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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第八章 神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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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餐厅后,伊芙兰看了一眼餐桌,上面的摆设又变了。她推开一扇双开门,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中是严冬下的一片树林,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干枯的枝头和地面的积雪上。画中上半部分树顶高耸入云,下半部分树干之间幽深似海,那厚重的积雪之中似乎也掩埋了什么。
  能放在这座宅邸内的画无疑都是十分名贵的,哪怕以伊芙兰浅陋的美术鉴赏水平也看得出眼前的画具有一种奇异的美感。这种美感带着冰冷的恐惧和空间的诡异,伊芙兰在被其深深吸引的同时也不由心生畏惧。就在这时,她耳边仿佛有树叶沙沙作响。
  有一瞬间,伊芙兰置身于遮天蔽日的暴风雪之中。音乐声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铺天盖地的风雪声掩盖了一切声响。彻骨的寒冷侵入伊芙兰的五脏六腑,这一刻,她不由浑身颤抖。
  狂暴的风雪隔绝了日夜,在那刺骨的白色激流之中,巨人一般的树影若隐若现。狂风裹挟着的不只有雪花,树枝和骸骨也尖啸着向她袭来。寒冷带来的不止有潮湿和颤抖,恐惧比它们更快浸入骨髓。
  异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短到几乎要成为一个错觉。尚未回过神来的伊芙兰面色恍惚,她既然无法解释刚刚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那也就无从做出什么应变。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除了皮肤的触感外并没有感受到雪或者其他的东西。
  没有飞雪和狂风,没有寒冷与潮湿,但伊芙兰却好似遍体生寒般不住地颤抖。她心有余悸地缓缓向后退去,就在这个时候,玻璃的碎裂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伊芙兰犹如触电般地转头看向身后。餐厅内的地板上,破碎的高脚杯下血水流淌。
  “……”
  伊芙兰张口欲言,但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在原地瞻前顾后,一时间寸步难行,在那僵硬的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仿佛已经被恐怖冻结。
  数息之后,伊芙兰方才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她没有过多犹豫,而是继续向二楼前进。求生的意志让她暂时将风雪凛冽的的骸骨森林与鲜血淋漓的食人现场抛之脑后。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被这些东西困在此处。
  画的两侧是通向楼上的楼梯。楼梯一左一右分别朝两侧向上,台阶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扶手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伊芙兰踏上右边楼梯的台阶,柔软舒适的地毯让她的脚底好受不少。
  钢琴声和小提琴声的源头就在楼上不远处。无论音乐如何动听,此时此境伊芙兰越是靠近其源头就越是紧张。她一步步向上走去,直到身后传来了关门声。
  伊芙兰回头看向已经关上的门,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浮现了这样一副景象:凛冽的风雪之中,一个裹着厚厚毛皮的人站在一栋透着火光的木屋门前。周围的好几栋木屋也都紧闭门窗,唯有那个略显矮小的身影孤身一人屹立在雪地之中。
  脑中突如其来的景象根本毫无头绪,伊芙兰并不能从中发现些什么,她索性就不再去想。她走上二楼,继续寻找那间音乐殿堂。
  很快伊芙兰便站在了一扇双开门前,门后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了。那一首首乐曲究竟是疯狂的催命符还是理智的绝唱?那按下琴键、拉动琴弓的音乐大师究竟是活生生的人还是恐怖的怪物?只要打开眼前的这扇门,这些疑团都将揭晓。
  “居然锁住了……”
  门无法打开,但伊芙兰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缓缓抬起右手,让被压下的门把手尽量安静地回归原位。
  “总不至于要敲门吧?”
