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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六回上:陌路重逢旧爱 ...

  •   没料到拂韵竟是中途出家,而且谈起旧爱用的是“年轻稚嫩”一词,也就是说他们夫妻两相决绝的时间也就短短几载,最多不会超过十年。

      戚光盈越听越糊涂,眉头忍不住凝起,心想:这位名叫拂韵的大圣才刚出家没几年么?

      可犬神教的宝塔法杖对修行要求严苛,没有几十年甚至百年以上的道行,绝对锻不出这六层宝塔。

      拂韵的话有矛盾,但看样子雪净大师已经信以为真,解开手腕系的六条琉璃碎手链,准备替拂韵的仇人进行超度。

      戚光盈也懒得点破,继续混在人群中,静观其变。

      脑中却忽得闪过云砚隐之前说过的话:追云熹在刺杀他之前,曾多次流连于长时阁和各处寺庙,也有可能在那段时间,他一直藏身寺庙中隐蔽形迹。

      “凡世间挂念,即为缘宿。”雪净大师道,“请将血缘置于我掌中的命盘里,心中默想挂念之人。我会试着与他通灵,送他往生。”

      拂韵轻嗯一声,随即将手指割破。

      他的鲜血滴滴落在雪净大师掌中升起的一圈白色命盘上,血液盛于悬空光环的命轨处,渐渐流成一个红色阵法形状。

      雪净大师口中念念有词,浑身亮起白光,施展出无与伦比的通灵能力。

      但在这过程当中,戚光盈忍不住又多看了拂韵几眼——那张脸着实清秀有余,精致不足。

      会不会是用幻化之术来逃避追捕呢?
      戚光盈怀疑了一下,又很快推翻这个想法。

      追云熹是鲛人,虽体格天赋在三族最高,却不像丹士们精通术法,能随意幻化成各种形态。

      眼前的拂韵从头到脚都是人类样貌,鲛人体态高挑纤长的特征一点都没有。戚光盈坐在远处看,都觉拂韵体型娇小比自己矮了起码半头。

      就算戚光盈凡胎肉眼,雪净却是货真价实的大师,若拂韵真是其他种族冒充,他一定能认出来才对。

      戚光盈心中微微一叹,稍显失落:兕方城乃人族首都,三界同聚,奇人异士多得是,十年左右修炼出六层宝塔可能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如此一来,戚光盈干脆起身,心想还是委托云砚隐帮忙更靠谱,不如去问问主持云砚隐到底忙完没有。

      他刚要离开,心腔位置却仿佛被人骤然攥紧。

      但这个心悸只存了一瞬,连让戚光盈做出反应都来不及,短暂到要不是身体在刹那间剧痛无比,戚光盈差点以为是幻觉。

      而身后雪净大师和拂韵所站的地方,旋即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类似玉佩摔碎磕出的清脆。

      戚光盈一惊,回头望去。

      只见雪净大师手掌中的命盘遍布裂纹,大师眉头紧锁,连忙掐诀念咒,试图用灵力修复。

      一旁以血浇灌命盘的拂韵则脸色惨白,额头上沁出汗珠,他咬紧牙关,狠狠一用力才把手从命盘上扯下来。

      “怪哉。”雪净大师费劲力气,将命盘勉强收回掌内,道,“大圣心中所想的这个人,当真只有一个么?”

      拂韵一愣,道:“甚么意思?”

