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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章 湖心双泪盈 ...

  •   “妙谖——”
      “李公子——”
      “妙谖——”
      一行人打着火把,提着灯笼,一路呼喊着妙谖的名字。蒋春和许振基走在前头,夜幕四合,他们转遍了考场周围的大街小巷,却依然一无所获。
      “妙谖——”
      “妙谖你死哪里去啦?”蒋春扯了嗓子乱喊。
      “妙谖归来——妙谖归来——”许振基用招魂的腔调在一旁有气无力地拖拉着。
      众家丁跟着这俩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这里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民房,大弄堂连着小弄堂,也不知道究竟该往哪里走。这时,只见一帮长得千奇百怪的村汉们拿着菜刀、棍子、笤帚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蜂拥而至。
      “哎——”许振基停止了叫魂,摆出一脸严肃地拦住他们,“各位,如今可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这圣上的天下你们又拿刀又拿棍子的,莫非是想打家劫舍?”
      “关侬候似体哉(关你什么事啊)?”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威胁地晃了晃手中的菜刀,“年剋年剋,不老子西剋(让开让开,给老子死开)——”
      “这可不对,”许振基摇头晃脑地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
      “少罗嗦,”另一个瘦脸三角眼阴阳怪气地说,“臭书呆子莫管闲事,免得碍了爷们公务,连你们一道砍了——”
      “公务?”蒋春斜了斜眼,“当你们是谁呀,你们说了算么?”
      众汉子一阵喧嚣。
      只听得其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在那儿!”
      蒋许二人同时回头,只见在月色的深处,一棵树的阴影里,有一个人倚在树旁很凄惨地呕吐——正是妙谖。
      眼见众汉子朝妙谖冲去,蒋许二人一介书生,家丁们又手无寸铁,大家都傻了眼。许振基情急智生,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大块银子——他自己也顾不得看到底有多少——朝众汉子的最中间抛去。
      ——奇迹果然发生了。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刚还齐心协力要去打架的一伙人已经彼此拳脚相加起来,几个功夫稍微差点儿的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蒋许等人趁着乱子冲向妙谖,只见他小脸煞白,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凝视着前方的某处未知,整个人瘦得更不成样子了。许振基走过去扶他,发现他一副骨头架子都快要散掉的样子。
      “你干什么去啦,至于这么想不开吗?”他一边埋怨一边架他起来,“就你那点儿酒量,还喝这么劣质的酒,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
      “轿、轿子……”妙谖含混不清地念咕着。
      “轿子个毛啊?”蒋春顺手架住了他的另一边,“本公子出门什么时候坐过轿子来着?人懒啊,就是没辙……”
      “黑(很)累得嘞……”妙谖有气无力地反驳,“棱(人)家跑了辣(那)些路嘞……”
      “真麻烦,”蒋春一脸俏皮,“来人!”
      众家丁齐刷刷地全部上前,只见蒋春嬉皮笑脸地一挥手:
      “抬李公子回去!”
      两个家丁二话没说,抬起挣扎的妙谖就此开路。而妙谖,很不舒服地一路惨嚎了回去……

      还好他们算是解放了。
      蒋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状元坊找颜惜蕊——他那个迫不及待,许振基和妙谖压根儿不去打扰他。包妈妈依旧窈窕万般地扭了过来,说蒋公子啊,您这么些时日不来,惜蕊呀,可是想死您喽……
      其实蒋春当然明白,惜蕊想他那是另一码事:包妈妈那是明指惜蕊暗指她自己,想死了他——的银子。
      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反而跟她道了谢,顺便塞给她一块银锭。包妈妈笑逐颜开,连忙拖着他,踮着小脚,扯起了嗓子——
      “惜蕊呀——蒋公子来喽——”
      没人应她。
      她刚待再喊,却见菡萏走下楼来,板着张小脸。
      “蒋公子别来无恙?”
      蒋春连忙拱手,边作揖边小声跟菡萏赔不是,说这些日子光顾得“好好读书”,都没来看惜蕊什么的。
      “好好读书?”本来想装生气的惜蕊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你?”
      “我怎么啦……”蒋春一脸不服气,“谁规定我不能好好读书啦……”
      “你还好好读书呢,”惜蕊微笑着扭过脸去,“天天都要送情诗来……”
      “那好,”蒋春坏坏地也转了身,故意背对着惜蕊,“以后我再也不写信给你啦……”
      “干什么嘛……”惜蕊撒娇地嘟了嘴,“人家开个玩笑啦……”
      “不高兴了?”蒋春一把搂了她,“你说,我会不理你么?”
      惜蕊闭了眼……

