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炙夏》青衫入雨

24、碰撞

　　和沈东临分别后，导致夏源的脑子里一直都被杂七杂八的东西填满。

　　这个周末才过去一天，夏源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异常难熬。

　　于是周六晚上，她约了余沐山林娇娇，金梦和王文琦，明天周日一起去市图书馆写作业。

　　市图书馆开馆时间在早上八点，周日早上七点，夏源和余沐山在小区楼下碰头。

　　七点的太阳已经洒了小区的半个角落。

　　夏源黄色的长裙裙摆随着脚步摇曳，踏进光里时，好像在发光。

　　“怎么突然有这种雅兴？”

　　余沐山拿过电瓶车钥匙，跟夏源一起去车棚，“直接在我家写不就好了。”

　　“去图书馆比较有学习的氛围，在家里老走神。”夏源见余沐山去推电瓶车，于是拍了拍他，“你跟我一起骑自行车嘛，你开这个显得跟我不是一块儿的，而且一点也不环保。”

　　余沐山抽了抽嘴角，轻蔑地上下扫了夏源一眼，“环保？我看有些人是被迫环保。”

　　“余沐山！你又嘲讽我不敢骑电瓶车是吧，说点好听的话会死吗？”

　　“是，会。”

　　“……”

　　这一刻，夏源没有想别的，而是在考虑夏青青和沈东临都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误会自己和余沐山是那种关系。

　　本来那件事过了以后，夏源应该和余沐山保持距离避免再有人误会的，可是她实在想不明白，就她们俩这种关系，真的有避嫌的必要吗？

　　夏源气得跺脚，“那你死吧。”

　　“行，”余沐山拿着安全头盔的手又放了回去，“我刚想说可以载你一起，既然我死了，就不能载你了，再见。”

　　“沐山哥……呀！”

　　夏源能屈能伸，嗲着嗓音开口，还没说完，脑袋就被安全帽扣住了，听见余沐山嫌弃道，“闭嘴，上车。”

　　夏源才不介意余沐山什么态度，笑眯眯地上了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啦。

　　“谢谢沐山哥。”

　　“闭嘴。”

　　夏源瞧见余沐山握着油门的手指都在用力嫌弃自己，她笑得更开心了。

　　五个人约好在市图书馆碰面，不过夏源和余沐山来得比较早，就先去占了座。

　　周末人多得很，角落里才有一个大桌，林娇娇她们也陆陆续续地过来，几个人最后还是凑了一桌没有分开。

　　图书馆里很安静，连人走路都是轻的。

　　偶有小孩在跑，被家长轻声呵斥了一句，又安静下来。

　　林娇娇她们过来时无声地和夏源挥了挥手，纷纷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拉开了椅子。

　　今天她们统一早上学语文下午学物理。

　　夏源对语文实在头疼。

　　她是有些偏科，尤其是语文，语文里的阅读理解简直是她的一大痛点。

　　任凭她心思再细腻，再怎么套用公式，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一定能拿满分。

　　这玩意儿太灵活，实在不是人能做的。

　　一个早上的时间，夏源只完全做完了三篇阅读理解，只对了百分之七十。

　　十点三十分左右，林娇娇想上厕所，在手机里戳了戳夏源，见人学习太投入，又面对面戳了戳她，跟她比划着。

　　夏源刚想让脑子轻松轻松，也就跟着去了，她压低声音对旁边的金梦和王文琦 道，“我跟娇娇去一下厕所。”

　　“哦哦。”

　　金梦点头，无意瞥见夏源的练习题本，拉着王文琦笑了起来。

　　余沐山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见夏源试题边上画了一朵龇牙咧嘴不太友善的花在破口大骂：“这是人出的题？！”

　　余沐山移开视线，忍俊不禁。

　　市图书馆的卫生间，在拐角处的走廊尽头。

　　出了那一层自习室，林娇娇终于敢大声开口了，“一早上没说话，憋死我啦。”

　　“确实是为难你了，已经两小时没说话，平日里你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就是就是。”林娇娇应声，才反应过来，“源源，呜呜……你嘲笑我是吧？”

