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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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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惊墨靠在椅子上看着呆住的二人,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扶着额角,空闲的左手随意垂在身侧。
“卫向阳,所以你一大清早不请自来是为何。”
“总不能是感受到了血缘的呼唤。”
谢道长的嘴还真是缺德,商枝回过神来,嘴角轻轻抽搐,感到无语。
对于突然多出来一个外孙,商枝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对她死了多久有了更清楚的认识。毕竟她记忆已失,对卫向阳的祖母全然不知,更别提爱屋及乌了,况且对着一个看起来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少年也实在生不出什么慈爱。
她只是呆了一瞬,最多感慨下世界真小。
不过,看那叫卫向阳的少年呆若木鸡的模样,估计他受的打击还挺大。
卫向阳表情麻木,“还不是姑姑天天在祖母面前念叨温表哥,让我多来谢兄你宅子转转,就盼着谢兄你一回来,就让我求你救救她儿子。”
为这事,他被逼得连着早起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谢兄回来,一进门还没说正事就先被吓了一跳,这就算了,吓他的还是他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姨祖母,想着先前的言论与举动,他连称小爷的心情都没了。
“是温峤他自己不愿出狱,求我有何用。”谢惊墨嗤笑一声。
商枝耳朵动了动,好耳熟的名字。
“什么?!”卫向阳吃惊,“温表哥是自愿的?”
“不过接下来可就由不得他意愿了。”谢惊墨指着商枝,继续对卫向阳说道:“等会儿我进宫面圣,你带着她去收押温峤的地方,让她认下路。”
卫向阳表情犹豫,欲言又止。
谢惊墨打断他,“不是想就救你温表哥吗,那就听我的,少问多做。”
出门前,谢惊墨叮嘱商枝,“记得撑好伞,此伞名唤青骨,可保阴鬼出没于阳间白天,更有护养神魂现身现形的功能。”
商枝听了有点感动,再看谢道长觉得他哪哪都顺眼,就如同话本子里面的白胡子老爷爷,专门给天选之人送装备的那种,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佛光。
还没等“人美心善”夸出口,谢惊墨就又来了一句,“不要弄丢了,用完记得还我。”
商枝:算了......
商枝小心翼翼地撑着伞与卫向阳行走在京城街道上,人影三三两两,她与他们看起来并无他别。
她一边记路一边找一旁的卫向阳聊天,“你跟谢道长是什么关系呀。”
卫向阳有些不自在,别扭地回答道:“我待谢兄如亲哥哥。”
“我生来八字轻,易招鬼,有时能听见别人听不到的。有些厉害一点但又没那么厉害的鬼总喜欢吓我,我小时候经常被吓,天一黑我就不敢出门,半夜也不敢起来上厕所.......”卫向阳回忆往昔,还没褪去婴儿肥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直到谢兄跟着监正大人来我们家住了一段时间,我才能睡个好觉了。那时,我跟在谢兄身后,鬼都绕着我们走,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卫向阳把他的香囊取下来,他捧在手心对着商枝显摆,“你看,这里面是谢兄给我的护身符,能抵挡恶鬼的侵扰。”
“带上之后,我就再没被吓过了。”
说完,他哀怨地看了商枝一眼,嘟囔道:“姨祖母....你又是如何跟谢兄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
商枝想,原来是谢道长的弟弟粉,就是不知为何那护身符对她不起作用。
可能因为是谢道长让她吓的?
商枝略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摇头说道:“不值一提。”
其实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被抓住的,是被奴役差使的关系。
那样她太没面子了。
卫向阳不开心,他跨着脸哀嚎,“不公平,我都全全交待了。”
他就说嘛,鬼什么的最讨厌了,一点都不真诚,只知道欺负小孩!就算这鬼是他姨祖母,跟他沾亲带故的也不例外。
商枝想了想,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我告诉你,但前提是你答应我不会告诉谢道长。”
卫向阳立马停下了哀嚎,觉得商枝表情郑重,好像其中关系大有文章,他竖起耳朵,就听到了商枝对他说:“是谢道长晚上梦中流着泪叫我名字的关系。”
卫向阳捂着嘴巴楞住。
谢兄也会深夜哭泣?
