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恋爱》远月清

9、被抱

　　李立学长用认真的口吻说道。
　　“的确，或许死了反而轻松。真的到时候难以承受，丝毫看不到光芒的时候，或许真的只能想到这种力法。”
　　“但是，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有转机。虽然这是常谈，但是是千真万确的事。没有事物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所以，不管是一人自杀或是两人殉情，都是绝对不可以的行为。”
　　拾头挺胸、露出凛然眼神说这些话的李立学长看起来好成熟。
　　“李立学长也曾经痛苦得想死吗？”
　　在黄昏校园里哭泣的那张脸又浮上我的脑海。
　　当时的他，看起来像个软弱、容易受伤的男孩。
　　但他现在却以这么坚定的眼神，断言说出 “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有转机”，让我深受震撼。
　　“李立学长，你刚刚那一段词真的很帅！我就妥协到修剪头发五厘米吧。”
　　虽然我说得很认真，李立学长却耷下肩膀。
　　“我的价值只比得上你五厘米的头发吗？”
　　“那是因为月月的决心不够啊。”小高斩钉截铁地说。
　　隔天黄昏时分，社团活动结束后，我跟小高约在一个车站见面。
　　车站附近有一尊观音像，我们就是为了看这个而米。小高说的附近有个店的东西好像很好吃，所以我们一起
　　去吧。其实这才是主要目的呢。
　　小高今天身上也散发出甜香，打扮得很漂亮，贴身的花瓣—般的薄绸长裙非常配。
　　“我讨厌穿制服，制服如果穿起来不适合真的很惨啊。相同年纪的女生在一起，体形都会特别突出。”小高说。
　　不过我觉得小高穿起细高的格子裙和系红缎带的上衣一定很可爱。啊，胸前的部分或许真的太性感就是了。
　　我一边这样思考，一边对小高叙述李立学长比平时冷谈五成，还有他昨天反驳我的事。
　　“这是月月不对啦。”她立刻这样回答。
　　“可是，我大约有一半的零用钱都花在护发上。因为我的头发很细，一不注意就会打结，而且连一根分岔的头发都没有。为了保持这种危险的平衡，我可是花了不少工夫。愿意剪五厘米。已经很有勇气了。”
　　我们出车站，穿过快餐店旁边的寺门，进人一间小厅堂，拜了这里供奉的西天如来。
　　哎呀，如果是我的话，不管是手指、指甲还是眼睛，什么都可以送给我爱的人。如果对方说想要我的头发，要我理光头都行。”
　　“这怎么行！我才不要呢！”
　　我用双手紧紧抓着头发，用力摇头。我们继续走进小巷，那里有一片小小的地方放着观音像。神像的头上有很多张脸，团团围成一圈。
　　哇…竟然就这样放在没有屋顶的小巷里。
　　小高露出倾诉般的热情眼神专注仰望观音像，然后喃哺说当：“是啊，如果我爱的人这样期望，我也可以跟
　　他一起死。虽然一个人死很可怕也很难受，不过如果是两个人一起，一定不痛苦。”
　　她的侧脸好美，语气也很认真，让我的心脏突突乱跳。
　　人不应该自杀。但是……小高希望跟心爱的人一起死去的祈祷真的好甜蜜，我都觉得心底麻麻的。
　　真的有这种爱情吗？
　　“呃，可是那又不是快乐的结局。我是喜欢僵尸电影，虽然中间惊险万分，但是最后终于得救的快乐结局才是最棒的。”
　　小高回过头来，神情寂寥地看着我。
　　“月月信奉快乐的结局啊。你一定一直过得很幸福吧。
　　“咦？”
　　我感觉她湿润的眼底好像笼罩着阴影，所以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高轻轻微笑着，那阵甜香随风飘来。
　　“月月认为怎样算是快乐的结局呢？”
　　“呃，这个嘛。”
　　突然被这样问，让我有些慌乱。
　　就是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两人成为情侣，然后，呃…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大概像这样吧。”
　　我小时候读过的故事，最后多半都是这样写的。公主和王子结婚，两人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所谓的永远，是到什么时候呢？”
　　她乌黑的眼睛凝视着我。
　　“就是到死为止吧。”
　　小高眯起眼睛。
　　哪么，两人在最幸福的时候一起死去，就是最快乐的结局啦。”
　　“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对哎。”
　　“哪里不对？”
　　“呃，到死为止应该是说两人一起活得长长久久吧。”
