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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斩草除根 ...


  •   夜朔登基,建号咸和。

      咸和元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帝病重时,封徐鼎为太尉,兼太子太傅,任命徐盛为大将军。先帝驾崩后,朝政就几乎由徐家人全权把持着。

      徐鼎此人无功无德,徐盛更是刚愎自用,徐家最大的殊荣便是出了两任皇后,除此之外阖家上下再无半分功勋,朝政由这样一家人把持,不仅朝中不服,就连玉京百姓都拿此当笑谈。

      徐鼎见在徽朝内部难以立足,便动了歪心思,封北域质子卫筠为北幽王,并在北域境内大肆赐官加爵,想以此得到北域的支持。

      大鸿胪荀贤为此死谏,徐鼎仍不悔改。

      荀贤死谏当晚,甄思茵的心腹臣子守尚书郎中苏祁潜出玉京,将盖有皇后凤印的密诏送给汝南王,十日后,夜懿带兵回京。徐家本欲趁此机会除掉夜懿,却不想自己手下的京兵细皮嫩肉根本不是夜懿手下精兵的对手。

      徐家就此消失在权力的诡斗中。

      夜懿接任大将军,自此开始他眸中的野心便再未掩藏过。

      甄思茵起初并不介怀,她甚至有意封夜懿为摄政王。

      可夜懿并不领帝兄和皇嫂的情,在一次打猎时直接将夜朔逼至悬崖边吓到他尿了裤子才罢休。

      甄思茵于是动了杀心。

      恰逢曾任徐家属臣的李满献计,不仅可以除掉夜懿,还可就势铲除野心和声望都远胜夜懿的顾命大臣齐王,何乐而不为呢。

      咸和元年冬,朝臣因不满甄思茵祸乱朝纲,声势浩大地将夜渊迎回玉京。

      在夜渊回京的路上,泠韵被绑架了。

      绑架泠韵的刺客端着看戏的表情,“燕王妃觉得,燕王是会选你和你腹中胎儿,还是选江山呢?”

      泠韵额上沁着冷汗,双目圆瞪。她嘴里塞了棉布,撑得她下颌几乎要脱臼。因为刺客将泠韵拖拽一路,此时她小腹疼得宛如有一只手在里面撕扯她的血肉。

      “疼啊?王妃放心,等燕王踏进玉京城门,你就解脱了。”

      在此之前,泠韵和夜渊之间的感情,只是琴瑟和鸣。

      夜渊折返,在刺客以泠韵性命相要挟时,毫不犹豫地挥动长剑刺向自己。

      那一刻泠韵心中惊痛,宛如泣血般痉挛,头像被人重重抡了一拳,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刺客的笑声像炸雷一般响在泠韵耳廓,将她拉回现实,拉回夜渊倒在血泊中的现实。

      邵志趁刺客松懈,一箭刺穿他的手臂,泠韵跌跌撞撞地跑向夜渊,跌进他身下的血泊。

      那一刻她已分不清她裙摆上的到底是谁的血。

      “没事的,别怕。”

      夜渊压下铺天盖地的痛苦,极力撑开眉眼,恬淡轻笑着,语调舒缓得就像在哄泠韵入睡,温柔到了极致,“别怕。”

      那一刻泠韵还能怕什么呢,她只怕夜渊会因此死在她面前。

      她觉得自己无法报答夜渊那么深切的感情。只因她对夜渊的喜欢,从来只停留在水面上,像落叶一样,沉不进去。

      经此一劫,泠韵才爱上了夜渊。

      在泠韵心里,喜欢是同甘时的锦上添花,爱却是共苦时亦能甘之如饴。

      相信这些的泠韵,经历万苦,被曾会为了她甘愿“放弃”皇位和江山的夜渊打进冷宫,直到那时,她才从天语嘴里得知真相。

      那次绑架,不过是夜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夜懿的死是咎由自取,可甄思茵不该心狠到连泠窈都不放过,泠窈的死,让泠彧支持甄思茵的心思动摇。