      杭州冷雨敲窗的冬天。
      渐落独自坐在窗口,静静地凝视着树杪或湖心密密斜织着的雨线。日子过得真快,这一眨眼间他已经走了一年多了。他走的时候什么物事也没留下、走了以后什么消息都没带来,也不知现在的他究竟怎么样了:是位极人臣,还是默默无闻,还是早已做了刀下之鬼。没有他的日子像是缺了什么。日子还是那样过,一切都在那样继续,不过不排戏了,不再有人侃侃而谈,也不再有人,故意回避了她的目光还忍不住要偷眼看她……
      在他走后她企图将一切淡忘,可每当夜深人静独坐灯下之日、漫步长街冷眼红尘之时,她总会想起,有一个人,曾经给了她最绚烂的美好……
      他现在,还好吗?
      要他幸福的……
      可她不知道,不知道他到底怎样了。一春鱼雁无消息,也许,他早忘了这世上,还有个叫花渐落的女子罢。
      他更不会知道她在想念他、祝福他了。
      仿佛还在不久前,大家聚在一起排戏,春天的清新比发丝还长。那日山中遇雨,大家挤在一方小小的凉亭中,雷声阵阵从耳边掠过。小蔓吓得吱哇乱叫,蝶衣也一脸怕怕的样子,许振基却在一旁大讲特讲历史上或者传说中各地的雷殛事件,听得除了渐落以外几个女孩子统统抱作一团。
      “怕什么,”渐落却冷冷地在一旁吹风凉话,“你们大可放心,有朱公子在,你们不会被劈的。”
      朱槿装作没听见地转过身去——他是聪明人,他不会自恋到认为渐落所言是说他能保佑大家;渐落的意思显而易见:我们中间最应该被雷劈死的就是朱槿,因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因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当初、当初?当初自己不是也在自欺欺人吗?渐落发出一声长长的太息,这毕竟,都已是过去了。
      可是,又到了冬日冰冷的雨季。
      又是一年,当初的春雨是多么让人难忘,尽管那时他们已经在彼此装作讨厌对方。可如今,曲终人散,他远在天边,音讯全无,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留下,却带走了她的一怀泪花。
      过去了,都过去了。
      渐落不由得开始痛恨自己:早就说过没有他一切恢复正常,早就说过今后我不再为你作歌,可却还是日夜萦怀、念念不忘。
      人,真是一种麻烦的动物。而感情,就是天下最麻烦最麻烦的事。
      雨一滴一滴地落下,好似苍天之泪敲在她的心上。每一日都无非是这样过去,而如今的京城,也在下雨吗……
      ……
      灯枯。油尽。
      雨还在下。
      渐落丢了笔,一步一步地挪向床前,和着雨落的声音。
      明朝,又不知花落几何。

      渐落可一点也不想早起:每一日熬到深夜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深夜是她思如泉涌的时候,她不想用睡眠将它荒废掉,由此一来她的形容便更加憔悴。随着一出戏的落幕,生活变得索然无味。小蔓她们都劝她不值得继续为他害相思,可作为她自己,她也不晓得,这究竟是害相思不是。
      但他总会和那出戏一起,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梦里。他们在湖畔对戏,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大家陆陆续续撑起纸伞向歌坊冲去,只剩下他和她,她没有伞。
      “你……拿着罢……”他支吾着说,“我留在这里……”
      “你怎么可以自己在这里,”她很认真,也不晓得是心疼他还是怎的,“要走一起走。”
      “可是……”他面露难色。
      “那你自己走好了,”她温和地说,“我多坐一会儿,不相干的。”
      “这样,好么……”他有些迟疑。
      “有什么的,”她很轻松,“我喜欢雨,让我多坐坐。”
      “那……”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我先走了……”
      “好的,”她轻轻点头,于是他撑开纸伞,准备离开长廊——
      “等一等,敏轩,”她突然站起身来唤住他。他转过身,正好看进她的眼睛里。
      她慢慢地走上前去,温柔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为他理了理衣襟:“一路小心。”
      他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随后便消失在层层雨帘之外。一声惊雷乍起,她呆立在回廊之中,脑海里,便只剩了这苍穹的怒吼,不断回荡。
      睁开双眼,一道电光,明亮了整个屋子——
      她正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窗外,又是一声惊雷。
      原来,还是一场梦。
      这天气也真怪,大冬天的怎么打起雷来了——真是见鬼,难道是有什么千古奇冤不成……
      不会这也是在做梦吧,她想着便捏了自己一把:很疼,看来不是。
      梦?
      浮生不过南柯一梦,梦醒时分天还是黑着的。那些恩恩怨怨早已变成过去,过去的,就成了梦。
      也许这些令她魂牵梦绕的往昔他早忘了罢。