　　“两人真的会长长久久都不变心吗？”
　　笑意从小高沉静的红唇上消失，她正色说道：“真的会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吗？”
　　“呃，这个。”
　　“有些情侣经历热恋之后结了婚，却还是互相憎恨而分手。两人相处久了，也是有可能对彼此感到厌倦。”
　　“可是，也有些夫妻年纪大了感情依然很好啊，就像一起去寺里参拜的那些老夫妇，还有车着手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一样。”
　　小高又轻轻地微笑了，那是略带伤感的美丽笑容。
　　我的心脏猛然一震。为什么她会露出这么哀伤的表情？
　　“是啊，的确也有那样的佳偶，…可是，要走到那个结局一定是奇迹吧。在漫长岁月里一直像刚以识的时候一样相爱，这怎么可能嘛…”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觉得好无力。小高是有什么难过事吗？我完全不明白。而且，我觉得小高说的没错。
　　就算我仰慕李立学长，喜欢李立学长，而且永远都能喜欢他，但我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活到一百岁都还受着李立学长的嫌弃。
　　更何况，要单恋到那时也太慘了。
　　“月月，你怎么了？干嘛甩头啊？”
　　“我突然想到很讨厌的画面。”
　　“嗯？”
　　小高不解地看着我。
　　“好像是一百岁的我要和我一百零二岁的李立学长去逛庙会，但是李立学长假装听，嘴上一直嫌弃。”我哭丧着脸说完，小高就爆出笑声。
　　“讨厌，你也真是的，月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害我笑到流泪。”
　　她居然笑得闪现泪光。
　　“也不用笑成这样吧。”
　　“哈哈哈，对不起啦，但我想到月月变成一百岁老奶奶的模样就觉得好可爱。”
　　小高依然笑着。
　　“算了，你就尽情想象我变得满脸皱纹，走路摇摇晁晃的样子吧。”
　　“别拗脾气嘛，月月。”
　　我假装生气地转过身去，小高从背后抱住我。
　　她柔软的胸部贴在我的背后，柔顺的头发搔着我的脖子，那股甜香浓浓地传进我的鼻腔。
　　我顿时慌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她从后面抱着我呢！这样简直就像情侣嘛！
　　现在正是黄昏，四周不见人影。观音像用闭着眼睛的安详表情俯视着我们。
　　小高用脸蹭着我的脖子，那股甜香让我毛发变硬。
　　如果我也跟月月一样就好了。”
　　“跟…跟我一样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朋友小雨经常说我笨蛋，我喜欢的人又完全不理我。而且我的长相身材也比小高差太多了。”
　　“才不会呢…月月就像黄金鼠一样可爱，真的喔。”
　　被人用黄金鼠比喻，这实在…让人心情有些复杂，但是，我注意到小高好像快要哭了。
　　“小高…你有什么心事吗？”“嗯，是啊…是有一些。”
　　我隔着制服上衣感到背后变得湿湿暖暖的，还听见啜泣声。
　　“我可以听你说啊。”
　　“谢谢。”
　　她以细微的声音回答。
　　“那我…就把男朋友的事情告诉你吧。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的身边也没有人可以听我说这些话。”
　　“好，你说吧。”
　　我点点头，尽可能以温柔的语气说着。
　　小高果然有男朋友啊．…我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小高仍然紧紧地看着我，以软弱的语气开始诉说。
　　“他非常胆小…很容易受伤，也不机灵，没办法怒视別人的恶意。只要有一些小事就能让他怕得发抖，无法动弹。但他是个温柔的人。”
　　“他温柔到可怕的地步，又很单纯和我一起讨论文学。如果我不在他身边照顾他，我恐怕不会动心。我当时是在更新网站，会很难有人走进我的心里，当时我两个坐在一起喝茶时，却是在独处时体验不到的快乐。如果死的时候能这么幸福就好了，我一直这样说着，相视而笑。”小高吸着鼻子。
　　“我们谈过好几次殉情的方法，讨论怎么死最轻松。要烧炭吗？要服毒吗？要割晼吗？要一起泡在浴缸让电流在瞬间麻痹心脏吗？如果在雪山遇难，一起抱着冻死好不好呢？还是要像《殉情记》一样，把身体绑在连理枝上，割断彼此的喉咙呢？”
　　小高像是吐出郁积己久的东西一样说个不停。有时她还会哽咽，或是喉咙塞住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