      夜渊在这个节骨眼策划绑架,一来可以让泠韵更深信不疑夜渊深爱她,二来也可凭借对泠韵的情深意笃让泠彧对其稍稍卸下防备,转而投入他的阵营。

      -

      夜渊惊醒,案上红蜡泣血,迤逦如那一日泠韵赤红的裙摆。

      绑架泠韵是为了让她深信他的爱。可失去孩子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夜渊冷冷睨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在梦里掐着天语的脖子质问她为何要将绑架泠韵的人换成憎恨夜渊和泠彧从而迁怒到泠韵身上的黔月族人。

      天语的脸因濒临窒息而涨红,眼眶欲凸,嘴角却向上翘着,“杀了我,你也活不久……”

      “天下之大,本王不信除了你姐妹二人,再没人会解本王体内的蛊!”

      “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找吗?莫不是、找到了?那可真是、要恭喜殿下。”

      夜渊泄了力气,重重将天语推了出去,他当然想杀天语泄愤,可那样无异于自绝活路,他做不到。

      轻转手腕,夜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月上中天,满院凉光。

      等到夜渊平安抵京,朝中大臣相约上奏,谏立夜渊为摄政王,甄思茵及其拥臣推阻反对,并死死咬着夜渊身有怪病难堪重任的痛点猛打不松。

      彼时苏祁因为此前冒死联络夜懿一事,已破格升为中书舍人,是他出面劝动甄思茵与夜渊订立军令状,若夜渊平定蜀中匪患,便封其为摄政王。

      谁都不知蜀中的瘟疫已严重到尸横遍野的地步,唯独苏祁例外,朱雀门前送行夜渊那日,苏祁是笃定夜渊此去再无生还的可能,才会阴笑得让夜渊都觉毛骨悚然。

      跫音顿停,夜渊止步于新房门前,窗纱透出微弱的烛光,泠韵没熄灭,是还在等他吗?

      犹豫片刻,夜渊轻手轻脚走进房内,缓缓靠近青纱后朦胧的人影。

      泠韵的睡容很恬静,胸口随着气息的吐纳规律地起伏着。无端让夜渊想起某个栖宿在凛冬雪谷中夜晚,一只白狐蜷在他怀里偷生整夜,那份惬意,与她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夜渊褪去外袍,躺在床沿。夜静得让他能清晰地听到夜风吹去了哪里,泠韵的呼吸声很轻很软,像羽毛般轻轻飘在夜渊耳廓。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转过身,他将泠韵揽进怀里紧紧拥着,陷在她肩窝处汲取她身上的香甜,就像破碎的圆,终于合拢般心安圆满。

      泠韵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惊醒,哀怨地咕哝了两声,在夜渊怀里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转瞬便又接上了美梦。

      翌日醒来,泠韵依稀记得昨晚被折腾醒的事,可见身边并无夜渊的身影,便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

      -

      容记酒馆的案子徐盛和夜渊盯得都很紧,此案除了人证别无突破口,未免徐盛再使些屈打成招的招数,夜渊天不亮就现身御事府,就算当一尊不说话的佛,碍于他的存在,徐盛就不敢太放肆。

      苏祁在御事府正门外看着马车。

      约莫晌午时分,日头毒辣刺眼,光洒下来,如火星子般烫得人难受皱眉。

      一身劲装的邵志走向苏祁,见他在刺目的太阳下神色始终保持平静,不由得刮目相看。

      邵志跃上车辕,意味不明地瞧了苏祁一眼,“去明园。”

      苏祁掀了掀薄唇,“坐稳。”

      邵志轻笑一声,抱着剑倚着车身,坐姿惬意得不像话。

      马车驶过扶风馆,邵志掀开眼皮子睨了苏祁白皙得宛如女子春光处的耳廓,“绕路?”

      “我对玉京大街小巷不熟,若邵大人不嫌麻烦,为我指路可好?”

