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呆瓜苦瓜》过之无痕

1、第 1 章(修)

　　八月中旬的云城，地面被太阳烤得像下午在市区医院门口摊煎饼的铁板，出门走个路都烫脚，还是穿鞋得那种。
　　宋响脸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从医院行政大楼走出来，一推开门就被迎面的热气扑了满脸，连带着熬了一夜的困意都给热没了，没忍住皱了皱眉。就出来坐上车的这会儿功夫，宋响就热出了一身薄汗。
　　不过他很感谢昨天的自己花了一些时间找到这个带树荫的停车位，要不然今天他的屁股根本都碰不得这个驾驶座。
　　发动车子，开了空调，缓了好一会儿，宋响这才发动车子，上路回家，他的家离医院不远，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驶进小区，将车停进地下车库后上楼。
　　看着上升的楼层数，宋响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个天简直是动一下就像是在澡堂里走了一遭，热的简直没有天理。
　　一打开家门，他就迫不及待按开卧室的空调。只是按了好几下，空调却没有给出他理想中的反应，宋响又找出新电池换上，依旧不行。
　　宋响瞪视着空调半天，叹了口气，这么热的天，没有空调，自己肯定要热得睡不着。
　　早知道这种空调这么容易会坏，当时就不该贪图便宜买这种，就该买个质量好一点的。
　　宋响去柜子里翻看了一下保修单，暗自庆幸，还没过保修期。
　　宋响给家电公司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后，家电公司那边态度良好地表示会马上派人过去维修。这才勉强挽回了一点宋响对这家电公司的看法。
　　家电公司里，当前台的小姐姐将宋响的维修通知单送到维修部门时，五个汉子正在偷摸着用手机组团斗地主，只有丁二拿着钳子在查看那些被送上门来需要维修的电器。
　　小姐姐敲了敲玻璃门，喊道:“这有个单子需要跑。”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五个人齐刷刷地开始摆弄自己手边的电器，一副我很忙的状态，没有人搭理那个小姐姐说的话。
　　丁二看着没有人愿意在这么热的天出单，小姐姐站在门口，又尴尬又生气。
　　丁二跑过去，对着那个小姐姐道：“李姐，我可以接，你给我吧！”
　　李芸看着这个跑来帮她解难的大男生，心里稍稍感动，不过还是担忧道：“你不是还不能出单吗？”
　　丁二小声说：“没事，只要我能修好，老板不会知道的。”
　　为了让小姐姐放心，丁二又贴心地补充道：“我私下里拆装了好几遍空调了，我觉得自己可以。”
　　李芸点点头，用极小的声音在丁二耳边说：“行，我看好你。你可比那几个老油条好，他们就知道欺负新人，好的活抢着干，遇到脏活累活就推来推去。”
　　丁二听完，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笑了笑小声安慰道：“好了姐，别生气，我就先去了。”
　　李芸看着丁二带上那种大草帽，穿上防晒衣走后，看也没看剩下那五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响不确定修理空调的人什么时候来，不过想着也不会来得那么快，决定先洗个澡再说。刚刚这一通折腾又出了一身汗，黏糊糊，湿哒哒，让他很不舒服。
　　刚洗完出来，就听到自家的门铃被人按响。宋响有些惊讶，竟然来得这么快。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急忙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人皆是一愣。
　　宋响擦头的手停在脑后，看着眼前这个他觉得应该还处上学年纪的男生。男孩顶着一扇比他头大好多的草帽，额头上都是汗珠，脸颊热得红扑扑的，手里提着修理包，那双杏眼在看到他的时候，睁得大大的，是他一如既往喜欢的清秀款男生。
　　丁二在看到宋响时，稍稍愣神，看了眼宋响的穿着后连忙低下头，开始手忙脚乱地找维修单。
　　宋响看着眼前人一副看了不该看的表情，觉得这人还挺可爱。
　　此时正在找维修单的丁二，脑子却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怎么穿成这样就开门了。
　　其实，宋响也没有穿什么奇怪的衣服，他只是穿了他平常在家睡觉时穿得真丝睡袍而已。只是丁二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睡袍，在他们农村根本就没有睡袍这个东西，他们家都是把那种已经穿到不好意思再穿出去的旧衣服拿来当睡衣。他从16岁来到城市打工，周围的人也都是辛苦的打工人糙得不行，哪有人穿过睡袍，有单独换洗的睡衣就已经算是高级的。
　　在丁二看到宋响的第一眼，他脑子里就蹦出‘这个男客户怎么穿裙子’的想法。
　　终于在一分钟后，丁二在维修包底翻出维修单：“不好意思，刚刚出门有点着急，维修单被压在底下了。请问你是宋响先生吗？”
　　宋响听着这小孩的话，清脆又干净的嗓音，好感又增加了不少，客气道：“没事，我是，你快进来吧，别站在门口了。”
　　丁二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宋响这一身装扮，又连忙低下头说：“好的，谢谢。”
　　这毕竟是丁二的第一次出单，第一次进到这些外表高耸漂亮楼房的内部，有些紧张。
　　丁二被宋响让进门口后就不动了。眼睛偷偷打量，心里感叹：这房子好大，好干净，好漂亮。
　　宋响看着人没动，提示道：“空调在卧室。”
　　丁二还是低着头小声询问道：“我不用换鞋吗？”
　　宋响听到丁二的话，愈发觉得这个小维修工可爱得过分，他语气温柔道：“不用，家里的地板已经很久没拖了，本来就很脏了。”
　　丁二“哦”了声，跟着宋响来到卧室。
　　心里却疑惑：地板到底哪里脏，分明超级干净呀，到底要多干净才算干净？？？
　　由于丁二的身高不够，宋响去书房搬了一把椅子给丁二，他在旁边扶着。
　　丁二看了一眼凳子，又问宋响要了几张不用的废纸。
　　宋响就看到丁二将纸垫在椅子上后，这才脱鞋站了上去。
