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人类动物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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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阴沉沉地压下来，狂风卷着沙石在玻璃上拍打，屋外是狂风骤雨，屋内是安睡的学生们。
“梦魇游戏不渴望成功者的出现”不过是他们的猜想，纠结这些对眼下的困境毫无用处。
凌玉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身走进厨房，升起小屋里的小炭炉，脱掉制服外套搭在炉子上烘干。
雨水顺着翘起的发尾淌下，女队长抱着膝盖靠在火炉旁，歪头盯着炉子里的火光发呆，火苗一闪一闪在凌玉的瞳孔中跳动。
屋外混乱荒唐的景象如电影放映一般映在蒋炽阳的镜片上，老鹰撕扯着雄鹿的皮肉，角马与鳄鱼在狭小的水洼里决斗……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类，但他们现在看起来又不像人类。
蒋炽阳眸光幽深了几分，这个游戏看似在进行优胜劣汰的筛选，可在这个副本，却是完全针对优胜者——这个副本在强行抹杀优胜者。
这正常吗？
眉头越锁越紧，大脑中的思绪庞乱如麻太阳穴突突作痛，梦魇游戏之后是否有一个未知的生命体在操控着一切？
如果有，祂将整个人类社会拖入这场灭顶之灾里，又是为了什么？
“吼——”
咆哮声打断了蒋炽阳的思路，屋外一个男人身体剧烈地扭曲着极速增大，骨骼不断发出可怕的噼啪声，獠牙从上下唇之间龅出来，皮肤表面也长出粗硬蜷曲的鬃毛。
是棕熊！棕熊挥舞着巨爪扑向一只母鹿，母鹿躲闪不及被熊爪甩在墙上发出嘭得一声巨响，血水溅在墙面上，顺着墙面跌进泥水。
棕熊力气极大，母鹿的脑壳几乎立即破碎，她的眼睛里溢出一丝恐惧，嘴里嗬嗬地冒出血沫，细长的腿无力地蹬了几下，身子就软了下去，死去的母鹿逐渐化成人形，蜷缩着倒在泥地里，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瞪得极大。
【叮咚！玩家刘二成功猎杀玩家李一，获得积分50点！】
刘二得意地看着地面上浑身脏污失去气息的女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虎视眈眈的一群郊狼。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蒋炽阳别过眼睛，转身随便找了个角落和衣囫囵睡下。
……
屋外传来郊狼的嚎叫，圆圆的月亮静悄悄挂在天上，不言不语，苍白诡异。
*
Day2,7：30am
身旁的学生熬了三天三夜终于能够睡个好觉，这会全都还在熟睡。
凌玉带来的药很管用，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流脓。蒋炽阳支起一只膝盖，轻手轻脚地戴上眼镜，靠在墙面上回忆昨晚的梦境。
他做了一个怪诞离奇的梦，一片废墟之上，蒋炽阳看到自己浑身是血倒在什么人怀里，那人扑在他身上拼命地哭喊着什么，可他什么也听不清，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也是雾蒙蒙的一片。
他看到自己颤抖地想要抬起手再去抚摸一下那人的脸庞，但自己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连胳膊也抬不起来，只得由那人俯下身子，贴在他手掌上轻轻磨蹭。
一切都模糊、混沌。
他好像很疼，又好像一点都不疼，他好像很不甘心，竭力睁开眼睛想要再看一眼把他抱在怀里的那人，可是眼皮好重，他无论怎样努力也还是什么都看不清，那人被包裹在浓雾中，无法靠近，无法触碰。
……
“哎，想什么呢？”
凌玉大大咧咧凑了过来，她也是刚刚才醒，马尾还没来得及扎起，海藻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野性又生机勃勃。
蒋炽阳抬起眼睛，失魂落魄地看向凌玉。
“你这是……”凌玉迟疑地看向蒋炽阳，她这时才发现，蒋炽阳的脸颊上布满干涸的泪痕，眼镜后的眼睛透出一丝茫然和无措。
她从没在蒋炽阳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她印象里的蒋炽阳就像一台机器一样绝对理智，计算一切利弊，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疏离，周遭一切都不重要，他也什么都不在乎。
但现在，这个人泪流满面。
蒋炽阳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偏头快速的眨动了几下眼睛，撑着站起来走到小屋厨房拧开水龙头洗去脸上的疲惫和泪痕。
刚刚的那个梦，是预知吗？
自从确诊超忆症以来，自己就很少做梦，所有梦境也不过是白天发生的事情在梦中一比一还原。
但刚刚的梦显然不是那样，所以，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死，死在某片废墟上，死在某个人怀里？
蒋炽阳蹭去脸上的水渍，神色平静地看着水槽里的水珠逐渐汇到一起拧成一股水流，流向它们既定的、黑暗的命运。
凡人终死，他不在乎。
身后的学生们陆续醒来，喻非晚平静地靠在角落里看书，钱多多贱兮兮地揪着袜子在还在打呼的齐天鼻子跟前晃，凌玉嘴唇叼着皮筋梳着马尾。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坑洼的水坑里还蓄着积水，屋外横七竖八倒着残缺的肢体，那个化成棕熊的男人浑身布满撕咬的痕迹，双眼暴凸，难以置信地盯着天空。
小胖子站在蒋炽阳身后，看着窗外的惨状神情恍惚。