　　夏源笑，“没有没有，我是心疼你。”

　　“不听不听，你昨晚还挂我电话，今天又嘲笑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林娇娇佯装捂着耳朵，等夏源来哄自己，结果夏源反倒不理自己了，她又眼巴巴地凑上去，“要我听也可以，我要听昨晚你挂了我电话之后，和沈东临的后续。”

　　夏源瞧她，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忽略了沈东临那时拿起又放下的手，说，“后续就是，我把沈东临送到了门口，他走我关门，拜拜了。”

　　“就这样？源源你真的是木头脑袋，你现在拿手机给他发消息呀。”

　　“发什么？我没理由找他的。”

　　林娇娇伸手点了点她的脸，“追人要什么理由，你就随便给他发发日常，找找存在感，平时你们有每天联系吗？”

　　夏源笑，“我们联系的话一两个星期能说上一句，不联系，那就是不联系”

　　林娇娇，“……”

　　“真有你的啊夏源真有你的，你要是能跟沈东临在一起，我裸考都能上D大。”

　　“……”

　　回到自习室之后，夏源学不进去了，听了林娇娇的话后就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沈东临发消息。

　　好在时间已经不早，几个人合计着先去附近吃饭，她也就把这件事先放放了。

　　出了图书馆大门，四个女生两两挽着手走在前面，余沐山落单，跟在夏源身后。

　　女生们想去吃香锅，问余沐山的意见。

　　余沐山表示没问题。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香锅店，他们提早过来，不用排队就有位置。

　　夏源坐在角落里，问她们，“你们要喝什么饮料吗？我去买。”

　　林娇娇举手，“我喝奶茶，我跟源源一块儿去。”

　　“我想喝汽水，”王文琦说，“要不我和梦梦也去？”

　　夏源点头，“好啊。”

　　说完又看向余沐山，“你呢？”

　　“我不喝，总不能都走了，我在这里等着吧。”

　　“那我们走。”

　　四个女生又风风火火地拿着手机出了门去。

　　虽然余沐山说他不喝，但夏源还是给买了瓶水。

　　金梦和林娇娇在排奶茶，夏源和王文琦从隔壁小超市出来，正准备过去和她们俩汇合，出超市门口时，却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力气蛮大，夏源手上的水一个没拿稳，被撞落在了地上。

　　“源源，”见状，王文琦赶紧跑过去扶了夏源一把，“没事吧？”

　　“嗯，还行。”

　　肩膀的钝痛袭来，夏源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就听到对方骂了一句，“你他妈是不是没长眼。”

　　熟悉的声音，听得夏源一愣。

　　王文琦是挺文静一女孩，闻言都忍不住回他，“黄智维，你没事吧？撞了人还骂人？”

　　黄智维？怪不得这么耳熟。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破格去开学大会讲话的夏源同学吗？真是巧了，这里也能见面。”

　　夏源就知道，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也不知道黄智维为什么一定要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就算自己没能顶替第一名的位置，也轮不上他去。

　　“算了文琦，都怪我今天没有看黄历就出门，”夏源拍了拍自己被撞过的肩膀，“遇到了这种阴魂不散的晦气东西。”

　　她捡起掉落在地的水瓶正要走，又被黄智维伸手拦住了，“骂我呢？”

　　夏源突然笑了，对王文琦道，“文琦你看，有人学习不怎么样，只知道阴阳怪气别人，对号入座倒是第一名。”

　　“夏源，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事情好像有点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夏源听见黄智维的话，拉着王文琦后退了两步。

　　正要逃跑，却先被黄智维攥住了手腕，“夏源，你爸妈有没有教过你要好好跟人说话。”

　　他笑，“听说你爸死了，不会是真的吧？”

　　林娇娇和金梦回到香锅店里，见夏源和王文琦还没有回来，也疑惑了一下，“她们俩怎么比我们还慢？我们奶茶都排了好久的。”

　　余沐山闻言，有些不太放心，“我去看看。”