  如果里面有危险,开门可能会死,而敲门一定会死,至少伊芙兰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她也不想赌这座处处透着诡异与恐怖的宅邸里的任何一个房间里会没有危险。
  失去了目标的伊芙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而这时她又再次想起外面已经消失的枪炮声。她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既然出不去那就到高的地方看看。
  伊芙兰顺着楼梯往上走,她来到最高的楼层也就是四楼。在她视线到达四楼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一扇半开的房门吸引了。明明是白天,但是那半开的门后却漆黑一片。
  踏上四楼之后,在伊芙兰眼中这扇半开的门在周围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中显得格外显眼。也许只是那个房间里拉上了窗帘,也许只是先前有人忘记把门关好。但是,有一点不正常,那就是怪异!
  重重墙壁和楼梯仿佛都已成为某种阴森可怖之物,它们一定在暗中活动!一定在暗中窥视!重重绝望和压力之下,她不见希望,她不得逃脱,她心怀恐惧,她草木皆兵。
  “只要成为它,就不会害怕了……是啊,人才会害怕……”
  少女孤身一人站在四通八达的大厅之中,明媚的天气、奢华的装潢下,那娇小的人手持利刃、胸怀恐惧、心生神明。周围油画的内容、花瓶的纹路、地毯的图案逐渐模糊扭曲,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后都在不断地传出撞击声。
  尽管周围异象丛生,但伊芙兰却未曾注意。应该说此刻伊芙兰根本无法分散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她的理智在那种存在面前实在是微小得可怜。她脑海中无比庞大的未知记忆中,一个小小的碎片中的微小部分露出了冰山一角。持续数十亿年的狂乱与疯癫隐隐显出轮廓,那只言片语与那无尽的、曾响彻这个宇宙一角的疯言乱语相比着实微乎其微。但即便如此,这一句低沉得接近虚无的言语也绝非是人类这种尘埃般的存在能够轻易承受的。
  少女轻声低语,那一红一绿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在人类看来无比怪异的、无法理解的、无法存在的颜色。人类只有三种视锥细胞,所以我们只能看到以少数光线叠加组成的颜色。那么人类以有限的认知和本身的限制所制作的各种机器、进行的各种研究有是否都是有局限的呢?也许有些事物本就是人类视野所不能及、人类所造机器所无法观测的存在呢?看不到不意味着不存在、未知不意味着遥远、无法理解不意味着虚幻。
  没有人能够听到少女所吐言语的内容,这无疑是一种幸运。但它却也无疑是存在过了,它不该出现于此,然而若是出现了就只能是一种灾难。有些事物本就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我们无法目视、耳听、体会那种存在,而由那种存在造成的种种异常也都不过是我们生物本能的恐惧罢了。那只是你看到的,那只是你的恐惧,那只是它经过。
  音乐戛然而止,无数房门后发出了尖利的惨叫,那无数可怕的音符由远及近、共鸣震颤,形成了一首前所未有的恐怖乐章。少女的周围,花瓶爆裂、地毯燃烧。她前方那半开的门后涌出了许多黑影,它们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毫无目的地奔逃,直至灰飞烟灭。
  餐厅内传出了瀑布般的玻璃碎裂声,楼梯间的画中风雪消退、树木枯萎。山下,几名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突然发了疯,有的刺死了身旁的同僚、有的吃自己的肉、有的开始拼命地啃食要拿去储存的尸体。原本狂吠蹦跳不止的血犬突然都瑟瑟发抖、口吐呜咽声。
  城区中,一群人围坐在一口铁锅旁,锅中滚烫的汤水上露出几块带毛的肉和一颗人头。其中一个人突然一把将铁锅抱起,丝毫不顾自己的皮肤被烫坏一大片。周围的几人似乎以为他要私吞这一锅食物,都冲上去阻止他。但此时那个发了疯的男人爆发出了一个骨瘦如柴之人决不可能有的力气和速度。
  他把锅扣到了另一个人的头上,随后在惨叫声中狂笑着跑开了。
  新的混乱开始在这座被围困已久的城市中上演,但这里本就已经足够绝望、足够混乱,所以也无人关心这些疯子。
  曾经的她从未存在,现在的她已经死去,未来的她再次复活。
  是你梦见了神?还是神梦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