      雪净大师双手合十,低头微拜拂韵。

      头上的狗头套面目可憎,可雪净大师却神态悲悯,只道:“这人的灵魂奇特,我尝试与其通灵,却发现他的灵魂好似被拆成了两份。刚一接触,便感受到有两处怨念不散,险让我修行的命盘陨碎。”

      “两个灵魂?”拂韵挑眉,喃喃道,“他的躯壳里不止一个意识,难道是这样么,怪不得……”

      拂韵还未说完,大师又摇头,道:“不,是这两个灵魂明明寄居在不同的躯壳之中,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非要举出例子的话,就类似孪生手足吧。”

      不仅拂韵一脸茫然,戚光盈旁听也觉得云里雾里。

      正待拂韵开口再问,大师顿了顿,又接了一句:“况且,大圣所想所念的这个人,应该是没死的。我在命盘中没接触到死气,倒是一股旺盛蓬勃的生机。”

      “不可能。”拂韵脱口而出,神情惊愕。

      他本就体虚,方才命盘通灵更耗费心血,此时他脸色雪白,唇色淡淡看起来更添一份憔悴。

      “他一定是死了!”拂韵握紧那柄六层宝塔法杖,口中喃喃自语,但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如果他没死……我又为什么差点跟着他一起去?甚至沦落到要与魔障相依存才能活。为什么……他配吗……”

      戚光盈没听到拂韵的后半句,只知那前半句喊出来时,心中就已明了。

      不管到底是不是夫妻,这仇人是肯定坐实。

      人世情爱虽玄妙不可说,连这种大师居然也会被情所困,终成怨侣,倒是当真稀奇了。

      他本就冰冷的内心似乎又有感悟,眉毛轻轻凝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拂韵意识到失态后,强忍心中悲愤,努力平复一番,才向雪净大师行礼道:“嗔怒如毒,所言不虚,是我失礼了。大师今日愿意赌上自身修行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尽。我欠大师一份恩情,若有机会,下次再来时必当重谢。”

      雪净大师连忙回礼。寒暄一番后,拂韵便告辞离去。

      但转身过来的一刻,他正好与戚光盈打了个照面。

      戚光盈本来歪着头,右手食指轻轻抵在耳后,方便思考。

      当拂韵突然与他四目相望,戚光盈不知为何,身体轻颤,连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而拂韵则登时脸色一变。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甚至不受控地倒退了一步,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又夹杂着恼怒、羞愤,以及一些异样到分辨不出的感情。

      他认识我?!

      戚光盈反应过来,之前的猜想立刻就从驳回变为可信。

      但拂韵异样只存在一会儿,立马又变成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他眼睛淡淡一瞥,装作只是随意一扫。然后就拿上宝塔法杖,身形一旋,步伐轻捷到离谱的境地,果真身负不俗的修行,眨眼间便翩然离去。

      “等一下!”戚光盈赶紧去追,对方步伐快得离谱,就算戚光盈身法在人族已登顶流,想要追上他却也吃力的很。

      他们追赶到奉明琉璃寺门前。

      正巧云砚隐忙完,手上正拉着一个披金戴银脖子上挂着白玉狗塑,但容貌却好像一只凤凰般高傲华美的少年。

      “光盈?你怎么……”

      云砚隐惊奇地看着戚光盈神色匆匆,像着了魔似的一改往日稳重冷静的性格,还在奉明琉璃寺横冲直撞,险些撞倒前来礼拜的香客。

      戚光盈一心去追拂韵,此番见到云砚隐,可眼下有更要紧之事,他只得眼神一扫当作打了招呼,但没时间与云砚隐细细解释。

      不过……云砚隐手里牵着的那个俊美少年很眼熟,戚光盈心中一顿,道:那男孩长得居然和戚束月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戚束月英气,那男孩轮廓却相当柔美,怎么还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此刻先不去想这个。

      戚光盈直接纵身飞上近处最高的一个地界,从上往下俯瞰一周,终是在离这三条街以外的一个小胡同附近寻见拂韵的身影。

      想来离开寺庙,在这车水马龙,百家喧杂的兕方城里拂韵也不敢大展神通。

      他步伐极快,却不能再用之前移形换影的身法,奈何戚光盈眼神极佳似鹰鸟猎枭一样敏锐,锁定位置后便奋力冲去。

      戚光盈从小胡同的房檐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拂韵面前。

      不过此时拂韵神色已恢复如初,清润眉眼却不苟言笑,哪怕头上戴着一件散发着腐败腥味的狗头套,可在他那端庄如神祇的姿态之下,还有种降魔卫道般的高华孤冷。

      可惜他气色奇差,随时就要倒下,只能依靠手里的法杖来做支撑。

      拂韵冷冷挑眉,先发制人,开口道:“你为何跟着我。”

      戚光盈一愣,反问了一句,道:“那……大圣为何一见我就跑?”