      岳小蔓在床上呻吟了许久。
      “姑娘,”穿着睡袍的心心慢吞吞地上了灯,“还好罢……”
      “这是什么雷呀……”小蔓不满地翻了个身,“本姑娘这鸡都叫不醒的,竟然被它打醒了……”
      “现在好像不应该打雷呀,”心心挠了挠头,“人们说打雷是上天发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惹恼了雷公公,竟然打得那么响……”
      “朱槿呗,”岳小蔓不假思索,“准时他遭天谴被雷劈了,谁让他一天到晚装正经……”
      心心悄悄吐出了舌头——
      鬼知道京城是不是也在打雷……
      又是一道闪电,把天劈成了两半。天,是红色的。

      话说朱槿到京城许久,却一直没能见到崇祯:之前曹德禄的使者匆匆忙忙没留下联系方式,这京城偌大他根本打听不到曹大人身在何方。窝在城中的一家小旅店里,他甚至不晓得自己每天都在干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见到圣上、也不清楚自己进京是祸是福,便花下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见了圣上之后该说些什么话才容易取得信任。
      离群索居的日子,对于爱热闹的朱槿来说显然是空虚无聊的。自那出戏落幕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中缺了什么。北方隆冬的风刺骨般地寒冷,他却搞不懂,是天冷,还是他的心冷。
      曾经与她走在雨中,她说她喜欢下雨,也喜欢淋雨。如今的杭州,是晴是雨呢?若是天在垂泪,她呢?她又在沐着,那淋漓而下的泪水吗?
      他终于,觉得自己孱弱的身子熬不住异乡的天气了。也不知是受寒还是上火,反正他就这么病倒了。守着窗子,他猛然感到自己的确是很不幸:独为异客,没了朋友的关怀、她的宽慰,连和岳小蔓闹一场都不可能了。
      无聊寂寞的日子呵……
      沉重地倒在床上,窗外该是京都一望无际的碧蓝的晴空罢,可他什么也看不到。他被禁锢在这间小小的四合院内,外面除了瓦,什么也没有。
      朱槿啊朱槿,难道你就自甘沦落到这种地步吗?
      店小二送来了点心,他让他放在一边儿,打发他下去了。

      杭州。
      朱槿一去音讯全无,渐落却拒绝了一切客人。她锁了自己在房中,连琴也懒得弹,最后空虚到看起了历届科举考试中产生的模范八股文。
      索性将如今之心态论上一番罢。她提起笔来,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聊之极了。
      “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她懒洋洋地问薜荔。
      “我也不知道,”薜荔摊开双手,“今天一大早二姑娘四姑娘她们就出去了,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几个人心急火燎地,妈妈拦也拦不住。”
      “哦?”渐落丢下笔、抬起头,“蒋公子他们是不是有日子没来了?”
      薜荔正答应着,就听见小脚踩楼板的声音——岳小蔓一阵风似的冲进渐落的屋子,后面跟着沈蝶衣颜惜蕊她们。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岳小蔓隔着老远就扯起嗓子大喊,“蒋公子和许公子、要上京城去啦……”
      “李公子呢?”还没等小蔓缓过劲儿来,就被渐落一句话堵了回去。
      “没、没看见他……”小蔓挠挠头,“我只是道听途说,也没仔细问——不管怎么讲,我们三个姑娘家,在大街上乱窜那影响……”
      “你还知道影响啊?”渐落笑了,没理会小蔓忸怩着说什么“人家本来就很注意影响嘛”便接了下去,“管他那些束缚人的鬼伦理道德呢。这帮死男人,都被朱槿刺激的,一个个全忙着去做官,也没人管他到底是死是活……”
      “哟哟哟,”小蔓一脸坏笑,“心疼了哦——”
      “我是说,”渐落正色道,“也不管他当官是祸是福,就一窝蜂地往京城里挤,就不怕被挤死……”
      “别解释了,”蝶衣在一旁起哄,“解释者,欲掩其实而欲盖弥彰也。”
      “呃,”渐落也不推辞,“不掩也罢。”
      众人于是就此问题叫嚣起来,没人注意到缺席的颜惜蕊独自面对墙角,淡蓝色的罗袖间漏出一声哀婉彻骨的悠长的太息。
      “蒋郎,再见……”