关于道德、关于法治、关于文明社会的一切都好像做梦似的摇晃着离他越来越远，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才是血淋淋的现实，也是他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面对的、残酷的世界。
小胖子像每一个被迫进入梦魇游戏的普通人一样，在某个时刻一瞬长大。
【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哒啦滴哒啦，它能实现小小愿望有神奇魔法～*】
欢快的儿歌在城市内响起，齐天条件反射地从地板上弹起来，迎面就是钱多多昨晚踩了雨的臭袜子，钱多多扔下袜子转身就跑，被齐天伸脚绊了个狗吃屎，尖叫挣扎着被齐天捡起袜子一把塞进衣领，凌玉抱胸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傻乐呵的智障。
一曲终了，欢快的童声响起。
【叮咚！现在是梦魇时间早上八点整，太阳升起，玩家保护机制生效，下面进入积分统计阶段——】
【昨晚共786名玩家死亡，其中21名为分解者，共2673名玩家完成进化，恭喜以上玩家！】
广播欢快的语气急转直下，变得极其低落，声音也紧跟着尖细了起来，【可是……除死亡玩家外，仍有3681名玩家未完成进化，他们无视规则，消极游戏，系统将予以惩罚！】
【支线副本《猪阿婆的饲场》开启，地址已下发至各玩家系统，未进化的3681名玩家将在30秒后强制投入副本，请所有玩家努力生存，积极进化！】
喻非晚抬起眼睛看向身后刚刚醒来，脸上还挂着懵懂睡意的学生们，屋子里沉默了半响，一个声音颤抖着响了起来：
“我们，我们要被强制投入副本了吗……啊！！”娃娃脸女孩瞪圆了眼睛，抬起手臂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闪烁着消失在空气中，身后的其他学生也一个接着一个消失，最后屋子里只剩下蒋炽阳、特情处三人、喻非晚和红衣小胖子。
之前还在玩闹的钱多多错愕地看向凌玉，“凌队……”
齐天也眉头紧锁，“那就一群小屁孩，直接给扔进游戏怎么可能活下去！”凌玉沉着脸色，捋了一把马尾从桌子上跳下来，扫了一眼身后的三人，“出发！”
蒋炽阳抽出月刃首当其冲，小胖子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喻非晚垂手站在众人身后眼神阴沉，屋檐的阴影落在地面上形成一道明确的分割线，他晃了晃身子化成一条通体白色的蛇，嘶嘶吐着信子跟在众人身后。
门外的小巷一片狼藉，男人、女人的尸体横七竖八陷在泥泞里，淅淅沥沥的血水从泡烂的尸体里淌出来，脚下的泥地红得发黑。
五步蛇缠在东北虎身上，黑猫、猎豹、野牛和猴子列成一排在城市里向着梦魇游戏公布的屠宰场坐标狂奔。昨夜的雨下的极大，太阳刚出来照的街道处处泥泞，属于动物的爪蹄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点。
天亮之后，昨天夜里的一切丑恶都暴晒在阳光下，整座城市血流成河腥气扑鼻，明明是夏日却叫人打从心底感到寒冷，众人身后留下的脚印陷下去，从周围的泥土里缓缓沁出血水。
大道上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残缺不全的肢体。远处吹过来的风里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钱多多使用身份牌后变成的猴子嚎叫着，长臂捞着两旁的路灯不断跳跃速度飞快，齐天化成的野牛和小胖子化成的东北虎身姿矫健，在城市里横冲直撞。
凌玉和蒋炽阳的动物身份牌都是猫科动物，猎豹和黑猫脚步一前一后，掀起地面上的灰尘，轻盈敏捷地在街道之间穿梭。
化身动物后不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获得了极大提升，几人如同一团旋风，呼啸着冲向他人此时避之不及的屠宰场。
路过昨晚和喻非晚一行人藏身的服装店时，蒋炽阳惊骇地看到昨天那个坚持单独留下来的短发女孩面朝下倒在台阶上，身上没有一处伤口，指甲缝里扣满泥土，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黑斑。
黑斑……这是分解者降下的瘟疫！
显然昨晚他们离开不久短发女孩就遇害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离开服装店。齐天等人草草扫了一眼尸体上的黑斑，脚步不停，沿着既定的路径继续前进。
蒋炽阳瞳孔紧了紧，短发女孩一个人目标不大，在所有目光都被“分解者”吸引的情况下，想要通过躲藏活过一夜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女孩还是被分解者杀死的……
【“分解者”解锁瘟疫技能，每晚可选择一名玩家降下瘟疫，使该玩家进入“重病”状态，直接剥夺该玩家身份卡及所有积分。】
梦魇游戏的广播回荡在耳边，分解者可继承感染瘟疫而死去玩家的身份卡，而女孩的动物身份卡是五步蛇，喻非晚也是……蒋炽阳浑身冒出冷汗，他想起昨晚告别前喻非晚和短发女孩的那段对话——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你的身份卡是什么，能保证自己安全吗？”
——“我的动物形态是五步蛇，足够我保护好自己了。”
——“好巧啊，老师也是五步蛇，的确是个很不错的身份牌。”
……
蒋炽阳转动眼球不动声色地向后瞟了一眼，五步蛇形态的喻非晚缠在小胖子身上神色如常，海蓝色的瞳孔里古井无波。
太平静了，好像他早就知道女孩会死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人类动物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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