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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牺牲品 ...

  •   “反重力装置浮岛。”知闻笑出声,“联盟最中心的地方就在这儿了。”

      “再加上红姐的异能。”以袅回想了一下,补充道。

      他们确实是从地下通道驶向城外的,但基地实际上却是浮在半空的汽艇样载体,所以升降梯穿越的根本不是实体,而是红姐通过异能伸展出来的折叠空间。她通过在空间内里的传输将他们送达指定地点,大概出城的5道大门与基地车停放空间之间的距离连接也是相同原理。

      怪不得他们都需要和红姐报备,没有她,整个基地就要与世隔绝。

      “照这样,红姐的异能消耗得很快吧。”以袅问道,“所以上次你说的休假,她是在做抽取?”

      “是,红姐做一次抽取得花不少时间,长到要算成一次假。”知闻回道,“那对她来讲也算是休息了,毕竟她平时连坐下喝杯水的功夫都难挤出来。”

      长廊很长,但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无边无际,认真算下来也不过几分钟不到的脚程。璀璨的灯火大道已经被两个人抛在身后,他们步入门廊,即将进入白塔。

      “哨兵为什么会为联盟卖命卖得这么心甘情愿,还是我太小人之心?”以袅突然问道,“整体素质这么高,高到好像每个人在觉醒异能的时候还能同时无差别觉醒为人类命运牺牲的使命感,这么义无反顾,真是可歌可泣。”

      “换而言之,没人闹事实在不正常。”以袅想,“我总觉得不是每个哨兵都能那么轻易地‘高尚’,不对劲。”

      不是不能,而是不应该。

      且不说战斗本身就有丧命的风险,单单是为了活命的“抽取”就要剥掉人一层皮。在被乔伊揪着为全体哨兵做净化时,以袅就发现了哨兵内部的千人千面;后来见识到抽签时的手脚,这种印象便在他的脑中继续加深。

      明明是有人是不情愿去送死的。

      哨兵们任劳任怨,但并不像被伟大的理想驱动,而更像是因为某种必须活下去的执念,在浑浑噩噩中被基地的掌控着、推拉着往前走,如同被调校精准的机器。他们本就是平头百姓,在成为哨兵之前也不过是安安稳稳地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前行,即使也许坎坎坷坷,但也不会朝不保夕。

      毫无疑问,他们不过是临时被老天凑出来的散装部队,一种被美化的牺牲品:没经过训练,素质堪忧,良莠不齐。可成为拥有异能的哨兵本就是一种随机概率——这玩意儿就跟投胎一样不讲道理,降临在谁头上,就是谁头上,然后马不停蹄地让他投入被命运安排好的洪流之中,再不见天日。

      “你还记得吴屏吗?”知闻冷不丁说道。

      以袅一顿:“记得,你说他是红姐的儿子,眼睛被异种伤了。”

      “嗯。”知闻应声,“他就是联盟对待红姐最大的砝码。”

      以袅突然说不出话来,他想到了点什么。

      “剩下的我们回去再说好吗?”知闻笑了一下,“站在大门口探讨联盟机密,小鸟,就算你不想活了,我还想再享受几年。”

      下一秒,知闻停住脚步:“你现在站在白塔门口试试看,有惊喜。”

      以袅不知道知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站在了白塔的大门口。

      大门感应到有人站在面前,响了两声,随即熟悉的机械女声道:“第三支队,以袅哨兵、知闻哨兵,欢迎回家。”

      大门冲他缓缓打开。

      “我有ID卡了。”以袅想道,“不过我没收到实体,那是——芯片吗?”

