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很清高》两个久久

2、她在撒谎

　　上课铃声响起来，陈娇娇却看向窗外，外文楼的窗户看下去，正好能够看见楼下的操场。
　　司洋在操场上打篮球，边上是一堆围观的女生。

　　司洋很帅，很阳光，也很有钱。
　　前两点大家都知道，第三点陈娇娇最近才知道。
　　还是托美芽的福，她记住了司洋的名字。

　　陈娇娇曾经有一段时间魔怔了，她很想堕。落，想同许丽一样坐进那些黑色的商务车里。
　　她比许丽漂亮，如果她想，她赚的一定比许丽多的多的多。

　　有一天，她慢慢地走在林荫道上，她的心里天人交战，一次就一千八，还是横跨半个城市两个小时补课才一百八。
　　陈娇娇听见心底的恶魔在诱惑她：堕吧落吧。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又看见许丽了，她青春洋溢的脸庞和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掩映在树林阴翳中。
　　那个男人或许不算太老，四十岁或者五十岁，但是充满了腐朽的味道。

　　隔着很远，但是陈娇娇仿佛能看见他因为抽烟发黄的牙齿，能闻到一张嘴就恶臭的口气……
　　但是许丽吻得投入，她瘫软成一团春水。

　　陈娇娇落荒而逃。
　　许丽的脑袋后面仿佛长了眼睛和嘴巴，对她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
　　陈娇娇于是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赚一份这样的钱。

　　她其实不如许丽。
　　她放不下她端着的清高。

　　＊
　　阳光很好，阳光下的少年更好。
　　阳光下有钱有势的是英俊少年，更加是可遇而不可求。

　　陈娇娇本来只有在跨专业大课才能遇到司洋，但是她借着勤工俭学职务之便，调阅了司洋所有的选课记录。
　　陈娇娇甚至翘掉了自己的选修课，她特意制造和司洋的偶遇。

　　周一大清早的马哲课，司洋会翘课，即使上课，他也姗姗来迟，他喜欢坐在最后两排。
　　周三上午的逻辑学，司洋从不迟到，他会早早来到教室，占位靠窗的位置，总有一个女生和他一起上课，但是看情况，他们并不是男女朋友。
　　很可能，司洋还没有追到她。

　　陈娇娇发现司洋总会带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和小玩意来给那个女生。
　　陈娇娇很嫉妒。
　　明明那个女生一无是处，长相一无是处，身材一无是处，连性格也一无是处。

　　司洋这种条件的男孩子，适合青春靓丽的漂亮女孩，适合身材火辣的前凸后翘，适合捧着他吹着他的女孩子。
　　适合……她这种的。

　　两三周的观察下来，陈娇娇摸清了司洋的喜好。
　　比如，他不喜欢上夜自修，但是习惯在周三的下午在图书馆看书，看一个下午，然后等那个女孩社团活动结束，他会请女孩出去吃饭。
　　有时候是大学城的小吃街，有时候是几公里外的综合体，有时候是市中心的繁华地带。

　　看司洋有没有带车钥匙，就能知道他打算去哪里吃饭。
　　司洋有车，一辆很骚气的红色三叉戟玛莎拉蒂。

　　陈娇娇是在服装店兼职的时候知道每辆车的牌子和大致价格。
　　她第一眼就知道司洋的这辆车价格不菲，而后来，她才知道这辆车是限量款，价格比她认知的还要翻三倍。

　　陈娇娇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司洋和女生在大学城或者附近吃饭的时候，她会跟上，默默地尾随；但是他们去市中心，她就没办法了，她又不能飞过去，或者瞬移。

　　陈娇娇只能摸摸鼻子，饿着肚子回到自修教室，开始她枯燥乏味的专业课程学习。
　　她必须学习很好，她必须表现完美，不然，她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所以，她并没有比旁人更加聪敏，她只是比旁人更加努力。
　　努力一倍不行，就努力一百倍，一千倍。

　　总有一天，她能和那些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的。
　　即使，那一天可能有些人已经抵达了终点……

　　陈娇娇觉得眼前的字符开始扭曲，她看不进任何的书本；她觉得家教的小孩很笨，初中物理对于高中的他已经如同天书；她觉得命运很不公平，这种笨小孩从六十二分提升到七十分，家长就欢呼雀跃，给他奖励了一个switch游戏机。

　　陈娇娇回到学校，撞见司洋送女孩回校，那个女孩高傲如同天鹅，她下车的姿态很优雅，她都没有回头看司洋。
　　司洋说了一句什么。
　　女孩回头，嗔笑着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副驾驶位置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学生宿舍楼。
　　陈娇娇看着她走去的方向，那是艺术学院，帝都大学的艺术学院，是二本，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来镀金上上玩玩的。

　　陈娇娇一半是嫉妒，嫉妒人家命好；一半是不屑，漂亮和聪明，这个女孩都没沾上。

　　但是她有钱啊。
　　陈娇娇泄了气。

　　＊
　　陈娇娇是故意被司洋的车撞上的。
　　她抱着书本插着耳机走在大学城喧闹的街头，她知道司洋的车子缓慢地开着，绕过这一段路，就能畅行无阻。
　　大学城只有这一段是餐饮街，布满鹅卵石一样的学生人头。

