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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见你时含情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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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想到北国去,去看雪,去过冬天。
莹城是个不下雪的城市,在北方人的眼里四季如春的大城市而已。
童薏在这生活了二十五年。
开往临春的火车正缓缓前进,童薏从背包里拿出来一桶泡面,撕开包装,接了半桶热水。
火车渐渐开的更快,周边的景致向后退去。她安置了座位上的东西,放好行李箱和吉他,朝窗外望望。
“再见,莹城。”
童薏没有笑,只是心里泛起阵阵苦涩。
临春是个好地方啊,这个季节去,不到一个月就能下雪了。
都说那里的人热情,生活节奏缓慢,是她向往的。
泡面还没有烫好,她的思绪被手机的振动打乱,接起了电话。
“在哪?”
她顿住,轻轻叹了口气,
“不在莹城。”
两人迟迟没有说话。当童薏想要挂掉的时候,磁性又带着些怒意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薏,你撑不了多久。”
话里话外,她都明白。
既然走出来了,就没想过回去。
二十五年来,她想试着活一次自己。
“跟你没关系。别用你惯用的伎俩监视我。”
电话那头深吸了口气,“又在耍小性子。好,那我们就比比谁更能忍。”
童薏心中复杂万分,果断挂掉电话,拉黑了电话号码,一气呵成。
她没有在跟谢庭生赌些什么,因为她没有筹码;也不是在借着他的宠爱肆意妄为,因为他的喜欢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自始至终,只是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没有人脉,没有生活的费用,更像是落入了另一个深渊。想到这,她鼻头发酸,掀开泡面的那层盖子,热气腾腾,盖子上的水珠滴落在桌面。
童薏很快就处理了这桶面,泡的没有煮的好吃,但是能解决温饱就足够。
整理完桌上的东西,她轻轻地闭上眼睛,火车驶进一条长长的隧道,一眼望不到头。
她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里是北国,她想到那去过冬天。
*
临春。
车程很漫长,下了火车已经是傍晚的17:37。童薏默默站在临春的火车站前,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却不知道哪一处的热闹与自己有关。
还要庆幸,谢庭生往日给她的钱她攒下了不少,在临春过完这个年应该足够。
这里比莹城要冷很多,她在下车前已经换好了绒服。一股凉意还是从袖口窜入直击身体,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童薏打了个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她却徒然不知。
“师傅,找一个附近好一些的酒店吧。最好周围有饭店的。”
司机点点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小姑娘,你是外地的吧?”
“是,来北方过冬。”
“是嘛?我们好多临春人都去南方过冬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们这里的人都很热情的,我想想附近哪个酒店比较好一些…”
童薏微笑,也许这是临春的一丝温暖。
她有些困,但是她不敢睡觉。天这么黑,又是第一次到外地,她难免紧张。
“抱歉啊小姑娘,这条路实在太堵了,临春趁没下雪前要修道,近的那条我走不了,可能得绕远。”
童薏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大约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市中心的酒店,周围有超市、生鲜水果店、餐馆,一应俱全。
童薏道谢,付钱后下了车。
她背着包和吉他,手里拿着行李箱,倒像是那些年来北漂的少女。糊里糊涂地走进了一家酒店,定了一间房。
童薏疲惫地躺在蓬松的床上,长舒了一口气,连呼吸都是自由的。她很想睡上一觉的时候,电话又嗡嗡作响。
“喂?”
“童薏你疯了?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谢庭生跟疯子一样?”
童薏烦躁地翻了个白眼,
“关我什么事,我好不容易从莹城逃出来的,你还想让我回去不成”
“那你去哪了?”
童薏刚想回答,又隐约觉得不对劲,
“你他妈来套我话的?”
………空气中死一片的寂静,电话那头的任苏苏又笑着说,“哪有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童薏哂笑,不知该说些什么,火车上说的话他当真一点没听进去,都来捆绑她在莹城最好的“朋友”了。想一想,以谢庭生的权势,迟早能找到她在哪。
“临春。我在临春。”
“临春?那么远,这个季节去你不嫌冻死啊?”
童薏不说话了,淡淡望向窗外,路灯昏黄,枯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那你快回来吧大小姐,谢总他真要订婚了,你在外面飘着算什么?”