      “乔伊直接把你的信息输入了识别系统,战斗类哨兵拿卡刷门费时间还容易丢,一边都是植入芯片。”知闻用指腹轻轻擦过以袅的脖颈,“这玩意儿能连接神经末梢,定位识别二合一,包括你刚刚能够看到基地的实景也是因为它。”

      乔伊·琼是个天才。

      以袅一巴掌拍掉知闻不太老实的手,心里却明白,如果没有芯片和ID识别,即使外部人员进入了基地内部,不仅在重重关卡前寸步难行,即使把眼睛挖出来看也窥探不了半分隐藏在基地深处的秘密。

      “第三支队是哪个队?”他问道。

      “方怀瑾的队。”知闻拍拍他的肩,“有福了队友,他事儿最少。”

      “好了,进屋。”知闻将以袅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在以袅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已经熟练道,“我屋还是你屋?”

      *

      进知闻的狗屋破规矩太多,以袅想回自己那儿当一具躺尸,然而知闻跟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般,死活摘不下来,一副倒贴到死模样。

      “都不选。”以袅半睁着眼,精神疲倦:“我要一个人回去。”

      “哦,随你。”知闻微微笑道。他就这样放弃搅缠,后退了一步。

      以袅似乎不相信这人会轻易妥协,他狐疑地瞥了一眼知闻,发现他确实没有阻拦的倾向后,虽然还是觉得不对劲,但现在自己脑细胞都在异种肚子里被消耗了个一干二净,于是他无暇多想,两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晚安。”以袅道。

      门在知闻面前关上。

      知闻看着那张紧闭的门微笑,他缓缓移开步子,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以袅已经疲惫到没有余力再去思考,精神高度紧绷二十几个小时才猛然放松下来,这实在让他招架不住。他拖着一条行动不便的腿,艰难却火速地将自己冲洗干净。

      换上一身宽松的衣服躺在床上后,以袅的大脑终于彻底放空,开始无意识地跑偏:“如果我觉得知闻是个小孩,那我年龄会更大?大多少?或许其实我已经三四十岁了。那怪不得精力……我的脚……为什么没去治疗室……净被拽着……”

      思维逐渐断片,以袅睡着了。

      *

      “咯吱、咯吱——”
      “踏踏踏——”
      “砰!”

      以袅猛地从睡梦中恢复了意识,他睡得沉,此刻脑袋钝痛,胸口发闷,有种头上被捂了枕头的既视感——

      不对,有人用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谁?”以袅睁开双眼,他夜视极强,轻易便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列昂尼德。

      “他醒了诶?哈哈哈哈哈哈……”一道扭曲的声线从身旁传来,以袅努力把头转过去,却只能在列昂尼德手下歪斜过一个很小的角度。不过也够了,他瞪大双眼,用余光努力捕捉那人的身影——

      是在会议室被知闻踩碎了一只手的酒鬼。

      他看着对自己下手的列昂尼德和酒鬼,脑子一瞬间便走流程明白了现状:原先所有人都无法被净化,所以这几个极端分子心态还算平衡;但现在不一样了,全白塔都心里门清儿向之鸣在自己手中捡回了一条命,一片死寂的哨兵们重新跃跃欲试,藏的污纳的垢一股脑涌出来堆在了以袅脸上——出发前预想到的摸门没发生,现在补回来了。

      那这恨不得杀了我的做派又是什么情况?净化不得恼羞成怒了?以袅不由得在心里骂道:“联盟的义务教育果然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都不懂。”

      “队长!下手再重点!看这小白脸死了知闻还能不能再闹腾!”酒鬼开口,熏出一口臭烘烘的恶气。

      “嚯,不对。”以袅感觉自己的大脑转火星子,“这是确认了自己搁我这儿得不到净化在报复知闻,我就是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得的牺牲品。”

      想到这,一股无名鬼火突然就从胃里蹿了起来,烧得以袅浑身止不住发抖。

      列昂尼德像座小山一样压在以袅身上,令他动弹不得;身旁的酒鬼晃晃悠悠地拨弄着他的床单,口里臭气熏天——而罪魁祸首正在隔壁呼呼大睡得正舒服。

      服了。

      “还没兴师问罪呢,怎么能交代在这儿。”以袅眼里瞬时闪过一丝冷冽,他使上浑身的力气,挣扎着将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死死抓住列昂尼德的手。