　　小超市距离香锅店比较近，门口人来人往，有几个人聚在一起，便显得异常显眼。

　　余沐山看见夏源的黄色长裙裙摆在人群之中显露，他跑过去时，拽了她一把，瞧见她脸色有些白。

　　一个跟她们年龄相仿的男同学捂着肚子痛跪在她面前，呲牙咧嘴凶神恶煞却仿佛要痛死过去的模样。

　　余沐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将夏源护在了身后，“怎么回事？”

　　夏源攥着拳头，眼角有点红，“他想打我，被我反杀了。”

　　“……”

　　余沐山相信夏源是有这个实力的。

　　他们两个小时候，都被父母送到跆拳道馆学习过，小时候的他比夏源矮，真的被她胖揍过，长大以后他们之间没打过架，估计夏源也还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在的，“要不要给他打个120？还是怎么样？”

　　“你别管了，不关你的事。”

　　眼见着往这边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夏源不想把余沐山也牵扯进来，她根本没怎么用力，还踢歪了，黄智维有一半是真的疼，有一半估计是装的。

　　夏源问他，“我记得我之前跟你没仇吧？连话也没跟你说过两句，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黄智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但他没有说话，许是有余沐山在，他也没有接着找茬，啧了一声就往反方向走了。

　　“你有没有受伤？”余沐山见人离开，反问夏源，“这男的谁啊？看着真让人不爽。”

　　“……”

　　夏源的心情不太好，摇了摇头。

　　王文琦参与了全程，从黄智维说夏源的父母开始，夏源的脸色就开始变得很难看。

　　她替夏源回答，“这人是我们同班同学，体委，平时就很招人烦。”

　　“同班同学？这种人也能进一中。”

　　余沐山又瞧了眼黄智维离开的背影，伸手拍了拍夏源的肩膀时，听见她嘶了一声。

　　夏源脸色忽而变得惨白，显得眼角那一抹颜色更红，捂着肩膀的白皙手腕上都落着清晰的指痕。

　　余沐山额角一跳，“夏源，那狗东西打到你了？”

　　“没有，”夏源抿着唇，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水递给他，“走了，娇娇和金梦还等着呢。”

　　夏源挽着王文琦走，还在说什么，逗王文琦笑。

　　余沐山跟在她们身后，拧开手里的饮料瓶盖，皱着眉喝了一口。

　　那天林娇娇和金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源表现得也很正常，回到香锅店依旧开开心心地和她们玩闹。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余沐山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似。

　　恍然想起初二的时候，夏源的父亲离世，她在学校里消失了一段时间，也在小区里消失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到夏源，不知道夏源是不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永远消失了。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余沐山现在已经记不太清。。

　　再见到夏源时，她变得更瘦更小了。

　　除此之外，她依旧是那个性子开朗热情的小姑娘。

　　一看见亲近的人就会笑，会打着岔和自己斗嘴。

　　像现在这样，即使发生了很不高兴，她也会在别人面前保持笑容，好像能把所有不高兴都一瞬间消化。

　　可余沐山有时候会心疼这样的她，又觉得这样的她好可怜。

　　就好像没人疼没人爱，所有才只能这样去努力地去爱她自己。

　　“余沐山，你碗里的鱼豆腐没人吃好可惜哦。”夏源吃完自己的，扎下碗里的鱼丸，放进他的碗里，“我跟你交换，你不是喜欢鱼丸吗？”

　　她自顾自说着，自顾自夹走，笑容满面，往日里余沐山肯定会呛自己一两句，可是今天没有。

　　夏源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还没问他怎么了，就被坐在旁边的金梦拉去看她偶像的视频了。

　　吃完饭后五个人又回了图书馆学习，因为下午学的是比较擅长的物理，夏源倒没觉得度时如年了。

　　几个人哪里遇到问题，就会出自习室到走廊尽头去讲题，再回去继续学，一个下午过得异常充实，没空让人去多想什么。

　　下午五点，灼日依旧高悬。

　　踏出图书馆的大门时，温度不减，热浪从台阶下方袭来，缠住脚踝。

　　夏源提着裙摆低头看台阶，听林娇娇笑着凑过来说，“中午的香锅好好吃哦，下次我们再去那家店好不好？”

