声的哭，马尾被打的歪向半边，后颈露出来的皮肤有一大片红肿，和旁边的雪白皮肤一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耳朵上还有一些淤青，可能是原来受欺负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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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有点心疼她，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默默的蹲在她旁边。女生从臂窝中抬起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她抽抽搭搭地看向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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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熟悉的脸，云开勉强辨认了一下，这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吧？好像是叫……什么……陈什么秀…？
啊……是班上最白的那个女生，脸圆圆的，时常因为发育期肉感的身材，被班里的男生搞哭。
陈秀薇眨了眨眼睛，有点害怕，又有点讨好似的对云开咧嘴一笑：
“我没事……她们，就是跟我开玩笑的…”
云开看了她一眼，脸色有点阴，张嘴问：
“你是跟我一个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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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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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又问：
“她们刚刚几个人打你？”
陈秀薇眼神躲躲闪闪的：
“我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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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低下头，在心里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我还是直接把那货揍一顿吧。”
陈秀薇看着云开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在一旁小声劝导：
“真的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快走吧，她们有时候还会突然返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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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曹操曹操到，陈秀薇这边儿话音刚落，巷子口一声尖细的女声就冒了出来：
“哟——护花使者来啦？”
小太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双手抱胸倚在墙上，身后几个小跟班狐假虎威似的，也跟着怪里怪气的说了几句不堪入耳的狠话。
云开扬了扬嘴角，站起身来，一把将陈秀薇拉到自己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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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刚想找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