      “哈?不自量力到想和我比力气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列昂尼德的邪笑半道转成了几声惨叫,松开了手。

      他的手臂上留下极深的两个指甲印,几乎掐了薄薄几道血丝出来。

      以袅看着列昂尼德,眼睛在黑暗中折射出了一点幽暗的光。

      列昂尼德捂着胳膊咋舌,暗自腹诽眼前这小子真是精得不能行。他知道拼力气拼不过自己,于是用指甲掐着一点肉狠劲一拧——哨兵五感本就通达,这“二指禅”跟往刚剥了层皮的生肉上倒开水一样,实在管用得很。

      趁列昂尼德吃痛的两秒,以袅迅速起身,一个翻滚便下了床。他顾不上穿鞋便向房门外跑去,然而脚踝传来清晰的疼痛感,减缓了他的移动速度。

      下一秒,他被酒鬼拽住了衣服——

      “嘭!”

      以袅狠狠跪倒在地上,膝盖处发出清脆的响声,疼得他失声张口,捂着膝盖蜷缩成了一团。

      “嘿,小样。”酒鬼咯咯笑道,“看你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酒鬼诡异的笑声半道中止,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细掐尖,变成了凄异的惨叫。

      他双脚离地,迅速向空中攀升。

      卧室的门打开了,就像最开始的那天一样,门把手和零碎部件滚了一地。而知闻站在门廊的光影下,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微微举起,随着他的动作,酒鬼嗷嗷地在空中胡乱扑腾。

      “你怎么。”知闻似乎有点困惑,“记吃不记打呢?”

      以袅盯着知闻,眼睁睁地看他向门外踱了两步,手向后一扬,酒鬼跟着径直飞出门外——

      “不是,你——”以袅像是预见了什么,赶忙从地上直起身——

      还是晚了,知闻的手微微放松,酒鬼从白塔的三楼直直摔了下去。

      “砰。”知闻微微一笑,说道。

      以袅觉得后背发凉,他迅速起身向走廊的栏杆上探过去,却在路过知闻时被一把拉了回来。

      知闻将皮质手套轻轻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十分温柔地说:“反正死不了,还是别看了,看了万一做噩梦怎么办?没把他冲白塔下面扔出去已经够便宜这饭桶了。小鸟,人善被人欺。”

      “嗯……你呢,列昂尼德?”知闻回过头,以袅听到他打了个响指,“你就那样掐着脖子跪一个晚上,忏悔赎罪大套餐喂到你嘴边,好不好?”

      *

      “你看看,早听话不就没事儿了。非得先整这一出,不知道图的什么。”知闻跟个居委会大爷大妈一样在以袅屁股后面念叨,作捂心状,“不会是——天呐,你其实是一直在等我主动吗?对不起啊,你感情太内敛了我刚刚才察觉到,欸这可真是……”

      他又知道了,这懂王。

      以袅捏着鼻子走进去,他几乎条件反射地闭上眼,果然,劈头盖脸又是喷炮仗似的一通消杀。

      知闻扔给他一套衣服:“先洗澡,别的待会儿再说。”

      “我刚洗过。”以袅反驳道。

      “我觉得有些脏了。”知闻微笑,“再洗一遍吧?”

      *

      水声透过卫生间的门传过来,门是磨砂的,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但以袅坐在沙发垫上,一脸菜色,心无旁骛。

      他脚疼,洗澡的时候知闻犯浑非要跟进去,美其名曰自己担心。以袅惊觉眼前这位人模狗样的东西是个流氓,嘴角抽搐说什么都不同意。知闻乐得跟吃了屁一样,看把人逗的差不多了,蹲下身,手没怎么使劲,一掰就把以袅的脚腕正回了原位。

