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归笛

121、激战

　　天级最后一场，围观的人大概有四五圈。
　　奚翎这个要上场的，差点挤不进去。可以用轻功从别人头顶上飞过去，但不太厚道。
　　围在最里面那一排的人自觉蹲下或盘腿坐，两人进去被迫蹲下来。
　　“你不是第二场么，还来看？”奚翎左手持扇，呼呼扇风。
　　北煜道：“就在旁边，我让赤云看着，到我就叫一声。”
　　这里不是街道，没那么嘈杂。
　　奚翎：“哎呀，这么赶还特地来看，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大展身手。
　　“不看也许以后没得看。”北煜意有所指。
　　江湖和平，他即将到天级，奚翎出手的机会恐怕会少很多。
　　奚翎抬下巴：“这有什么，你想看我们日日切磋。”
　　“我下得了手？”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下手。”
　　奚翎眼珠子转了转，一副狐狸样儿。
　　北煜看得心痒，掐了下他的脸。

　　此时，鼓声响起，台上照例念名字。
　　奚翎合起扇子笑了笑，不紧不慢走进圈。
　　对手叫卢金，兵器是剑，看起来是稳重的人。
　　圈外有人窃窃私语：“卢金剑术精准，下盘稳当，偶尔也有险招，讨巧的可要碰上硬钉子了。”
　　“那也要打中才行，另一个，也难缠得很，我要是碰上这种打不着的，我自己都要气死了。”
　　“看谁破绽多吧，不然便宜地级的，多尴尬。”
　　“开始！”
　　台上人此话一出，周围瓮声马上停。
　　奚翎往前冲，扇柄划开剑刃后脚步不停，另一手双指并拢，径直点向卢金的气海穴。
　　卢金也是看过每场天级比赛的，本以为奚翎只会接招，不曾想他一上来就攻击。不过他在反应极快，用左臂挡了。
　　观看的也都面面相觑，道听途说的人以为自己被骗了，骂了句“谁他娘的跟我说这局不好看”！

　　场内，奚翎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一直离对手只有一臂距离。
　　如此近，非常适合短兵器发挥，但可不利于半长的剑施展。
　　这让卢金感觉自己在马车厢那么窄的地方打，憋屈得很。
　　甩不掉，打不中，又飘忽不停，还穿白的，跟鬼似的。
　　卢金在心里如此评价。
　　这一走神，心口差点被点了，他不得不别扭地侧过身。
　　然而纠缠还在继续。

　　外人只看到“不成人形”的白影和断断续续的剑招。
　　有人连噤声都忘了，直呼“哇这什么身法”“我眼花了”“谁看懂了，跟我讲讲”……
　　北煜一直盯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招式。
　　他终于看到了另一个奚翎。
　　攻击性极强的奚翎。

　　不知不觉两炷香过去了，卢金以为奚翎使用这么大幅度身法会累，现在才发觉这人内息都没乱一下。

　　奚翎经常用轻功翻山越岭，这点自然不在话下。
　　他打得很痛快。
　　不过也要考虑怎么在第三炷香燃尽前赢下。

　　对，他想赢！
　　既然都“大打出手”，不赢岂不是白亢奋了。

　　刚这么想，卢金右手刚出剑，身形突然晃了下，奚翎警觉的同时立即上前一步用扇柄顶向中庭穴。
　　就在此时，北煜瞳孔一缩，猛地站起。
　　众人小声惊呼起来。
　　那卢金居然将剑转了个向，剑尖只刺奚翎后背！
　　这么快反应不过来吧哈。
　　就在卢金以为自己要的手时，眼前一白。
　　不是他恍惚，是折扇开了。

　　折扇落下，身前无人，卢金后脑风府穴一痛，随后一声锣响。
　　寂静中传出一句话。
　　“奚翎胜！”
　　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有年长的看出名头，觉得白衣人反应精妙。
　　在那瞬间，奚翎甩开扇子，近距离挡住卢金视线，而后从下穿过右臂绕到后面，屈指点了穴。

　　奚翎捡起扇子后，卢金才从怔愣中回神，输得心服口服：“传言不实，在下甘拜下风。”
　　传言就是不会进攻的那个，也不算不实。
　　“不，刚才为止，传言都是属实的。”奚翎说完，利落拱手，快步走出去。

