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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木头木头 ...

  •   5.
      我和陈昂很快成了好朋友,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自认的,但他和别人也不甚亲热,所以在我问他:“你是我的好朋友吧?”他点了点头。
      我是个话多的女孩,我妈总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我恬静优雅如同我的小名“恬恬”一样。
      但我似乎就与这个家的期待反着生长,我话多的很,每天追着陈昂问东问西。
      我妈希望我长大学金融,或是当老师,但我却从小期待活成一个自己撰稿的作家。
      比如我现在问陈昂的这个关于友谊的问题。
      陈昂只当是我那一串无休无止的问题中的一个,殊不知我在背后酝酿了一场大阴谋。
      我写了篇作文《我的好朋友》
      把陈昂塑造成一个单亲家庭,缺爱、孤僻但努力学习的励志人设。
      三年级的我文采不好、但我用很多的夸张,和一丁点的真情实感让这篇作文在市作文比赛里拿了奖。
      作文比赛喜欢搞一个听起来好写又普遍的主题,就是那种在《学生优秀作文》里也烂大街的主题。但你偏偏不能写那种会在期末考试里拿高分的作文,你得写的独特一点儿,才容易拿奖。
      这是我在拜读完这次以“友谊”为主题的作文大赛所有获奖作文之后的感想。
      我在作文里写了陈昂的家庭,或多或少,亦真亦假。
      但我不觉得不道德,毕竟我开口问过他了,他自己认的这个朋友。
      “可惜我们才三年级”陈昂没由来的来一句,他很少主动对我开口,通常是我先聒躁一通他才开口,他从来不会像我一样说一堆没有主题的费话,所以他在我疑惑的眼神里开口补充:“初中组的都有奖金”。陈昂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
      果真,那薄薄的获奖作文选下面还缀了奖金情况,
      他正读的那一页,一名叫杨灿的初一姐姐凭这个作文大赛得了800元。
      “哇塞,好多钱”三年级的我只会这么说。
      “不过,初中组要比赛三轮,很难的。”陈昂说着,放下那举满薄的册子,拿起他的《少儿物理启蒙上册》
      我后知后觉,我本来是给他来看我的作文,写的是他,既使假大于真,也该让他知道。
      “我作文好看吧,我要当一名作家。”我蛮横地扣上了他那本书,好让他回应我。
      “我听大人说,作家很难当,我想当老师,老师有假期还稳定。”
      如果一定要在记忆里找找陈昂幼稚的证据,大概是他小学时说话很喜欢以“我听大人说”“书上讲”“老师说”来自证自己的观点有说服力,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挺可爱的。
      在陈昂转到我读的小学之前,我们写过《我的梦想》的作文。想当老师的人数不少——小学生嘛,我们最熟悉的几个职业也不过如此,大家想当的都是医生,老师、警察。
      可我没听过那个小孩想当老师的理由里有“稳定”这一条,这倒像我妈妈嘴里的话。
      我那时大概还没有喜欢上陈昂,记忆太远,记不清了。但我觉得我应该不至于在8岁时就明白情情爱爱——我至今没懂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陈昂无趣,心里想,有趣又古怪的老陈怎么生出一个木头一样的儿子?这样的木头孩子应该分派到我父母名下去,他们喜欢的就是陈昂这样的小孩。
      我在作文里把陈昂塑造成一个单身家庭、缺爱,孤僻但努力学习的人,其实只有第一个词和最后一个词是真的。
      我读过的很多言情文学里,男主角沉默寡言.但是在理科上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们如痴如醉地潜心于物理、数学、天文或者地理、生物。
      我很想把陈昂也写成那样,但陈昂不是,他只是勤奋而已,他甚至不好学,中学时期的他会在我因作业多而气急败坏辱骂学校的时候很不高尚地表示赞同。他只是早早明白自己要干什么,逼自己去做。在一堆无聊的学科里先进一个于他而言比较有趣的。
      他清醒又功利,从三年级我认识他就如此。和我截然相反,真不明白我后来是喜欢他什么。
      6.
      我要讲我和陈昂的感情了。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吗?