      一阵剧痛闪过,以袅还没来得及抹眼泪,已经行走自如了。

      “就是个轻微脱臼。”知闻拍拍手。

      “那你现在才说?”以袅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来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不然呢?反正贴着也是净化,没让你挨地。”知闻一脸大言不惭,说完拍拍屁股走人。

      以袅被这厚脸皮程度震惊了。

      淋浴室内,他越想越不对劲,后知后觉发现这家伙明明是故意的:自己行动不便,活动只能依靠知闻,不仅时时刻刻能贴着他给做净化,而且还能顺带测试在自己丧失活动能力的情况下,任务的完成度会不会受到干扰。

      以袅神色冷下来——知闻似乎从来没考虑到如果他被攻击后没了命,丧失了行动能力的自己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或者说,知闻想到过,但这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抑或这人对自己太过自信,压根没有想过有失手的可能。

      再联想到半夜掐着自己脖子的列昂尼德和趴伏在一侧的酒鬼——

      命大。

      以袅没法评价这个事,越想越觉得背后一凉,连沐浴器下的热水也泛着阵阵冷气。

      他关了淋浴,擦干净身体,穿好衣服,随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门外,知闻还没洗澡,于是垫了层防尘垫靠在沙发上,正举着那半边的爱心杯子喝水。另一半的爱心杯子被他放在茶几上,往外飘冒着腾腾热雾。

      “好啦?”知闻向他举杯,“没酒,先来喝口水。刚刚一直没空说,庆祝我们顺利归来。”

      *

      以袅捧着另半边爱心在沙发上静静喝水。浴室里边的声音戛然而止,耗时一个半钟头,知闻终于把浑身上下搓了个干净,他光着上半身,心满意足地趿拉着拖鞋从里面趟出来。

      “你之前说过的3月7号,我问了,那天是周昌兴的生日。”知闻把毛巾放进洗衣篮里。

      “生日?”以袅眼皮跳了跳,他没想到知闻会把自己的一句话放在心上,更没想到这天会是周昌兴的生日。不过这对不上,简直和日历上标注的字样是反义词。

      突然,他灵光一现:“那他妈妈有没有因为难产……”

      “没有。”知闻用另一条毛巾揉了揉头顶,“他妈健在,别咒人家。”

      “那他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英年早婚呢?”

      “扯淡。”

      “不会有什么流落在外的……”

      “三姑六婆没有,父母双亲健在,无妻无子身家清白。”知闻眨眨眼睛,“再问下去我要吃醋了。”

      以袅挑眉。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的思路卡壳,钉在了原地。

      “算了,谢谢。”以袅闭上眼,决定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所以你在周昌兴的精神世界里看见什么了?”知闻笑了一下,靠过来,“那块骨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袅眼皮一跳。

      他抬头看了一眼知闻,不知道该不该说,说的话要说点什么。

      把自己在脑子里听到过的东西告诉他吗?

      以袅不确定这人是否靠谱,毕竟他刚刚才知道这人在异种面前用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上下打量的眼神让知闻觉得好笑,好笑之余却又夹着点让人郁闷的烦躁。知闻知道自己等不来回答,于是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盒烟,走到了阳台上。

      阳台门又开合了一下,他知道以袅会跟着出来。

      感受到以袅在身后站定,知闻看着黑空,吐出了一口雾气。燃尽的烟灰从阳台上抖落,火星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如同银河里某颗渺小的恒星。

      他盯着灰烬被高塔的风吹散在空中,神情一片淡漠。

      独自一人的时间太久了,偶尔吐出点真心,总想要对方立刻感恩戴德地十成十地接受容纳,就像强买强卖的人,不讲任何武德。

      可他忘了真心是要交换的。

      既然现在想起来了,知闻突然决定赌一把。

      “反正说过要告诉他,况且就算我不说,他也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个好心人不如我来当。”知闻想,“拾个便宜。”

      想清楚之后,他把烟屁股叼在嘴上深深吸了一口。

      “联盟控制哨兵通常有两种途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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