　　看见脸色沉凝的北煜一脚踩在红线上，奚翎笑着把他推出去，一直推到人群外。
　　刚才的看看官们没看过瘾似的，探究的眼神不住往这边投。
　　奚翎抬起的手最终落在了北煜后背，轻轻拍了拍，“啊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北煜没好气的握住他的右小臂，轻轻抬起。
　　奚翎定睛一看，雪白的衣衫上开了鲜红的口子，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一丝疼痛。
　　想来是最后抖开扇子时被划中的。
　　“这么点，一下就好了。”奚翎小心翼翼地瞅他。
　　北煜拧了拧剑眉，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得带他去包扎，“爽约了，你看怎么办吧。”
　　“那我帮你就行。”
　　“你是想断手？”
　　“不是还有其他地方么……”
　　两人正聊着不能细思的话题，恰好碰上比试完的夏幽然。
　　“翎兄受伤了？我带了药。”夏幽然从小荷包里取出小瓶子。
　　北煜接过来，正要往上洒，那边传来腾赤云的喊声。
　　奚翎替他应了声，“先走，待会再上药。”
　　他拿走药瓶，拉着北煜往人群钻，
　　“尽快上药，”北煜护着他的伤处，随口对表妹道：“监督一下。”
　　夏幽然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北煜走后，奚翎抬眉，低声道：“随便绑绑。”
　　“那可不行，看出来我要挨收拾的。”夏幽然掏出绷带。
　　奚翎仔细想了想，“没见过他揍你们啊。”
　　“小时候往他头上扔虫子，他对我爹说想跟我切磋，然后我就被光明正大的打了。”
　　“啊，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这种事？”奚翎有些惊讶，却莫名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都说是皓然做的。”
　　“……”
　　果然，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锣声响起，奚翎眼珠便定住了。
　　北煜对手使长棍，手臂粗长，抖一抖手，结实的棍子像柔韧的草一样颤动。
　　光听破空声都知道其力道很大。
　　这种招可不好接。
　　不过奚翎倒是不怎么担心，别看北煜套上衣服不显壮，可没有衣服就知道他手臂有多鼓囊。
　　像两块椭圆石头。

　　过了十几招，对手的弱点便暴露出来了。
　　他打得虎虎生风，但精巧不足，变通太慢。
　　没几下，暗风剑就从侧方抵住其咽喉。

　　奚翎这才收回目光，低头瞅一眼。
　　哑口无言。
　　夏幽然居然把纱布缠得像衣裳花纹那般齐整，看得出绑的人非常上心。
　　太过了吧，表妹。

　　“做的不错。”北煜挑起嘴角。
　　刚才胜了都没见他笑。
　　奚翎满脸木然：“晚上还不是得拆。”
　　夏幽然：“没事，我有空。”
　　“晚上我们没空。”北煜淡淡道。
　　“我明白，我了解，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夏幽然往外走，挥手道：“别当真啊翎兄。”
　　奚翎：有这机会给我当真吗？

　　地境最后一轮有三人，为了公平，每个人要打两场，连赢两场者胜。
　　有一个使用软剑的男子，全力出招时达到了天境水平。
　　对此奚翎并不怎么担忧，他隐隐觉得北煜之前的比试并未使全力。

　　地境最后一场，就是北煜与软剑男子比试。
　　大家都以为这场将会打得刀光剑影、难解难分，能让他们大饱眼福。
　　不料场内二人兵器刚打个照面，修长白亮的软剑居然断了！
　　对手瞪着地上的断剑，再看北煜的黑剑，认命地叹气，举手认输。
　　北煜奚翎二人都出来了，后面看不清的人大力还在晃着前面的人：“怎么就完了，你看清没？哎，你不懂你问你前面的……”

　　奚翎真想跟他们透露一下细节：就是软剑贴着暗风那一刹，北煜猛地往上切，刃刃相切，来不及收回的软剑就被斩断了。
　　软剑就这点不好，要柔韧就必须打得纤薄，即便用上最坚硬的材料制作，也抗不住锋利的硬剑一击。

　　最后一轮，天地玄黄的第一名都要战三场，连胜三场者便是下一任盟主。
　　这其实没多大看点，按照以往，都是天级第一胜出。除非其他境界隐藏实力，或者走了运气。
　　当然，也可以放水。
　　奚翎笑眯眯接过北煜递过来的水。
　　“等会你可不要留手。”北煜敏锐察觉到这笑容里的意味，直接挑明。
　　“好的呀。”奚翎看着他的眼，认认真真答应下来。心里却想，看我好好演一场。
　　北煜似笑非笑，脑中也在盘算什么。

　　他们之间的比试，到底是一场双人戏。
　　戏本还不一样。

　　其他境界之间的比试都是单方面碾压，给诸位看官见识不同境界的实力差距。
　　最后总算到地境和天境的比试了。
　　看见他俩肩并肩走进场内，围观的人一点都不稀奇。
　　短短半个时辰，他们的来历和关系早穿得无人不知。
　　当然，公开的只是明面的朋友关系。
　　知内情的朋友觉得这事公开了，比试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耍“情意绵绵剑”。

　　在万众瞩目下，两人心不在焉抽出武器，而后抬眸对视。
　　奚翎强压着上扬的嘴角，可眼睛弯得真真切切。
　　糟糕，这怎么出手。

　　看他这样，北煜眼里也沾染上笑意，拿剑的右手无意下垂几分，半点战意都提不起来。
　　对他来说，这场比试是最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