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之上[末世]》之朝野

2、废土为家

　　路上的灰尘随处可见。

　　萧咎才亲眼见证过，那一捧一捧的灰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却在眨眼间灰飞烟灭了，然后垒在一起，不分彼此，等待下一场未知的融合。

　　这个世界怎么了呢？

　　旁边灌木丛中突然跳出一个浑身缠满黑气的东西，萧咎全然不顾，一路上他碰到太多这样的东西，开始还吓了一跳，后来发现这些东西攻击不了他，便不管不顾了。

　　果然，这个黑的看不清任何身体部位的家伙还未触碰到他便就消散。一个“眼神”，一个响指，一个手势，无论什么无实义的动作都可以轻易杀死他们。可对于人类来说，这就是不可战胜。

　　萧咎看到过，属于人类的身体组织出现在黑气中，三头六臂甚至于更多，生化人似的让人生理不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能轻易杀死这些东西的他又是什么东西？

　　萧咎有些反胃，他在这片废土上转悠了半天，没有饥饿的感觉，他不需要进食，所以也没东西可吐。

　　他想回家。很想很想。可家在哪里？

　　萧咎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月亮爬上天空。

　　月亮大得可怕，红得可怕，是真的一点一点流着血在爬。

　　天陡然黑了下来。也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温度恢复了正常，四处飘荡的黑东西尖叫着消失，月亮似乎吃掉了太阳，因此没分得一点光。它红的纯粹又圣洁。

　　萧咎“看”着，不过数息，却等来了万家灯火，从北亮到南，从西亮到东，洞穿天际的热闹气息，终于有了人间的烟火气。

　　夜晚7点整，人类宣布苏醒。

　　——

　　萧咎捻着指尖，无所适从。他踏出半步，脚踝忽又被抓住。

　　灰堆里显出少年纯白的轮廓，“救救我…”

　　少年昏了过去。

　　萧咎从灰中拨出他，抚上他一身明显的肋骨，血肉模糊的双腿。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手下的身体渐渐变得健康饱满，断肢处新生的肌肉与皮肤重新生长。萧咎抱着昏迷的少年坐在废土之上，他的冰凉与少年的炽热体温相互慰藉。

　　萧咎听着少年年轻心脏鲜活跳动的声音。随手变出的黑色斗篷笼罩了全身。

　　他没有选择去寻找万家灯火，而是选择四海为家。

　　他站在废土，诞生于废土，废土之上就是他的家。

　　萧咎搂了搂少年身上单薄的衣裳。凉风下炽热的温度也在源源不断的传递。

　　他终于有了安全感，是人类少年给他的。

　　史无前例，又理所当然。

　　于是睡意，便随着夜色一起沉了下去。

　　——

　　日上三竿，萧咎抱着少年的手紧了紧。少年搂着他的腰，心跳快的不正常。皮肤曝晒在高温下，竟一点事也没有。

　　他在装睡。

　　要到什么时候？

　　萧咎无可奈何，抱起少年轻瘦的身体准备继续向前赶路。

　　少年的手臂极其自然的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搂的更紧。

　　萧咎感受着少年纯洁的灵魂气息，或许是很久都没接触过人类的缘故。他也贪恋这份温暖，勉强容忍了这个拥抱。

　　萧答不想浪费口舌，也就没有打发时间的对话。

　　人类活动的痕迹距离这里很远，不过对他来说，只是有点罢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人类，白天的，自由的人类。

　　他怀里这只……算了，应该是个例外。

　　萧咎重又理了理身上有些皱印的黑袍，少年心安理得的趴在他颈窝处竟又睡去了。

　　真是不可思议呢。萧咎想着。

　　他继续踏上旅途。

　　——

　　一路上、烦人的黑鬼不断减少，障碍物不断增多，视线所及的前方越来越黑暗。

　　日头正旺。明显都是人为的黑暗。

　　原来如此，看来这阳光便是鬼赖以生存的养分了。

　　暂且称那些家伙为鬼吧。

　　萧咎很好奇，“鬼都去了那里？”他似是自言自语。

　　“躲进人的身体里面了哦。”怀中小孩一出声，提醒着萧咎他的存在。

　　萧咎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他。

　　小孩眸光亮亮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似乎在透过斗篷看着他。有一种难以自持的激动。

　　“哥哥，你是神吧？”

　　“你的神技好厉害呦！医死人，肉白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人跟我说只有神能办到！”

　　“哥哥，你活了多少年了呀？我今年12岁了呦！”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本还想问问关于鬼的事情，他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了解。可看小少年这般聒噪，没完没了，干脆也就闭口不言了。

　　少年懂分寸，也知好歹，过了那股新鲜劲，也冷静了下来。

　　冷静的与刚才判若两人。

　　“我叫时久深，”他言简意赅，顿了顿后，又继续之前的话题，“早上的是阳鬼，到了晚上，它们会藏到人的身体里去沉睡，会一定程度的污染人的精神，人们要是察觉并杀死它们后，可以提升身体素质，适应这个世界，相反，会衍生出……第二人格，甚至更多。”

　　“您能明白吗？”时久深抬头看了看萧咎，身旁的景物掠去的飞快，让时久深都怀疑自己刚才低沉的话语是否全部逝在了风中。

　　萧咎听的清楚，近在耳边的那种清楚，他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时久深，淡声说道，是很确定的语气。

　　“你杀过很多阳鬼。”

　　话音一转，萧咎又问道，“你完全有能力杀了你体内的唯一阳鬼，可为什么？”…为什么留在体内？

　　话语未尽，可谁都明白这未尽之意。

　　时久深突然有些难过，充其量他也只是个12岁的小孩子，从未跟别人讲过的事像是有了宣泄的出口，悲伤有了尽头。

　　“我的双胞胎弟弟献上的第二个自我。”

　　保护弟弟，是属于他这个当哥哥的职责，即使他不喜欢这个弟弟，即使弟弟已经化成了鬼。毕竟他们同根同源，本是一脉，怎么会有“相煎”一说呢？

　　无论什么时代，时久深的承诺都是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