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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刀片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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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木园子像钉子一样扎在原地。
目理砂扯过她钻进赤司身后的铁门,半拎着她咚咚跑下漫长的阶梯。狭长的廊道中回荡着她们的脚步声,以及很快,园子错音的悲鸣。
“杀人啦啊啊啊啊啊——你这刀片地雷女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啊??”
目理砂拖着高呼“救护车”、“报警”、“110”的园子跑出教学楼,感觉自己说不定有参加铁人三项的潜力。
她忍不住朝这个喇叭对喊:“再吵就把你丢在这里,待会自己去学生会坐牢好了!”
“居然敢说什么坐牢,”她不服气地扯住目理砂,“你这杀人犯别想逃好吧!”
像是第一次参加两人三足的菜鸟选手,两人踉踉跄跄好歹跑出校门。
喉咙深处传来强烈的灼烧感,她们互相扯后腿,跑得歪歪扭扭又时快时慢,实在折磨体力。目理砂忍不住咳嗽几声,铃木也和她一样跑得喘不过气,咳着咳着呜咽起来。
“……赤司大人,”她哭丧着脸踹了目理砂一脚,“你这家伙都做了些什么啊。”
目理砂跳开躲闪她的皮鞋:“你叫他赤司大人啊?好恶心的称呼……”
“闭嘴刀片女!”她一拳挥过来,目理砂这才注意到她居然还顺带拿了自己的书包。园子把书包塞进她怀里,“自己拿着啦!”
然后站停脚步:“不行,我果然还是很担心……你这杀人犯就不解释两句吗!”
要是真觉得是杀人犯,她就不会这么说了。
目理砂气喘吁吁,等待砰砰作响的心跳平复下来,踢了脚路边的石子,对她这份多余的试探表示不解:“你也猜到了吧?那是假的。”
“谁知道你,”铃木松了口气,抱怨着快走两步追了上来,“你这家伙的行为根本难以预测。你是归国子女来着?到底在什么蛮荒之地长大的?”
“野蛮的大不列颠。”
“真可怕,英格兰已经是那种级别的法外之地了吗?”她抱着自己打了个哆嗦,“……不行,你给我发誓,那东西绝对绝对不会伤人的对吧?”
“啰嗦死了,”园子一副不肯轻易罢休的态度,目理砂强压下耐心解释起来,“那个啊,看着是把美工刀是吧?但是像这样——”
她虚握着手向园子比划了一个“刺”的动作:“碰到什么的话,刀片会缩回去的。更何况刀片也不是真的刀片,塑料而已。连只蚂蚁都砍不死——所以你的赤司大人明天也会好好的。”
“哈……”园子一脸不可思议,“所以你怎么会想到带那种东西去上学啊?”
“说不定会派上用场,”目理砂理所当然,“比如今天,不是吗?”
“很有用吧?”她指了指园子,眼神明亮,“本来打算用在你身上的,要是一直不肯放我走的话、哇——!”
这次没能闪开她踹过来的皮鞋。
目理砂对她怒目而视:“干嘛踢我?”
“为了你对我的谋杀未遂,”园子说,“这下扯平了。”
“哪门子的扯平,”目理砂大声抗议,“我救了你一命诶,你欠我一个超大的人情好吧?”
“……”
出乎她的意料,蛮不讲理的发卡暴君似乎没打算反驳。园子只是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小声囫囵说道:“明天再说,要是赤司大人真的没事的话。”
“居然还在坚持那个恶心的称呼……”
“要你管!”她大声打断,气不过般扭开头,却又像忍不住好奇,“——要用上那种东西,英国学校就那么危险吗。”
“你以为呢,作为学校里唯一的亚裔外国人。”
目理砂没有说谎,但语气有点添油加醋。
“节哀,”园子多半没懂,但又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这人真的很不可思议,天满。”
目理砂停下脚步,“是吗?我就当作是夸奖了。”
说着,她挥挥手,在交叉路口和园子分别。
走出几步后她停下来,看了看园子离开的方向。
对方当然没有回头,走得相当干脆。目理砂也生不住那种黏糊糊的挽留情感。
只是。她奇怪地想,只是什么呢。
夕阳余晖洒在城市灌木丛中,几乎心照不宣,她们都没打算同行。
目理砂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青春校园片,校园里地位迥异的主人公总会因为各种因缘巧合凑在一起,其乐融融,就好像校园人气王也能和班级小透明和谐相处。但在短暂的交集之后,电影一旦落幕,她们也不会再说上半句话了吧?
她踩着影子无聊地踏上回家的路。
本以为第二天便会回归波澜不惊的日常,但早上意外突发。
妈妈说家里的氛围不好,于是叫了占卜师来。
妈妈几乎不和家族亲属来往,说那些人“尽是些精英主义的蠢货”,不过却还是从那边继承了笃信占卜的习惯。曾经因为占卜师说家里缺少水源,她就雇佣工人将客厅的地面凿开,做成有玻璃封顶的蓄水池塘。
目理砂小时候怕鱼,就是因为水池里养了条看得见牙齿的灰色鲤鱼。
来到家里的占卜师是名和蔼的婆婆,虽说看着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太方便,头脑却相当清楚,酒量也分毫不差。不过上午九点,她和妈妈就对饮起来。
目理砂很难得出结论。她究竟算是妈妈的心理治疗师、还只是单纯的忘年交酒友。
目理砂在家里一直待到中午,吃过午饭后回到学校去上下午的课。
时间比预想的早一点,午休还没结束,她趴在桌子上休息时,园子气势汹汹地喊着她的名字冲进教室。
等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大家都在盯着她们看时,已经由不得她后悔了。
“你上午去哪里了?”园子只好压低声音在目理砂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悄悄话,“我还以为你肇事逃逸了……大事不妙,赤司今天没来学校。”
她满脸表情都写着“不会死了吧”。
目理砂无语地回她:“我现在来了,你总不用担心了。没有杀人犯会乖乖自己跑来学校的。”
“……谁知道。所以你跑去哪了?”园子不置可否,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和赤司都失踪了,我还想你会不会去警局自首了。”
前一句还在逃逸,后一句就乖乖自首。目理砂撇撇嘴,没太放在心上。
“那不叫失踪,那叫请假,”她更正道,“上午家里办了法事。”
“啊,”园子惊讶道,很快又压低声音,“家人去世了?”
“不是,是驱邪。”
“……?”园子瞳孔地震,“什么意思?”
“妈妈觉得家里气场不干净。”
园子沉默了一会儿,有感而发:“……我好像明白了,所以你家完全没一个正常人是吗。”
目理砂瞪她:“这么说别人家人,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园子完全无视道:“所以人家的赤司大人呢?”
“你怎么又把这个恶心称呼给捡回来了,”目理砂心不在焉随口敷衍,“谁知道,可能也办法事去了。”
“别扯,请半天假在家里驱邪的初中生全东京也就只有你一个。”
“别给我小瞧信众。”
园子翻了个白眼。目理砂盯着她。她好像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对上视线,园子不爽地撇撇嘴:“干嘛?”
目理砂说我在给你使眼色。
她问什么眼色。
“比如你什么时候走,”目理砂朝教室门的方位扬扬下巴。
“性格太恶劣了,你这反社会儿童,”铃木指指点点,“就是这样才交不到朋友的。”
这话怎么轮不到这个发卡暴君来说。
“去去,”目理砂像是驱赶苍蝇那样挥挥手。
园子把临时借来的椅子搬回原处,向她做了个鬼脸,“切,明天见啦,刀片女。”
目理砂走了下神。
可能是因为那句明天见,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没准是她家气场的确不妙,搞不好她被附身了。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