　　夏源笑，“好的呀，我觉得对面那家海鲜馆子看起来好像也不会出错诶，下次也去尝尝看。”

　　“好呀好呀。”

　　几人在图书馆门口分别，图书馆的公交站有直达回去的公交车，林娇娇金梦和王文琦三个人一起去公交站等车。

　　夏源顺着余沐山的电瓶车，先走一步。

　　带着浓郁夏天的傍晚，云霞仿佛要融化的巨大调色盘，坠入澄澈而发蓝的深海。

　　好热，连风吹过来都是热的。

　　“余沐山，”夏源靠在后备箱上，戳了戳他的后背，“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是谁说过希望我不会说话就好了的？”

　　他的声音顺着风被吹过来，听得一清二楚，反倒是夏源的声音，好像随时要被风吹散了，“我不是开玩笑的吗？你不会说话，那我人生将会少掉至少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的乐趣。”

　　“那我真是荣幸，成为你那个四舍五入都进不了一位约等于没有的乐趣。”

　　夏源笑出了声，双腿不太安分地小幅度摇摆，“今晚能去你家吃饭吗？我想吃徐阿姨做的菜了。”

　　余沐山说，“我妈巴不得你来，就这两天不知道跟我念叨多少次了。”

　　“太好啦，最喜欢徐阿姨了，一会儿先去步行街，我去买点水果提过去。”

　　“不用了，客气什么？”

　　“自作多情，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徐阿姨和余叔叔的。”

　　在余家的那两个小时，夏源很开心。

　　今天已经学了一天，吃完饭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或者和余沐山去书房学习，而是在客厅里和余爸爸下了一会儿象棋，之后又跟徐阿姨一块儿看了八点档的情感大片。

　　晚上九点，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夏源起身告别，被余沐山送下楼。

　　今晚的月光透明，星空都在闪烁，夏源站在单元楼门口和余沐山挥了挥手，“明天见。”

　　余沐山嗯了一声，见夏源脚步轻盈地上了楼，随后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他有些不放心，抬脚踩上台阶，却又停了下来。

　　他明明知道夏源现在心情不好，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做，一股烦闷的气息堵上心头。

　　余沐山双手揣兜，转身回去。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未尝不好。

　　*

　　安静的楼梯，空旷的楼道，还有空无一人的家。

　　夏源拿出钥匙打开门，打开灯，径自走向房间，开门关门，坐在书桌前开始发呆。

　　一切做了千百遍 ，便做得极其自然。

　　她拉开抽屉，从压着的书籍下面慢慢抽出一张没有塑封，被玻璃划过残留着痕迹的老旧照片。

　　上面年轻的父亲母亲，还有那个刚上小学的自己，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谁也想不到，十多年之后，会变成这样。

　　父亲离世那天，夏青青拿起相框扔到夏源脚边的那张照片，她偷偷私藏了。

　　夏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想在怀念过去的时候，不至于忘记他们的样子。

　　至少自己曾经也有过。每个家庭都有的平凡的幸福。

　　夏源把照片放了回去。

　　她很少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看，只是今天忽然想了。

　　她已经忘了今天在超市门口，黄智维说完那句话以后，自己霎时间的想法。

　　只是觉得，好闷。

　　夏源讨厌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很乐观，后来才发现，自己不是乐观，反而是太消极了。

　　就是因为太过消极，所以她每次都拼尽全力疏导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一旦陷入那种情绪，就很难再出来，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就知道一个人的时候更加不可以叹气，要开心。

　　夏源伸手食指，提起嘴角，只要笑着就行了。

　　她很快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现在去洗澡，然后早点睡觉，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去浴室洗澡时，肩膀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夏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肩膀晕出一片紫红的淤痕，应该是中午在小超市门口和黄智维碰上的时候撞的。

　　之前都刻意去转移了注意力，这会儿安静下来，终于注意到了。

　　夏源蹙了蹙眉，那个人是石头做的吗？

　　寂寥的八月夜晚，夏源以为第二天会和往常一样，平静无澜。

　　可她没想到，事情有些超出自己意料地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