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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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冷静，精明干练——这是松田阵平对于妃英理的第一印象，看来他没找错人。
“妃律师，这些是公证遗嘱所需的资料和证件。”松田阵平郑重地将自己带来的资料交给妃英理。
妃英理打开了那个文件袋，镜片后的双眼认真审视着里面的资料。松田阵平没再出言打扰，只是安静等候她审核文件。
确认对方提供的资料没问题后，她抬头看向面前的西装男子：“根据《公证人法》第45条以及《民法典》第969条规定，以公证证书订立遗嘱时，要有公证人、遗嘱人以及两位以上的证人在场，由遗嘱人口述遗嘱，公证人记录后让其阅览。松田先生，你需要请两位信任的人到场作证，否则本次公证无效。”
“据我所知，证人不一定非要是遗嘱人认识的人。只要证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且与继承人、遗嘱人没有利害关系，就是符合条件的。”
松田阵平说着，唇角勾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我不希望身边的人知道这件事，就请妃律师事务所的工作人员来做证人吧。你在业内很有名，我信得过你。”
妃英理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同意了他的要求，让栗山绿和另一位同事过来做证人。
“那么，松田先生，请开始口述你的遗嘱。”
“我希望委托妃律师作为我的遗嘱执行人。”
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中，松田阵平不急不缓地开口：“在我死后，请将我目前居住的房产留给我的同居男友萩原研二，其余财产留给我的父亲松田丈太郎。另外，需要麻烦你们在十一月中旬联系萩原，向他确认我的安全。若我已经不在人世，就按照我的遗嘱执行。”
妃英理处理过很多遗嘱纠纷引起的案件，其中也包括将遗产分配给同居情人的情况——在某些国家，这样的遗嘱是违背公序良俗的，不予成立；但在日本，这是合法的。
她的主要关注点不在这方面，只是觉得很蹊跷：为什么这人好像提前预料到自己近期有可能死亡，还能将时间精确到十一月中旬？他不会是打算自杀吧？
妃英理如是想着，不由得警惕起来。
“松田先生，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是十一月中旬？听你的意思，好像提前知道自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松田阵平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解释道：“我身体不好，这几年曾经两次病危，最近也经常生病。我有预感，今年之内可能会再出事，所以想先立遗嘱。”
他说的都是可以查证的事实，不怕妃英理怀疑。就算她事后亲自调查，也不可能查出什么问题。
妃英理仔细观察着松田阵平，发现他的脸色的确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不像是在说谎。
确定了对方并没有轻生的念头，妃英理就再没多问，她不喜欢打探客户的隐私。
对于交代后事，自书遗嘱是最方便的。松田阵平之所以选择公证遗嘱，主要原因有两个：
第一，自书遗嘱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要是把遗书放在显眼的地方，很容易被提前发现；如果把遗书藏在隐蔽的地方，搞不好等他死了几十年都没人知道遗书的存在。
第二，假如松田阵平不立遗嘱，或是他手写的遗书未被发现，他在东京的房子就会被判给他惟一的法定继承人，也就是他的父亲。萩原将从此被剥夺自由进入他家的权利，失去在这里留下的一切美好回忆。
想让萩原继承他的房产，同时也为了消除自书遗嘱引起的怀疑，避免让萩原蒙受伪造遗书的不白之冤，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强势的第三方进行遗嘱公证，所以他找到了律政界赫赫有名的妃律师。
妃英理完整将松田阵平所说的话记录下来，将遗嘱交给对方过目，确认无误后，便让他和证人在记录上签名，最后制成公证书，盖上妃律师事务所的公章。
“请你们代我保管这份公证书，我不方便带走它。”
松田阵平将萩原研二和松田丈太郎的联系方式告知妃英理后，就离开了律师事务所。他打着那把黑色的伞，从容踏入银丝织就的细雨中，仿佛天地都随之归于静默。
年纪轻轻，就能如此坦然、如此冷静地面对自己的死亡，甚至井井有条地为自己规划后事……真是个不寻常的人。
栗山绿站在窗边，目送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心底随着连绵秋雨生出一种淡淡的惆怅。
“松田警官，好久不见了！”
□□处理班的同事一抬头就看见松田阵平站在办公室门口，惊喜地叫道：“你是要调回机动队了吗？”
松田阵平环顾四周，确认萩原研二不在办公室内，才启唇道：“不，我是来找萩原的。”
“萩原警官不在，他刚才有事出去了。”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松田阵平微微点头，说道：“那我在这里等一会。”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没再吭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隔着黑色的墨镜，凝望着曾经共事六年的同事们。
他以为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调回机动队，却没想到今日的这一面即将成为永诀。
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就连办公桌上的订书机和贴在白板上的工作计划表都显得无比亲切。
他的目光默默从众人身上扫过，努力想要记住这里的每一张脸。
坐在办公室门口附近的同事察觉到了一点异样，问他：“松田队长，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们说？”
松田阵平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并未正面回答。
“别这样叫我，我已经不是你们的松田队长了。”
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像意料中的那样，没有等到萩原研二出现。“萩原还没回来吗？那我下班之后再去找他吧。”
“松田警官，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松田阵平转过身去，摆了摆手，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今天是11月4日，距离11月7日还剩下3天。
“难得不用加班，能够准点吃饭的生活真是太奢侈了。”
伊达航和同期们一起吃完午饭，离开食堂，打算去旁边的杂货店买点喝的。“我想去买瓶饮料，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走吧。”诸伏景光同意了，其他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松田阵平与他们并排行走着，渐渐放慢了脚步，自己一个人落在最后面。他看着前面四人的背影，嘴角轻轻向上扬起。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萩原研二刚侧过头，就发现身旁的幼驯染不见了。
他回头一看，果然见松田阵平独自落在后边，立刻回去拉住他的手。“小阵平，你怎么走得这么慢？不舒服吗？”
还没等松田阵平回答，其他人就注意到身边少了两个人，纷纷折返回来，关心地询问他们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
松田阵平不想他们起疑，只能继续保持着缓慢的脚步。
大家见状，也刻意放慢了速度，配合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五人始终保持着并肩而行的状态——无论速度有多慢，他们都不会落下任何一个同伴。
松田阵平正在试着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从同期们的生活中一点一点地抽离。这当然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艰难的事，但总要有人尝试去做。
——你们总有一天会习惯的，习惯没有我的生活。
对不起，我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