　　陈娇娇算准机会，她在拐弯处被人“撞”出来，摔在司洋的车轮下。
　　司洋吓坏了。
　　陈娇娇笑了。

　　陈娇娇右手手腕骨折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学习将很不方便。
　　司洋很内疚，阳光、帅气、有钱的男孩子一般心肠都不坏。
　　他不仅负责陈娇娇的医药费，还拿出不菲的营养费。

　　陈娇娇看着那一沓钱咽口水，然后她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也不好，我没看清红绿灯。”
　　“别逗了，机动车撞人全责。”司洋是真的善良，“你拿着吧。”
　　他把那一沓钱强行塞进陈娇娇的口袋里。

　　“你也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吧？”
　　司洋问到，他看到陈娇娇书本上的抬头，“帝大国经贸？”
　　陈娇娇点点头：“你也是？是学长吗？还是研究生学长？”

　　司洋笑了：“我有那么老吗？”
　　他说：“我和你同级的。”

　　我知道。陈娇娇在心底补充，司洋：法学系一年级，和她同级。

　　“有事情找我，我住男生宿舍十九号楼，哦算了，那儿我不常住，我住在校外。我把电话留给你吧。”
　　司洋把自己的号码存进陈娇娇的手机里，他看到陈娇娇的手机屏幕碎了。

　　“哎呀，碎了。”陈娇娇故作诧异，仿佛才碎。
　　她说谎。她的手机早就碎了。
　　事实上，她买的就是一个碎了屏幕、但是不影响使用的二手手机。

　　司洋直接带她去万象城买手机。
　　“不用不用，还能用。”陈娇娇假意推辞。
　　“我撞坏的，我应该赔你。”司洋不容拒绝。

　　这是陈娇娇第一次坐玛莎拉蒂，她甚至紧张到不敢随便乱动。
　　这也是陈娇娇第一次作为客人走进万象城的手机专营店。

　　陈娇娇看着最新款的水果手机，咬了咬嘴唇：“买个两年前的款就行了……”
　　司洋拿了最新款，已经刷卡买单：“给配个女孩子用的手机壳，注册开机。”他指挥店员。

　　“好的先生。”店员眉开眼笑，对她也温柔细致，帮她把旧手机的所有材料都倒腾到了新手机。

　　陈娇娇想，她做店员的时候也是这样，遇到刷卡很利落的，对男人女人都要高看两眼。
　　并不是对他们高看，是向金钱致敬。

　　陈娇娇嘴上说着：“太贵了。”
　　但是心安理得收下了这个市价一万多块钱的水果手机。
　　想当年第一波人为了水果手机割了肾，相比较，她付出的代价实在很低，不过一个手腕的骨折……而已。

　　陈娇娇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些人高尚，她只是比他们聪明一点，运气好一点。
　　而一个人不会永远好运气，好运气也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陈娇娇在周末的时候应张越的邀请参加了一次同乡会。
　　小镇的同乡会，定的地方也比较随意，大学城的一个川菜馆，人均三十就能吃上一大桌那种。

　　端上来的菜色油花花、火辣辣，辣椒肥肠、水煮鱼、水煮肉片、干锅花菜……
　　陈娇娇一口都不想吃。
　　她穿着水蓝色的长裙，和卡其色的风衣，恨不得坐远一点，只觉得那股油烟味沾染到了衣服上。

　　张越问她：“你怎么不吃呀？”
　　陈娇娇出示自己的手腕：“不能吃酱油，要忌口，对不起，扫兴了你们吃，我听你们聊天已经很开心。”

　　又在撒谎。
　　她只是想来看看能否拓展人脉，但是她失望了。
　　小镇走出来的人，身上都带着泥土气，上不了大台面。

　　有一对大四的情侣，师兄师姐都是小镇人。
　　大家笑着问他们：“回老家还是留在帝都？”
　　男生壮志踌躇：“当然留在帝都。”

　　又有人问：“找到工作了吗？找到地方落脚了吗？”
　　男生豪言壮志：“指日可待。”

　　陈娇娇凑过去听女生和相识的另一个女生聊天。
　　那女生说：“想在新区那边找工作，但是新区的房价实在太贵，整租高达四五千，我们实习薪水都不够。还是合租吧。合租便宜点，一千五就能租到三室一厅里面的一个房间……但还是贵，我们想把房租控制在一千块钱以内……”

　　说起房子地点越来越远，怕是手机都要付长途费了。
　　来回通勤时间高达三四个小时。

　　陈娇娇汗毛直立。
　　不。她不要过这样的人生。

　　大家却好像都不觉得苦，觥筹交错，壮志满满。
　　“这水煮肥肠是招牌菜，好吃得很，娇娇没有口福了。”
　　有人笑。

　　“不碍事，我闻着就觉得很香。”
　　陈娇娇也笑。
　　她在撒谎，隔着浓油赤酱也能闻到肥肠不好的味道。这种苍蝇馆子的肥肠，能洗多干净？
　　不过用重油重辣重盐重调料遮盖了味道。

　　陈娇娇敬谢不敏。
　　她要逃离这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