      时间就是这样,你还没反应过来你在干什么,却在不经意间的一刻发现,天色又暗下来了。
      为了赶上今春的会试,他们都要立即上京去。这没什么可庆祝的,因为也许,此行一去,即成永诀。
      最后一次同乘一只画舫,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妙谖一改常态地在一旁闷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当初的李、许、蒋、朱四兄弟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他考不上,也不想再考下去,索性回到老家,去守着那几亩薄田,老实本分地过一辈子罢……
      蒋春和许振基都在闷头乱想:此去京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考过之后,还能回来吗……
      惨白的月光流泻在湖面,湖面波平如镜。偌大的一湾水中,恍惚只有这一只船儿,在无边的云影里穿过,船漾起的縠纹划破了水面,悠晃的灯火摇颤着满腔诉不完的离情别绪。今夜的月,是谁的无眠;心中的歌,是谁的牵念。如果必须目送那一叶孤帆渐行渐远,我们宁愿、没有从前……
      今夜还在西湖,明朝便去了运河。
      那时,还有未来可言吗?
      船在水中摇晃、摇晃。
      贴着水面,古筝的颤音,低低地,飘向湖心。
      蝶衣坐在筝前。罗袖轻飏,她就把那一行流水般的音符在指尖淌了出来。
      隐约的呜咽,是颜惜蕊吹起洞箫来了。筝似是山溪激石,箫正如碧涧流泉,而那一圈圈涟漪般四散开来的调子,却愈发凄凉——
      “吴山青、越山青,”岳小蔓缓步走向船头,摆起妩媚的身段,“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
      “君泪盈、妾泪盈,”颜惜蕊放下箫管,也走上前去幽幽地接上,“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这是林和靖的一阕《长相思》,渐落说也许这位梅妻鹤子的先贤曾经深深地动过情,但是,最终散去了,是一个“罗带同心结未成”。
      一字一韵,蝶衣随着琴声又重复着吟哦起词的上片。这一段反复,百转千回、一唱三叹,却使那曲子,更加哀伤了。三个女子一同唱着下片,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如惜蕊与蒋春,如远在京城的朱槿,与……渐落。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踩着节拍,那个流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的衣衫如流水般在船板上曳过,长长的素带恍若神明遗落的痕。她拔了很高的调子,高到行云为之浮动、山木为之颤抖,湖水为之沦涟、明月为之憔悴。那是她粗沉的嗓音呵——粗沉又高亢的嗓音,沉则悲彻心肺、高则穿空裂帛——那是她心碎的声音呵。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是何年何月,江头潮已平;何年何月,心潮也平了。不知远方的他,是否在说自己心如止水。但是渐落,她仿佛看透了这个情字,她从此独守,守着自己,无愧于自己的一颗心——她终于明白了那种对世事的彻底漠不关心是怎样的滋味。她选择隐于市,因为本性注定她离不开身边的人,而真正的心如止水与漠不关心才是她真正的空虚、寂寞之所。
      他们懂她在唱什么吗?她不知道。也许他们会因为她连朱槿都没去送却送了他们而受宠若惊罢。可他们知不知道在她的心里,这丝毫不涉及离情别绪;他们知不知道,她如今只是在机械地唱歌,唱到江潮已平、心潮已平……
      泪水亦是那样机械地流淌下来。惜蕊泣不成声,小蔓泪流成河,蝶衣也在低声啜泣。渐落没有注意,三公子的眼中,都是湿湿的。
      该走的,终究会走。
      你不该得到的便不必强求,这就是宿命。
      蒋许二人踏上远行的轻舟时,身上插满了柳枝,但渐落一枝也没折。
      “你们要走,我不会挽留,”她淡淡地说,“京城很乱,需要处处小心。照顾自己,一路平安。”
      蒋许二人拱手与大家告别,妙谖扯着他的福建官话,说要他们早点回来,回来了他给大家做好吃的……
      晨光熹微。
      京杭运河,波光潋滟。
      在北面的水天相接之际,有谁,会注意到那一只渐行渐远的小舟;又有谁,会懂得他们的凄苦……
      今后,他们的生命,都将被交给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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