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蓝刀锋]我心匪石》鹤凫

21、微我无酒（3）

　　“哎呦，可谢谢解放军同志了！”

　　龙头村内，叶匪石将手中一路牵着的小女孩送到一位大妈的怀中，云淡风轻地将大妈手中递来的一篮子鸡蛋推走，推辞道：“这孩子跑到海训场去了，部队的海训场不允许有外人进入，我就向上面报告，把她送了回来。”

　　那大妈闻言，一脸愧色，搓了搓手，又将一个孩童搬来的板凳放到叶匪石的身后，连连道：“同志，您坐。”

　　“不瞒你说，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妈，给她留下了一个弟弟就走了。”她叹了口气，又用粗糙的大手爱怜地抚了抚那女孩因怯懦而低下的头，作为渔村居民的淳朴，也展现得一览无余：“要我说这孩子也是命苦，受了委屈，就知道跑她爹妈的坟头前躺着哭，全靠村里人的那口干粮，才平平安安的长大。”

　　“这孩子的弟弟呢，不在吗？”叶匪石转身环视了一圈，可周围因好奇而聚拢在四周的孩子们，在见到叶匪石转头的那一刻，早已作鸟兽散。

　　可谁知，大妈闻言，更是一阵长长地叹气，道：“要不然咋说命苦呢，好不容易熬到她弟弟能跟着这群老爷们出海了，结果……运气不好，碰上远洋号了……都出事了。”

　　“远洋号？是那群海盗。”叶匪石目光一冷，五指一缩，一块贝壳在手中啪拉碎成了两瓣。

　　“对，就是那群海盗！”大妈抹了把眼泪，转而欣慰道：“有一次也是你们解放军，他说他师傅就是为了打海盗，才牺牲的……我们刘主任心一软，就答应把海训场继续租给部队了。”

　　叶匪石扬眉，向那女孩招手道：“你过来。”

　　女孩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几步，走到了叶匪石的面前。

　　“这是你画的？”叶匪石扬起刚刚在地上捡到的纸，上面用从火中捞出的木炭将画中的人物浅浅勾出了大致的轮廓，而人物的战甲，还是用花瓣染上了少许颜色，他手中的金箍棒，与脚下的筋斗云相互映衬，虽略显粗糙，但难掩神态。

　　女孩点点头。

　　“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喜欢齐天大圣？”

　　在“齐天大圣”出口的一刹那，女孩眼中原本盘旋的眼泪倏然间滑了下来，她抹着眼泪的手既粗糙，又裹满炭灰。

　　“爹娘死了，弟弟也没了，我想让齐天大圣……把他们的名字从本子上勾下去……”
　　随着从心窝处椎心泣血的诉说，女孩情绪愈来愈激动，引得周围的村民也忍不住滚下热泪。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大娘说……他是在海上没的，我很想他……”

　　略带稚嫩的一声声“弟弟”如巨锤一般，一击一击地敲在叶匪石的心口，她抬头看向从树影婆娑中揉碎洒下的天空，在刚刚面对她不沾染任何红尘污垢的眸子时，那饱含哀怨与无奈的目光，化成一道霹雳，直直地撕裂那结痂愈合的创口。

　　“齐天大圣，还说过一句话，你知不知道？”

　　女孩抬眼，摇摇头。

　　叶匪石将齐天大圣的画像整齐叠好，眸中已经恢复成了原本波澜不惊的古井：“天地本不全，这经文如今沾破，乃是不全之奥妙也，非人力所能为。”

　　见女孩不解，叶匪石沉下声，解释道：“这天和地原本就是不全的，万事万物都会有残缺，你我都是这世界上的万物之一，并不能人为改变，所以从今以后，就把他们看成晒经石上残损的经文吧。”

　　说罢，将那叠起来的画像递到女孩的面前，问道：“这个画我很喜欢，能送给我吗？”

　　女孩注视了叶匪石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应道:“好。”

　　推辞不过村民们热情的叶匪石，终究还是提着一篓鸡蛋出了龙头村，就在她将鸡蛋放上越野车的时候，那个女孩却突然快步地跑了过来，背着脏兮兮的小手，站在车门旁，怯生生地问道:“大姐姐……如果你的弟弟也在海上不见了……你会想他吗？”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叶匪石将两个鸡蛋塞到了她的手里，道:“可能就像我说的，万事万物都在残缺，从来都没有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