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僵尸国度里称王》丰登

2、弃婴

　　翌日。

　　冬日暖阳照耀到这片山林，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寂静。

　　一只灰扑扑的雪地靴踩进积雪，嘎吱作响，费劲拔出，继续往前挪动。

　　江勇身上穿着厚重的毛袄，光溜的脑袋带着雷锋帽，远远看去，像是一只人形棕熊。通红的鼻子和嘴巴冒出阵阵白烟，左边脸颊处有一道伤疤，那是七岁时被二赖子家的狗咬的，一笑带动肌肉，那伤疤跟被剜了一块肉似的凹陷下去。

　　他在一颗树旁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深陷的眼睛看看下面山脚的村庄，又转头看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山林，从兜里掏出一瓶二锅头，旋盖抿了一口，辛辣火一样一路烧到胃里，全身腾的暖和了。

　　满意的砸砸嘴，直起身体打算往前走时，余光忽然瞄到树上有一道抓痕，看上去想当凌厉，像是某种凶恶的野兽留下的。但奇异的是那抓痕有五指，他盯着抓痕，手指弯曲照着虚空一划，痕迹不太像，他放松下来，发出嗤笑声，觉得自己想多了，这种偏远小村怎么会出现那种东西。

　　应该是某种野兽，这林子里什么都有，松鼠、狐狸、野兔、野猪、熊瞎子……有个能留下五指抓痕的野兽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从小到大就在山脚下的江家村长大，能落地跑就到这片山林探险，从来没出过事，也不会有什么事出现，这片山林是如此辽阔，如此安静，如同母亲一样包容着他的一切，自然也会包容他在这里设下各种陷阱和野兽夹。

　　他来到第一个陷阱处，那里是埋下的一根铁丝，用来套野兔的。

　　拨开雪堆，里面是只肚子被铁丝勒住，已经断气的兔子，他利索拆掉铁丝，将冻得发硬的野兔塞进腰间挂着的囊袋里。

　　继续往前走，猎物越来越小，有些陷阱还被破坏了。这年头，人在变聪明，野兽也没笨到那里去，又或者，野兽还是那么笨，只是比以往少了。

　　兜里的二锅头少了一半，脚步愈发沉重。

　　前方是个山坡，大雪天如果不注意，很容易从那里摔下去，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总归是疼的，他身形一转，从侧面绕过来到下面的平地。

　　还剩下最后一个陷阱，看完他就可以回去了，如果还是什么都没有，这个新年就该勒紧裤腰带了。

　　他脚步放慢，纷乱的思绪不断，于是又掏出二锅头闷了一口，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听见的。

　　像是松鼠在树干上攀爬，又像是某种鸟类的叫声，他拧紧瓶盖，凝神仔细听了起来，转动脑袋朝四周树干打量。

　　很快他意识到声音并不来自高处，而是地上，被白酒烧浑的眼睛看向了前方的灌木丛，离他不过十米。

　　那里有东西！

　　兔子？或者是更大的东西？

　　他嘴角咧出一丝笑，左边脸上显现出一个肉坑。放慢呼吸一步一步朝着灌木丛走去，那里面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反倒疑惑了起来。

　　伸手扒开落满雪的灌木丛，那声音变成了笑声，变成了一个婴孩。

　　一大一小两两呆望，一坨雪落下直直砸在了婴孩脸上。

　　江勇活了46年，第一次没捡到猎物反倒捡了一个小娃娃，还是活的。

　　返程，天空飘下鹅毛大雪。

　　江勇缩着脖子弓腰，两手生疏环抱着婴孩。

　　在即将走进江家村时，他突然停下脚，风雪冰刀一眼刮着他的脸，灌进胃里的酒化作雾气，顺着喉咙熏进脑袋，晕乎乎的，眼前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一个奇异的念头顺着风雪迎面扑来，他经不住后退了一步，脚打了一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风雪，面前是一座孤零零的瓦房，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屋顶一片厚雪滑落，江勇在门口看到了一只大瓷碗，上面用锡纸封了面，又压了一块破木板，木板上落了小雪堆。

　　谁送来的？养鸡的王大妈？还是死了老公天天要给他找对象的刘大妈？

　　江勇心里嘀咕，从兜里掏出钥匙，手有些抖，钥匙老是对不准锁孔，他冷的不行，直接蹲下来，盯着锁孔将钥匙插进去。

　　屋内一片冷清阴暗，浮着一股臭烘烘的辛辣味儿。拾起地上的瓷碗走进去，把婴孩和瓷碗放在饭桌上，走到门口墙边摸索到一根棉绳往下一拉，啪的一声，悬挂的钨丝灯亮了起来。

　　他瞄了眼婴孩，发现她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边走边解开腰带上的囊袋扔到厨房，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筷子、一个小玻璃杯和一瓶白酒。

　　倒上满满一杯，抿了一口，辛辣如同刀子，从喉咙滚到胃里，他闭上眼睛砸了下嘴巴，身体一暖和，这才觉得理智回来了。

　　微微发红的眼睛盯着被包在厚厚衣袍里的婴孩，一寸寸的，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她比以往见过的孩子都不一样，雪一样的肌肤，那双圆溜溜的带笑的眼睛，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但是这个有福气的孩子，因为某种原因，有人丢弃了她，也许是未婚先孕，也许是一时冲动无法负担的结果，也许只是因为是个女孩……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孩子没人要了，如果不是运气好被他捡到，在这样的天气，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他救了一条命。爷爷总说，人一辈子再窝囊，总归要做些好事，这样死了到阎王爷面前，也能抬得起头。现在他可不怕了，哪怕黑白无常现在来勾了他的魂，他也能挺直腰板跟着去。

　　酒抿了一口又一口，很快一杯酒下肚，江勇脑子又有些混沌起来，他感觉到饿，便掀开了瓷碗上的锡纸。里面是一碗白菜猪肉馅的饺子，个个肚大挤在一起，放的时间有些久，汤汁干了一半，有些冷了，筷子搅动几圈，听着屋外凛冽风雪，两口一个饺子吃了起来。

　　香味在屋内弥漫，促使婴孩醒了过来，她张开嘴打了个哈切，手脚在衣袍里蠕动，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江勇见她醒了过来，一时手足无措，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未照顾过小孩儿，就算是抱也是极少数。

　　思考半晌，他从厨房里取出一只不怎么用的瓷勺，舀了饺子汤递到婴孩嘴边，因为角度不对，汤汁一大半顺着嘴边流了，一些流进了婴孩的鼻子里，她被呛的咳嗽起来，口水、鼻涕、汤汁糊了一脸。

　　江勇吓了一跳，连忙取了纸擦干净，伴随着一次次的咳嗽声，江勇的喂食动作越发娴熟，很快，半碗汤汁见了底。

　　估摸着差不多，江勇快速吃了剩下几个冷掉的饺子，抱着婴孩进了厨房，放在土灶上，开始处理带回来的兔子和鸟。

　　婴孩侧头，黑曜石般的瞳孔看着他手起刀落，剥皮开膛取内脏，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她咧开嘴开怀笑了起来。

　　听见笑声，江勇伸了一根手指想要逗弄她，没有注意到那手指下沾着一滴血，婴孩两手抓住他粗硬的手指，伸出粉嫩的舌头，将手指下的鲜血舔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