      大约是和他聊完天回家,因为谈话中的一个词用的不够高级而懊恼不已,或是他明天要见你,就去拼命地在衣柜里搜寻那件最能搭配你新发夹的衣服。
      我第一眼就知道陈昂好看,所以我说不清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一开始就开始了,人都是视觉动物,设想陈昂长得不那么合我眼缘,又恰巧所有观点都沾点冰冷刻薄,又像个木头一样。别说喜欢,话我也许都不会多说几句。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起点说起,那从我四年级开始跟老陈学画画开始说。
      老陈活得潇洒自由,他的画廊不挣几个钱,但他一有闲钱就带着陈昂去追求“诗和远方”,他时常给陈昂请假,说走就走地去旅行了,这使班上的老师也颇为头疼。
      很难想象陈昂是怎么在这个不靠谱的爸爸带领着天天缺课的情况下,还保持整个小学生涯都没让我在期末考试里超过的。
      后来老陈想了新的解决方案--把陈昂扔我家。
      “你爸这样怎么存的下钱?都当爸爸了还这么潇洒。”
      我妈对老陈的生活方式极不赞同,但她又喜欢安静懂事沉着的陈昂。因此也开心地应下老陈的请求,在餐桌上不停的给陈家夹菜。
      “我倒觉得出去旅行是个好事,只是这次数太多了。”我爸夹了一块红烧肉,他也喜欢陈昂来,因为陈昂来,我妈就做几道好菜。“不过,你爸这几天好像忙着给画廊搬椅子?”
      “我爸打算带点学画画的学生”
      “教画画?我看恬恬该去学学。”我爸说,“总该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一技之长。”
      ……
      饭后我和陈昂在书房写作业。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男生和女生是分裂的,女生只会和女生聚在一起,还时不时在体育课跳大绳的时候搞搞性别对立,且陈昂不好玩,我只在刚认识他时因他是老陈的儿子充满好奇来着。其余的时间里,我们真就是普通又普通的同学,强加上邻里的关系才称上朋友。
      我的新本子的封面上有一张胡夫金字塔的照片,我从图片介绍里刚刚知道它是埃及法老的陵墓。
      “我去过。”陈昂开口,他作业早写完了,已经研读了半天《生命的密码:4-6年级生物科普读物》了。
      “你去过?这在埃及。”
      “去过。我还在那里拍了照。”
      “真的假的?”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跨了三个省份的内蒙古而已,若不是去参加堂姐的婚礼,我妈决不会把每年仅一次的旅行计划在广袤的草原。
      “骗你干嘛?”陈昂说起这话,倒是个小学生。“我很早去的,记不太清了。”
      “怎么去?国外很远吧?”
      “飞机,远。”
      我还没坐过飞机,因此我很羡慕。
      “真羡慕你.我也想当你爸孩子”
      “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开始觉得陈昂有点酷,坐过飞机,见过金字塔、在那个年代的小城小学生眼里是很了不起的事,反正对我这种小学生而言是。
      后来我去跟老陈学画画,他差不多带了十来个小朋友,在画廊的一个空白房间里放了三排桌椅。
      其它小朋友老老实实的挤在第一排,陈昂自己在最后一排,他终于不是在看数学和物理什么文类的书了,而是在摆弄口片叶子。
      ——“你也要来上你爸爸的课吗?”
      “周未没事干。”
      我又在心里暗暗羡慕起陈昂。我从来不会在周未没事干。我妈总会给我找出事来做,如果我有老陈那样放养型的爸爸,那我肯定晨昏颠倒地看电视。
      想到这里我开口,“你不看电视吗?”我本想问问他喜不喜欢看《成龙历险记》——这是我所知道的男生们感兴趣的动画片,班里那一群调皮的男生连笔盒也要抢着买印着成龙和小玉的。
      但我又转念想起,似乎从来没在课间看见陈昂和谁扭打在一起。他那么“大人”,大概不会痴迷打打杀杀的热血动画片。
      于是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或者讨厌的。”
      他皱起情想了一会,好像在思考一道数学题
      “没有,我不知道几个明星。”
      “那你看电视看什么呢?”我追问。
      “随便看。”
      “那你看的真盲目。”
      “盲目”这个词,是我那时候新学的,用在这段对话里,大概有点卖弄的心理。怎么知道的这个词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这段对话,却依然提糊灌顶的记着。
      “娱乐,本来就很盲目吧。”
      四年级的陈昂这样回答我。
      四年级的我不能明白他的高度,只觉的他这话说的拽极了。我本来想要的是这样吹个牛的
      太拽了,那其实是我想要呈现的样子!
      想着,我把书包也扔在了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在他旁边坐下。
      “怎么不去前面坐?我对画画没兴趣,没打算学才坐到这里的。”
      这次是他问我。
      “咱们不是好朋友吗?”我反问。
      “嗯?”
      “前面的人我都不认识,想坐这。”
      看待陈昂和班上王小明那些马虎又调皮的男孩,四年级的我心里确实不太一样的。当然不至于上升到爱情,只是觉得与众不同,和一种没办法掩盖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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