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血殇》无禁淘醉

1、序

　　大雨笼罩着这个世界，纷杂的雨幕切断了人们与感知的联系，惊雷中，高架桥上，淡红色的血液和着雨水在地上随着雨滴地打击，蔓延。血泊之上一个少年蓦然地站在雨中，任大雨肆意地打湿他的身体，似乎想要冲洗掉今天的一切。过了一会，少年扬了扬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右手，扔掉了手中拽着的半边血肉模糊的人的肢体，缓缓沿着行车道逆行。

　　在他面前不远处躺着一个女孩，一个失去了生机的女孩。鲜血染红了她的校服，又被雨水冲淡。那青春妙曼的气息却变成了空气中淡淡弥漫的无情的血腥味。这个女孩昨天依然还似一朵初开的花朵，今日却被现实无情的摧毁，这是一个多么贪心的老天啊！

　　雨中行走的少年最终跪在了她的面前，抱着她那早已失去最后一丝温暖的身体，有生以来第二次对着女孩失声痛哭。他好恨！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再勇敢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也不会让他们以这样的形式告别。

　　大雨还在继续，少年和女孩已经很久没有再这么抱在一起了，哭泣并不能减少少年内心的自责，苍穹之下血液还在蔓延，而那一滴圣血已经找到了新的主人……

　　这个女孩叫做阳月，这个少年叫做叶禾，他们是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至少在中学前是这个样子的。

　　“禾哥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啊？”阳月趴在生机盎然的草地上，翘起腿，摆着脚，看着面前这个略大于他的男孩，笑得很灿烂。

　　叶禾躺在草地上，左手枕于头下右手撑过头顶，手心向着太阳，脸上始终带着不变的微笑：“我的梦想是去看看这个世界，这是我唯一的梦想！”男孩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同时也充满了只属于孩子的天真。“那你呢？月月？”

　　阳月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小裙子，双手叉腰装作一脸认真的样子道：“那我要做你的新娘子！和你一起去，看世界！”

　　“欸！”叶禾愣了一下，脸“唰！”的变成了一个红苹果，他完全没有料到阳月会这么说，一下子就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不停的在空中挥舞着双手，人直接倒在了草地上，“月……，妹妹……，这个，……那个…………”

　　阳月看着看着叶禾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但同时又觉得很委屈，作势就要哭了：“嘤嘤嘤，禾哥哥不喜欢月月了吗？月月会听话的，呜呜，不要，不要丢下月月……”

　　叶禾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月月，我不是……”

　　“嘤嘤嘤……”

　　“好！我答应你，月月。我一定会带你一起去的。”叶禾道。

　　“真哒！”阳月瞬间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水，“那我们要拉钩哦！”说着便伸出了小手指，完全不给叶禾反驳的机会，用含着泪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嗯。”叶禾也伸出了他的小手指，勾住了阳月软软的小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看着鸟儿在不远处飞了几次，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刚开始见到的那只，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人们也渐渐下班了。

　　“月月，你怎么又和这个野小子一起玩儿啊！”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子一把拉过正在和叶禾玩耍的阳月，“你看你，衣服都弄脏了。臭小子，离我家女儿远点儿！”女子是阳月的母亲，一个大公司的懂事。

　　“妈妈！禾哥哥对我很好的。”阳月在母亲的手中弱弱的辩解，但被母亲无视了。

　　“他也配！真是的，一个搬砖的的儿子，他配个什么！！呸！”女子狠狠地说到，看向叶禾的眼神除了嫌弃就是厌恶。

　　“妈妈！”阳月被母亲的话惹生气了，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无论怎么样她妈妈刚才所说的话都太过分了。

　　女子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的不妥，便沉默了，任由阳月如何挣扎，拉着阳月的手就走。

　　“没事的，月月。别惹你妈妈生气，快回去吧。”叶禾表情平静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可不希望阳月因为自己生气，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她与母亲的关系变得不愉快。

　　阳月看着夕阳下带着微笑注视着自己的叶禾，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嗯。”默默地跟母亲走了。她喜欢他，不只是因为他对自己好，更是因为他能够让自己在无论多伤心的时候都可以变得很快乐，小孩子的喜欢也许就是这么简单。

　　这一年阳月四岁，叶禾五岁。

　　“很好！这一次年纪第一又在我们班，和以前一样，还是叶禾同学，在此我就不多说了，大家要多多向他学习！”

　　“这次一百米短跑比赛的冠军是，叶禾！”

　　“第xx届全国自由搏击比赛青少组的金奖获得者是来自Y市的，叶禾选手！！”

　　“叶禾带领的篮球队在我市的青少组比赛中顺利夺冠！”

