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清桷》Catwennn

2、墓园

　　委托日子是情人节，时间是在下午四点半前后送到，在县城西边的墓园里。这不是他的第一次送花委托，目的地是墓园而且时间是情人节的还是第一次。棠梨穿着黑色的风衣和帽子，三点就出了门，他没有去过墓园，为了防止不熟悉会迷路的情况，棠梨一向选择提前出发去熟悉场地。

　　路程太远了，棠梨打的士都坐上五十分钟才到墓园。
　　墓园门口只有一个保安亭和一块老旧的名牌。保安看起来四五十岁，在保安室里翘着腿看电视剧，瞥见棠梨手里的花招手让他来登记。

　　穿过长长的通道视野才开阔起来，植被很旺盛，春季的花在这儿提前开放，让印象里应该冰冷的地方变得温暖，鸟叫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三两麻雀在地上蹦哒。一个个墓碑错落有致的立着，小花丛作为它们的间隔。这让棠梨不禁觉得自己应该是穿错衣服了。
　　棠梨停在指示牌前，一手拿着杜鹃，一手拿着手机对着娟姐给他发来的信息。墓碑的位置有点远，在这块区域的前半部分，棠梨越过石道，两边是矮篱，上面蔓延藤植，七彩的小花盛开着，可爱到让他心欢喜。

　　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棠梨才知道这是委托人的丈夫，这块碑和其它的似有不同，比起来显得有些杂乱，因为两旁的不和谐的杂草没人打理
　　，枯萎的花束也还没被收走。棠梨将枯萎的花拿走，把杜鹃花束放上去，倒显得也没那么难看了。

　　太阳又很快下去了，也许今天它心情不佳，没有留下晚霞。所以天阴阴的没什么光线，整个墓园一下子沉寂，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和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棠梨心里想该离开了，因为他有点儿看不清东西。他拎着枯萎的花束转身，后一排的墓前立着熟悉的身影，是昨天的客人。他叫什么来着——？
　　“奕先生？”棠梨眯着眼睛，轻轻的唤了一声。
　　奕清桷好像也早就发现他了，不过就算才发现，他大概也不会将惊讶表现在脸上。

　　棠梨在想，这是缘分么。

　　男人看起来也是准备离开，因为他手里同样拿着枯萎的花束。

　　“一起么？”棠梨又问，不过他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他和奕先生明明不熟，而且棠梨觉得奕先生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快要形成一堵墙立在他面前了。

　　“嗯。”奕清桷的应答扫走了棠梨的尴尬，他认为奕先生虽然话很少，但应该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人。

　　棠梨和奕清桷并排走，路过墓园设置的花束垃圾箱时棠梨还让奕清桷把枯萎的花束给他帮忙扔掉。

　　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奕清桷的手很暖，甚至算得上炙热。棠梨的手太凉了，因为他今天穿的风衣并不保暖。

　　他们走到墓园的出口，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墓园里的灯好像还没到亮起时间。棠梨不明白怎么这个县城的天黑的这么快，他的眼前越来越黑了，还伴随着一阵晕眩。他不愿开口麻烦奕清桷借他一只手臂扶一下，想摸着黑继续走，那条过道里的灯很暗，棠梨并不能完全恢复正常的视力。

　　奕清桷好像察觉到什么，问道“你有夜盲？”

　　“………”棠梨沉默了一下“哈哈，是，这都被奕先生看出来啦。”

　　“你表现的很明显。”

　　是的，棠梨在和奕清桷并排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石道的缝隙绊到几次。

　　奕清桷把左手臂靠向他，让棠梨扶着，放慢脚步走出墓园门口。保安室的保安已经换了个姿势追剧了，一边吃着晚餐，一边看手机播放的电视剧。

　　外面的天好像比里面的更黑，光源只有保安亭顶上的灯，要回到光线充足的地方棠梨才能恢复视力。

　　“我送你。”

　　“那去花街吧，那边有个餐厅，我请奕先生吃顿饭，就当车油费了。”棠梨轻轻抓着奕清桷的手臂。

　　奕清桷没有拒绝棠梨的邀请，带他上车，贴心帮他把车顶灯打开，棠梨复活了。

　　这是一辆很贵的车。当棠梨背靠柔软的车座时下的定论，而且前面的仪表盘和方向盘和普通车辆好像都不一样，红黑配色让整个车更高级了。奕清桷透过镜面看到棠梨像个兔子，浅色眼珠子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他就那么坐着，等棠梨欣赏完了才让他把安全带系好。