      邵志撇了撇嘴,磨磨唧唧,婆婆妈妈,娘儿们一样,心里不屑,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能到明园就行。”

      明园是夜渊名下的园子,位于京郊,没有祝家沂园名气大,其中花木繁盛,种培着数不清的草药。

      到了明园,邵志跃下马车,挑了苏祁一眼,“跟来,抱东西。”

      苏祁唯唯诺诺地跟在邵志身后,目不斜视。

      不知是否苦药味熏天的缘故,这园中莳花弄草的花匠药童皆是苦相,眼神如死水深潭一般,触之一眼,便会有被潭中淤泥锁住口鼻的窒息感。

      路越走越幽静,邵志频频向后乜苏祁,他的步子不自觉慢了,离邵志也越来越远。

      是警惕,更是怕了。

      “传闻苏公子三岁识千字,四岁便能倒背五经,可是真的?”

      苏祁淡淡回应,“苏某不才。”

      邵志一噎,问了也是白问。但他觉得自己不该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便大方道:“苏公子聪明绝顶,早就猜到我要干什么了,对吧?”

      “容记酒馆的案子棘手不已,邵大人身为燕王的左膀右臂,却只身出御事府带我来这里,总不能是为了采药。”

      “既然知道还一路乖乖跟来?”邵志自嘲般笑了笑,“也罢,我保证会让苏公子死得很痛快,绝不折磨你。”

      邵志也不知夜渊为何突然要苏祁死,但主子的话都有他的道理,邵志从不怀疑

      高大的林木枝繁叶茂,如一把把巨大的蒲扇遮蔽了火辣的日光,苏祁缓缓睁开半眯的桃花眸,眸中的阴翳就像头顶的林木,“看来此地有很多人尸花肥。”

      “药能救人,就算是这些亡魂积攒的功德了。”

      邵志一步步靠近苏祁时,他一动不动,宛如不会恐惧的木偶。

      -

      泠韵这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因为早间的噩梦,不是夜渊半夜回来折腾她那个噩梦,而且有关应苍楼。

      梦中应苍楼卖了翠凝的“求天签”,在夜渊面前得了个好价钱,泠韵就这样成了与府中马夫有私情伤风败俗的□□。

      为何会梦到应苍楼与夜渊沆瀣一气呢?泠韵总觉得这与自己对应苍楼那点模糊的印象有关。

      “王妃,这些破账本子您看了一天了,歇歇吧。”玉蕊端着酥皮糕点,倚近泠韵耳边轻道。

      “嗯。”泠韵怅然,按了按太阳穴。

      玉蕊这厢欲放下酥皮糕点替泠韵揉揉头舒缓疲劳,泠韵那边只按了两下便伸手要拿糕点,两只手狭路相逢,一盘刚出炉的糕点便撒了个干净。

      这一幕勾起埋藏在泠韵脑海里有关上辈子她和夜渊相处的细节,画面霎时铺天盖涌来。

      玉蕊见泠韵呆若木鸡,以为是糕点太烫烫伤了泠韵,握着泠韵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王妃,您怎么了?烫伤了吗?王妃?”

      “玉蕊,我想起来了。”

      “王妃想起了什么?”玉蕊哪里知道是什么事,一头雾水。

      泠韵想起她对应苍楼那点模糊的印象是何时印在她记忆里的了。

      在云水,在书房,在她心血来潮和夜渊在书海里交欢时,她胡乱伸手抓翻了一个黑木匣子,里头洒落的烫金宣纸上,抬头即是“应苍楼呈”。

      应苍楼呈给谁?夜渊吗?又或者是夜渊半路截获的?

      恰在这时,翠凝走了进来,“王妃,扶风馆老板派人送了封信过来。”

      “扶风馆?”不应该是应苍楼送“答案”来吗?

      泠韵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只有一个颇为潇洒的“速”字,让人一头雾水。

      姜姒不像会拿泠韵开玩笑的人,这个速字定然是情况十分紧急,又不得不顾忌到会有落入旁人之手这种可能才写下的。

      那个旁人也不会是别人,除了夜渊没人有这种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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