　　……

　　在小学时代，叶禾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名人”，是全校女生心中的偶像，同时也是除了一个叫夏天的男孩子以外的所有男生的嫉妒对象。但是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是看着他的笑容你就会无论怎样也生不起他的气，正如阳月所觉得的那样，叶禾的笑带着一种天生的魔力，可以感染每一个人。

　　阳月也和叶禾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同样她也依然还是一天到晚黏在叶禾身边，同时也是那些男生嫉妒叶禾的原因之一。阳月本来就长得很漂亮，那及腰的亮黑长发，小小的脸蛋，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这些都让不少男生为之心动，再加上本就发育的早，身材也渐渐变得生动起来，身高也偷偷的就高过了叶禾半个多头。一天围着叶禾转着，“禾哥哥，禾哥哥。”的叫着，偶尔还会伸手摸摸叶禾的头，搞得叶禾像炸毛的猫一样。

　　阳月也曾问过叶禾为什么他这么喜欢笑，叶禾是这么告诉她的：“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我：‘儿子，你要记住，无论是好事，坏事，喜事，苦事，你只要笑着去面对他，都会要更好一些。’。”

　　叶禾的父亲名叫“叶修”，是一个“低贱”的“搬运工人”，无论什么时候叶禾看到他，他都是脏兮兮的。但是叶禾很爱他，在叶禾的心中，父亲的地位永远是最高的。据他父亲告诉他，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死了，他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叶禾也曾问过他们家还有其他亲人么，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所有父亲便是他唯一的亲人。阳月却常常说她也是他的亲人，而且还是那种一辈子的亲人，叶禾也是不置可否的笑笑，有时候吧，两个人相爱也许就这么简单。

　　最后，在小学毕业时，阳月和叶禾都同时考入了Y市第一重点中学，并且都分在了成绩最优异的A班，为此叶修破天荒地在饭店请了三桌人吃饭，同时还叫上了阳月。

　　这一天晚上大家都很开心，阳月和叶禾两人更是笑容灿烂。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小学毕业的这个暑假叶禾的笑容消失了，支离破碎！

　　这天叶修告诉叶禾因为工地要赶工期，可能会晚一点回家，让叶禾不用等他早些睡吧。叶禾却不这么想，他觉得父亲劳累了一天，晚上回来能为他倒上一杯温水也是好的，便一直等。恍恍惚惚间等到了临晨两、三点钟，父亲没能等回来，却等来了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女警察面露难色地对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道：“小朋友，你父亲的工地违规赶工，导致他在回家的途中因疲劳驾驶发生了车祸，他连同他所骑的电瓶车一起翻入江中，目前生死不明。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展开了全面的搜救行动，一定，一定能找到你父亲的！”说罢，那警察也忍不住呜咽起来。他没有告诉叶禾，因为车辆行驶过快，在车祸中叶修就很有可能已经受到了不可逆的重创，再加上翻身坠桥和日益加快的水流，叶修的生还率几乎为零。

　　这个警察是认识叶禾的，她的孩子夏天就是和叶禾一个班上的同学，这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啊，懂事，随和，优秀，这么一个孩子老天你却能狠心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

　　叶禾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将一张餐巾纸递给呜咽的女警察，又将给父亲准备的温开水倒给两位警察喝，默默的送走两位警察后，叶禾静静地蜷缩在硬木质的沙发上，扯上薄薄的毯子，他告诉自己：“睡吧，睡吧，我太困了，这不过是一个梦，睡醒了，梦醒了就好了。”

　　最终警察们只打捞上来了叶修的电瓶车，这个梦没有醒，或许再也醒不来了。

　　叶修留下的钱足够为他置办一个体面的葬礼，尽管他的，本意不是如此。没有尸体，只能立一个衣冠冢，灵堂之上，来的人并不多。小学班主任，搏击教练对叶禾开导了一会儿，走了。那名女警察带着夏天也来了，女警察将一个盒子放在叶禾手中，说是叶修遗嘱中留给他的，还要求必须要有人亲自将盒子交到叶禾手上，毕竟干他这一行的太过危险了，遗嘱似乎是很久以前就留下的。夏天无言地拍了拍叶禾的肩，静静地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不太久后，也走了。