      “何以见得我在躲着你?”拂韵握住法杖,指痕在金杖上留下五个淡淡的指印,“我与你素昧平生,有这个必要么。”

      戚光盈眉头皱起,觉得这词很耳熟,于是回答道:“因为刚刚你看到我,好像很惊讶。”

      拂韵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声清朗,在小胡同里竟也出现回音。

      等他停下笑后,又仔仔细细瞧了瞧戚光盈的脸,道:“我看你的样貌绝佳,本以为你也是犬神圣徒,心想怎会有圣徒不带头套呢。现在才知我看走了眼,阁下高贵,出身想来富裕至极,怎可能会是像我等这样生来受苦的僧人。”

      他的言语并不能挑出错,但戚光盈也听出对方话中的挖苦,只道:“方才我无意听了你与雪净大师间的对话……”

      拂韵细眉一拧,打断道:“生是命大,死也活该,对我这个出家人来说,凡尘是非都要抛却,阁下就不要拿这件事来烦我了。”

      话已至此,不留余地,戚光盈脸上表情一凝,有些尴尬。

      他不是那种善于言谈的性格,自幼又身份骄矜,很少遇见这种不给他留一丝情面的情况,可心中疑团未定,自然也不肯放拂韵离去。

      见拂韵要走,戚光盈心急,试图上手去拉住,道:“我们当真素未相识么?”

      手指刚碰到拂韵的衣袖,拂韵突然激动道:“你不要碰我!”

      话音刚落,只见拂韵眼眶微红,似泣欲落。

      但下一刻,他虚脱已久的身体历经重创,放血后更是虚弱至极,在躲避戚光盈的过程中又耗掉为数不多的体能,此刻身形摇摇晃晃,终是彻底垮下。

      戚光盈连忙上前去扶。他刚搀住拂韵,对方手里那一万多斤的法杖也支撑不住,眼看就要砸在戚光盈身上。

      拂韵突然睁开眼,竭力用上最后一丝法力,收了那柄法杖的神通,然后就不省人事。

      在倒向戚光盈怀中的那一刻,他头上的狗头套也跟着一起掉落。

      漆黑发丝如山烟卷雾,尽数倾泻,软得好似一层柔纱。

      戚光盈不知为何做出了一种奇怪的本能。他将拂韵紧紧搂在怀里,而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类似鸢尾花的气味让他倍感熟悉。

      “呃……”戚光盈拥着拂韵缓缓跪坐在地上。

      他锁骨上挂着的鲛珠原本藏于衣襟之内,但已经褪色无光,可此时又光芒微绽,在他怀中渐起温热。

      零散思绪有一部分破土而出,强行挤入脑中,这种类似痉挛的感觉让戚光盈头痛得要死,只好紧靠在已经昏迷过去的拂韵身上,两个人无助地相互依偎着对方。

      仿若又置身于深海之中,那个无法喘息的黑夜。

      同样是类似于此刻的无能为力,身体、思想、灵魂都处于一个麻木状态。

      他记得自己曾像个废人般跌入到某个人的怀抱中,也是这般眼花缭乱,头痛欲裂。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剩耳边传来的轻声呢喃,以及曾经只会握剑的手此刻却在笨拙地抚摸他的长发:“浮蝶,不要怕。等我打完这场仗一定会治好你。你知道我是战无不胜,永不会败的——无论是为雷鸣海,还是为你。”

      戚光盈好像记起来了——浮蝶。

      是不是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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