　　宋响被眼前这个大男孩的细心又小小地惊羡了一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他觉得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眼前一亮。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上大学第一次见到与他同院系学弟时，才出现过那种兴奋感受。
　　宋响已经进入社会多年，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个难得对上自己胃口的人，也不像学生时代那么思前顾后，犹豫来犹豫去，即使没有想要深入交往的打算，单纯地聊个天也还是一件让人放松愉悦的事。
　　修空调的过程中，两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当然，大部分都是宋响在问，丁二则一边修空调一边回答。
　　宋响知道了丁二的名字和年龄，知道他十六岁就来城市闯荡，已经在这家家电公司工作了一年。
　　宋响看着这个小修理工因为抬高手臂而露出的一节腰身，他握在椅背上的手都不自觉地紧了紧，用平淡的语气，不动声色地打探，道：“这么早就出来打拼，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问完，宋响觉得自己的心不自觉地被高高吊起，默默祈求上天这次可不可以对他稍稍地宽容一些。
　　显然，老天爷并没有听到他的祈求。
　　丁二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女朋友很漂亮哦。”
　　说完，丁二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从脸上消失的红晕又有爬上来的痕迹。
　　宋响听到丁二的回答，心像过山车一样，从高处直直冲下，一点余地都没给宋响留下。
　　宋响没有再继续问，已经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可是傻乎乎被套话的丁二在宋响停止发问后，自顾自地主动和宋响谈起了他的女朋友。
　　宋响看着丁二在谈起他女朋友时骄傲又得意的语气，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人凌迟，而他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地去附和。
　　“我女朋友是我们邻村的，我十八岁时，在酒店打工遇到她，她当时在酒店当服务生，我们俩偶然聊天才知道我们是邻村的。”
　　“嗯，挺好。”
　　“嗯，我也觉得，她很漂亮，尤其是穿裙子的时候。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好想她。”
　　“你可以去找她啊。”
　　“我没有那么多钱，她现在在另一个很远的城市。”
　　“她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个城市发展？”宋响没忍住开口问道。
　　丁二依旧笑得很阳光：“当然是另一个城市有更好得发展啊。不过，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
　　“我一定要好好干活，好好赚钱，赚好多钱给她花。”
　　宋响听了丁二这些带有一些幼稚的发言，却觉得自己对那个从未见过的丁二的女朋友充满了羡慕。
　　不过，和丁二聊了这么长时间，他也隐约察觉出丁二有时候说出的话有些傻乎乎，这在他眼里很可爱，不过放在有些人眼里可能会觉得这个人真的有些傻。
　　没过一会儿，丁二合上空调盖子，让宋响再拿遥控器试试看，这次空调可以正常打开了。
　　丁二看到空调正常了，比宋响还开心。
　　他有些激动地道：“哇，我顺利完成了我第一次出单的任务。”
　　宋响心里一沉，在公司干了一年这才是第一次出单，即使他没有从事维修这个行业，不知道里面的规则，但一年都没有出单，是不正常的，不过宋响没有多问。
　　看着丁二脸上高兴的笑，宋响的心情也没来由地高兴起来。
　　丁二看了一会儿空调，又将空调按停，在宋响诧异的眼神下，再次爬上椅子。
　　宋响连忙上前扶住椅子：“还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只是修得时候，看到里面的纱网已经脏了，该洗一洗了，不然很容易生病。”
　　说完，丁二就很熟练地拿出空调里的纱网，准备去清洗。
　　宋响叫住他，从他手里夺过纱网：“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纱网我来洗，洗好了你再帮我换上。”
　　丁二道：“我洗也可以。”
　　宋响摇头：“你都帮我修好空调了，不能再让你洗了。”
　　“可是修空调是我的责任。”
　　宋响打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难得比较强硬地拉着人坐在沙发上，从冰箱里给丁二拿了一瓶果汁，让他喝。
　　宋响自己拿着纱网去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宋响暗暗唾弃自己的居心不良，其实纱网这个东西他自己也会安装，完全没有必要把人留下，但他还是找借口将丁二多留在他家一会儿，哪怕只是坐下来喝点凉饮。
　　宋响在很小的时候就决定做一个单身主义的人，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身边的人结婚的结婚，生二胎的生二胎，即使他依旧没有动摇自己单身的信念，不过每次回家面对空落落的房子时，难免还是有些惆怅。
　　丁二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小口吸着冰凉的橙汁，有一种自己不是来维修空调，而是来宋响家做客的感觉。
　　他打量着宋响家的客厅，装修得简单大方，让人感觉很舒适。丁二越看越羡慕，心里再次暗暗下定决心要努力赚钱，也要买一套漂亮的小房子，把父母和林雀接过来住。
　　丁二给宋响安装上纱网后，又试了试，确定真得没有问题了，就打算告辞。
　　临走前，宋响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丁二，状似随意地要了丁二的微信和电话，并说自己的空调坏了会指明让他去修。
　　丁二一听，非常高兴地把自己的微信和手机号给了宋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