　　最后来的是阳月，她来的时候叶禾正跪在父亲的灵照面前，叶禾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面部肌肉有难以发觉的抖感。阳月站在叶禾身后，轻轻的叫了一声：“禾哥哥！”叶禾颤颤地回过头，看着阳月，刻意地露出一个微笑道：“月月，你来了。”看着带着惨淡笑容的叶禾，阳月静静地坐下了，眼圈不自觉的开始泛红。叶禾笑着笑着表情渐渐扭曲，憋了几日的眼泪还是肆意的淌了下来，阳月抱住叶禾，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叶禾再也忍不住了，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直接爆发，号啕大哭、涕泗横流似乎都难以表达出他刃心的悲痛，他紧紧地抱着阳月，甚至将阳月勒得有些生疼。阳月的眼泪也淌着，她能够感受到叶禾的痛苦，同时也第一次认识到了生命的渺小。他们就这么抱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叶禾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阳月抽了几下鼻子轻轻的抚了抚叶禾的头道：“禾哥哥，你要坚强，男子汉可不能在哭了哦！”

　　叶禾“嗯。”了一声，将头缓缓抬起，用衣袖使劲地擦了擦脸道：“我再也不会哭了，我发誓！”

　　叶禾松开抱着阳月的手，“啪嗒。”一直放在手中的盒子滑落到了地上，叶禾这才想起父亲留给自己的盒子之前一直拿在手上。父亲留给自己的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呢？

　　叶禾将盒子拾起来，淡淡的道：“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

　　“这里面是什么呢？”阳月道。

　　“我也不知道。”叶禾道。

　　说着叶禾便打开了这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就在还只打开了盒子的一条缝隙的时候，一阵异香便喷涌而出，这种味道很奇异，给人一种很熟悉却又很模糊、很陌生的感觉。打开后，盒子里装着两个小指拇大，一寸长的小瓶子和一张已经泛黄的羊皮纸。瓶子里面各装着一滴鲜红色的液体，在昏黑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叶禾正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两个小瓶子，却突然觉得脑袋中一白，盒子便被失手摔在了地上，瓶子也随之被摔碎了，叶禾正在懊恼自己的不小心，却发现那两滴红色液体没有掉到地上，一滴飞向了阳月的左眼，一滴飞向了叶禾的右手。阳月的左眼多了一丝淡淡的红色，眼眸的中心也多了一个环形的印记。叶禾的右手心则多了三条绿色的印记，看上去像猛兽的抓痕似的。

　　阳月和叶禾也发现了身体的变化，但是因为阳月的印记在眼中，叶禾的印记在手心，并不容易被别人发现，同时也因为他们也相信叶修是不会害他们的，便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这一年阳月十二岁，叶禾十三岁。

　　进入初中时叶禾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笑了，除了在看到阳月时他会露出浅浅的微笑，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他每一次想笑却只能发出粲然的笑，几次之后他便不再对别人笑了，再后来到上了高中之后，他甚至对阳月也失去了那种和谐的笑容，尽管阳月没有告诉他，但他自己还是从别人的言语中发现了。最后他干脆每天带着衣服后面的帽子，阴沉沉的，似乎如此就能与世隔绝一般。

　　初中一开始，阳月就发现了叶禾的不对劲，她知道，失父的悲痛并没有想当然的这么容从中易走出来。为了帮助叶禾，阳月对叶禾进行了长达数年的“治疗”，但“治疗”在还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效的时候，结果却因为同学们的嫉妒和八卦的流言蜚语让两人越走越远。

　　“阳月，放学后一起去玩吧！”一些女孩道。

　　“可是……”阳月看向叶禾。

　　“没事，你去吧！谁要你管！”叶禾看似一脸无所谓的道。

　　“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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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月啊！那个男人真的不适合你！你说你这么漂亮找谁不好？！”一女生道。

　　“不，不是！禾哥哥对我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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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他一天整天的都不出教室，又是个穷B，教室里丢了东西，不是他偷的是谁偷的！！？”一男生道。

　　“不许你骂禾哥哥！他不是那种人！！”阳月哭道。

　　“哼，多管闲事。”叶禾冷冷的道。

　　“叶禾！你！”另一个男孩揪住叶禾的衣领吼道，“阳月这是在帮你啊！！”

　　“阿华，别这样，禾哥哥只是心情不好罢了，没事的。”阳月轻轻的拉了拉阿华的衣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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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哥哥，放学后一起去图书馆么？”“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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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哥哥，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放学了一起去吧。”“不太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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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我们一起去公园玩吧！好不好嘛？！禾哥哥！”“你还是小孩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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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哥哥，明天有空吗？一起去看电影吧。”“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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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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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中少年仍抱着女孩的身体，看着手心散发着淡淡绿光的印记，喃喃道：“月月，对不起。让我再哭一会儿吧，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不会再哭了。为了你，我会成为‘圣者’，创造一个有你的世界！这将成为我唯一的梦想！”

　　这一年阳月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叶禾十八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