“那不正顺了他的意么?”说到这,童薏睫毛颤动,舔了舔薄唇,“他愿意跟谁结婚跟谁结婚,愿意发疯就发疯,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任苏苏在那边又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童薏想挂掉,又补充了一句,
“别再因为他打扰我的生活,我已经没心情哄了。”
说罢立即挂掉了电话。
一种浓郁的苦涩在心里淡开,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窒息感包裹着她。
说不难过是假的,又不知道从何难过。
因为谢庭生,还是因为她自己?
她不会有答案的,凡事都看得清楚,反倒没意思了。
谢庭生大她十三岁,今年三十八,再不结婚,怕是要被圈子里的人唠叨不停的。
谢庭生,是真的恨人。
作为掌控莹城的谢氏家族,也不是干什么都随心所欲的。比如,在选择爱这方面。
童薏十九岁被谢庭生放在他的春园,二十五岁才能逃出来喘口气儿。途中与他的爱恨纠缠,她受够了。
来到临春,没有亲人、朋友,没有家、工作,她连以后怎么活都没想好。
鲁莽得很,由不得她后悔。
待在谢庭生身边的确不愁吃穿,可除了吃穿,其他都是愁苦。
旁人说她贪图名利,说她长得漂亮,难怪谢庭生被她迷住,她也不在意。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谢庭生这么想养她这个金丝雀,却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
金丝雀也罢,总归是鸟,要展翅高飞,远走他乡。
总不能一直被困在笼子里,她这样想。
晚上她连饭都没吃,一天一夜的疲惫让她进入梦乡。
*
早上起来是自然醒的。虽然在春园也是自然醒,但是感觉不一样,说不出的味道。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洗漱后穿上衣服去买早餐。
行李箱抬起来蛮重的,其实里面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外加上几幅画。
她准备把它们卖掉。
跟着谢庭生的时候,他把她的画捧出了名头,一幅画拍卖出去最多能有三十万。
当然,也取决于她自己本身画画就很好,总像是赋予画生命一样,让人感觉画是鲜活的生命。
光看画,很难想象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画的。
她也会弹吉他,但是她不舍得卖。
画可以再画,吉他卖了,精神支柱少了一半。
吃完早餐后,她拿出了行李箱里的几幅画,抽出一个大的黑色帆布袋来装它们。
有点沉,她匆匆打了车,昨天晚上她在睡觉前特地攻略了临春经营画店的地方,有几个有名口碑不错的,他给师傅看了其中一个。
不远,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
拎着画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家画店,她缓缓走进去,艺术的气息扑面而来。
很意外的,店里没有人。
出于礼貌,童薏看见旁边有座位就静静地坐在那,没有动。
大约等了十分钟,还是没人,店里却悠悠传来钢琴声。
很欢快的曲调,却默默地带着些悲伤。
她不知道弹琴者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演奏这首曲子,而且她略微懂一些音乐,这首曲子她没有听过。
童薏提着画,向店里走去。
越走越近,仿佛就要见到音乐。
霎时间,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定定地坐在琴凳上,演奏一架三角钢琴,在卫衣的衬托下手腕很细,举止间优雅从容,落手有力却不失温柔。
第二眼是他的脸,锋利的下颚和高挺的鼻梁充斥着清冷,可却有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认真地享受音乐的美。
直到他弹完,向前瞥了一眼童薏和她手里的画,才沉稳地走向她。
“不好意思,刚才弹的有些入迷,忘记照顾生意了。”
男人爽朗的声音就这样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她顿了一刻,笑着:“没关系,你弹得很好听。这首歌是?”
“《落雪》。是我自己编的曲子,谢谢你喜欢。”
童薏点点头,笑着回应他,两人开始聊起画的事。
他带童薏走到店里更深处的地方,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画。
“都是朋友画的,我只是帮他经营这家店而已。”
童薏点头,从帆布袋里拿出自己的画给他看。
看到这些画,他微微皱眉,
“这么好的作品,你确定都要在这里卖掉吗?”
童薏苦笑,刚想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抿唇又点了点头。
男人神情有些惋惜:“那加一下联系方式,到时候我通过朋友那里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再告诉你。”
“好。”
童薏默默走出了画店,回头时看见他那双桃花眼盯着屏幕,弹琴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禁感叹到,他是真的好看。
少年的感觉,跟谢庭生天差地别。
在出租车上,童薏收到了来自他的好友申请。
正:【我是宋绻,你的画大概几天就有消息了。】
童薏:【好的,谢谢。】
原来他叫宋绻。
她在心里读了一遍,关掉手机屏幕,没一会就到酒店了。
好冷啊,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