商枝点头:“你要保密,毕竟谢道长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知道你谢兄性格的。”
卫向阳回过神来眼睛转了转,他就知道!谢兄不帮他,还为了这女鬼凶他,他们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你对珠世公主又了解多少?”商枝生硬地转移话题,打断卫向阳的脑补。
虽然她说的都是实话,但总感觉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卫向阳很轻易地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实诚地说道:“不太清楚,我只是曾经在史书上看到过一眼。”
说完,他不解地看向商枝,那眼神分明在疑惑商枝不就是珠世公主本人吗,怎么还问起他来了。
商枝抿嘴,“我不记得生前的事。”
“啊......”卫向阳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脱口而出,“要不,等下我带你去百川书肆,那里可能有记载你生前事迹的书,你可以去看看。”
“可以吗?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怪说不得谢道长把你当亲弟弟看待。”
卫向阳本来刚说完就有点后悔给自己没事找事,一听此话就立马把那丁点子后悔抛之脑后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当然可以!小爷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过了一会,卫向阳停了下来,指着前面,唉声叹气,“你看,那就是温表哥被关押的地方。”
商枝抬眼望去,灰败的围墙中间有个小门,门的左右有两个官兵把守,门上有黑色板正的牢狱二字,气氛深严压抑。
商枝一想到晚上还要来这就心塞。
“诶,你表哥为什么会入狱。”
在去书肆的路途中,商枝好奇地发问,她想着晚上还要去劝他,总得了解一二。
卫向阳吞吞吐吐,“温表哥他......当初是因为兵败被捕入狱。”接着又愤愤不平,“后来听说君上念及表哥过往功勋准备赦免,不知为何又作罢了。”
商枝点头,表示明白了,她开口宽慰,“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正当走到百川书肆店门前,一行人拦住了商枝他们的去路。
“哟,这不是卫家小子吗,你哥哥呢。”
一位身着桃红锦衣的公子哥摇着扇走了上来,嬉皮笑脸地想要与卫向阳勾肩搭背。他身旁还站着一对长相相似的年轻男女,均是华服美裳,贵气非凡。
卫向阳先是侧身一躲,瞪了孟池东一眼。接着他对后面两人行拱手礼,“参见三皇子、六公主。”
商枝愣了一下后依葫芦画瓢,同样也行了个礼。
嗯......如今的皇子公主应该算是她侄孙了吧。
“不必多礼。”高个男子颔首示意,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静静站在那儿就如同四月的春风一般,温柔和煦。
比较娇小的女子则是一双妙目盯着商枝手中撑着的青骨伞,她似笑非笑地发问:“卫向阳,你身旁这位姐姐是谁,眼生得很。”
她的声音让商枝想到了山间的黄鹂。
卫向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苦恼着该如何介绍。
他的姨祖母?还是谢兄梦中人?
商枝在一旁搓捻着垂在腰间的秀发,见众人看向她,她笑了一下,举止落落大方,“民女是谢道长的远房表妹,名唤谢枝,这是第一次上京,公主觉得眼生实属再正常不过。”
“谢道长?谢惊墨?”商玉瑶不甘心地再问了一次。
看到商枝点头,商玉瑶看着青骨伞下的姣好面庞笑意渐淡,“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有表妹呢。”
她上下打量了商枝,看到裙摆上的几处脏污后轻笑一声,神情分外天真,“谢哥哥不是孤儿吗,你是哪种妹妹?”
一旁的商竹沥看着她妹妹,有些无奈地笑了,他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再对商枝说道:“玉瑶性情直爽,不太会说话,不过她没有恶意,姑娘不要多想。”
商玉瑶娇嗔地看着她皇兄。
商枝没想到变成鬼以后给侄孙行礼就算了,还得受这种委屈编排,真是令人讨厌的两个小鬼。这两人一唱一和,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不去唱戏可惜了。
不过,真是失策,她随口一个烂大街的身份,没想到还不好圆。她一是没想到这公主如此追根问底,二是没想到那谢道长居然是孤儿。
她看向卫向阳,卫向阳拼命眨眼。
那身着桃红衣裳的公子哥推了卫向阳一把,卫向阳才反应过来,他出来打了个圆场,他打哈哈笑道:“失散多年,最近才相认的。”
卫向阳感到了脑袋疼,他才十五岁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公子哥把扇子一阖,“原来如此,都是家人,都是家人。”
“谢哥哥小时孤苦伶仃,身边没一个家人亲戚,这长大后名声有了,亲戚就陆续来了。谢哥哥也算苦尽甘来了,是不?”商玉瑶眉眼弯弯,好似真心为谢惊墨感到高兴。
商枝没管她话里话外的含沙射影,毕竟她身份是假,这话对她来说听起来不痛不痒。
她脸皮很厚地附和,“确实。”
商玉瑶噎住,如同打在棉花上,有劲无处使。孟池东在旁边憋笑,她瞪了他一眼,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看见美人就倒戈了。
“玉瑶,该回宫了。”商竹沥提醒着。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玉瑶对那谢惊墨还是没死心。
商玉瑶跟着她皇兄上了他们的马车,在即将离开之时,她掀开马车帘子,露出她灿若桃花的面庞,她仰起下巴,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本公主叫商玉瑶,记好了。”
她没出声用唇语说了几个字,商枝读出来了。
那是——“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