　　车子开起来非常静，即使是在石子路碾过也不会颠簸，封闭的空间被暖光照着，棠梨的困意一下子席卷而来。他知道不应该在陌生人的车上睡着的，可是，然后没有可是了。

　　他是被奕先生捏袖子晃醒的，棠梨一下子惊醒然后鼻尖通红。奕清桷将车停在餐厅门口的车位，棠梨转头一眼就看见。

　　奕清桷给棠梨推门。棠梨猝不及防地又绊了一下店门口的台阶。

　　天呐，怎么一直在他面前出丑！！棠梨在心里疯狂咆哮，但脸上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明是我请客，怎么奕先生给我推门。”

　　情人节夜晚店里人很多，他俩逛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一个位置。服务员丝毫不敢怠慢他们俩，再忙都端着水和菜单过来了，这还借的是奕清桷的光，因为这个男人一脸冷漠坐立在那儿，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两位先生看看吃点什么，旁边有铃铛点单的时候按铃就好了。”服务员语气飞快，接着就快步离开去接菜。

　　“你点两份就好。”奕清桷没有要翻开菜单的意思。

　　棠梨压力更大了，菜单从头到尾翻了几遍都不知道点什么，最后硬着头皮按铃，下单了两份咖喱牛肉饭套餐。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沉下来，周遭的热闹气氛与这个角落格格不入。

　　“奕先生是常驻在这个地方么，看着不太像本地人。”

　　“过几天办好了在这住。”

　　“在哪儿呀？”棠梨顺着话题说下去，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问题并不礼貌，可惜已经没办法撤回了。

　　“佳碧。”

　　佳碧是这小县城里的别墅区，距离棠梨所在的花店大约有七八公里公里远。

　　“那儿啊，我以前经常去送花，还挺熟悉的。”棠梨手肘撑在桌面双手托腮。

　　这时候两份咖喱牛肉饭和柠檬茶都上来了，香气勾引棠梨的鼻子，又抓住它的胃。迫不及待的吃上一口热乎的咖喱拌饭，土豆块在嘴里就化了，浅色的眼珠子一下子亮晶晶的，幸福感好像快要溢出来。

　　奕清桷摘掉手套放在身边，也开始享用晚餐。

　　“奕先生准备在这边哪里工作呀。”棠梨吃掉最后一口牛肉，喝了一大半杯柠檬茶。

　　“在这边有小公司，回来看着，不想在城里呆。”

　　“我也不想在城里呆才跑回来这儿的，那边太苦了。”棠梨眼神飘忽，他不知为何要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说这种话，或许只是刚好找到一个发泄口。

　　奕清桷抬头看他一眼，棠梨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嘴角突然抿紧往下撇。

　　“你还真喜欢把喜怒哀乐表现出来。”奕清桷吸一口柠檬茶。

　　“那奕先生就是和我反着来。”棠梨笑眯眯的看他。

　　奕清桷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高冷的人，只不过他不太善于情感的表达。

　　“等会东江边有烟火看，奕先生要不要也一起去散散步，就当消食了。”

　　奕清桷再次在心里给他贴个新标签，心眼大。

　　“好。你眼睛能看见？”

　　“有灯，能，只不过不太清晰罢了。”

　　江边风大，大得让棠梨后悔刚刚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突然身后被披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棠梨惊讶的回头看奕清桷。
　　“奕…”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你看起来很冷，连声音都变了。”
　　“…”幸好路灯是暗黄色，不然就会被男人看见自己红透的脸。“谢谢奕先生。”

　　毛呢大衣在棠梨身上像被子，完完全全地罩住他的肩头，根本不用担心会掉落在地。沉淀的布料让棠梨很快回了体温，手心暖呼呼的，心里也是。

　　他们漫步在江边，在众多情侣之间穿梭，棠梨再次觉得自己一定没带脑子出门。他偷偷看奕清桷一眼，男人目视前方，身体挺得笔直，好像一点儿都不冷的样子。棠梨看不真切，视线有些模糊，因此他眯起眼睛，发现奕清桷已经低头看他了。

　　“真热闹啊。”棠梨在没话找话。
　　“是。”

　　棠梨在这小县城里第一次和一个人呆上这么久。在走到江尾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他突然问：我能和奕先生交朋友吗。

　　奕清桷对他的问题感到意外，又似乎不那么意外。

　　“为什么。”
　　他俩都停下来，看着黑暗中被风吹动的江水。

　　“因为我们有做朋友的缘分。”棠梨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好。”

　　远处传来一声炸响，粉色的烟花散开，落到江水里面。似在庆祝棠梨交到了新的，很酷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棠梨，海棠的棠，梨花的梨。”

　　奕清桷将棠梨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有多了，一间只有一层的小平房，围了一个小院，门前的灯很亮，和两边邻居的形成对比。

　　为了防止棠梨眼神不好把自己摔晕过去，奕清桷敞开车窗望着他进门直到把家里的灯亮起才调转车头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