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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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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同一时间的法国巴黎,亚瑟佩斯少佐正在塔台总控中心接待一名来自美国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记者。记者登记在塔台办公室的名字是华兹华斯。他的真实姓名已经湮没在阿富汗战争的硝烟中,但是对于老熟人来说,伪造身份这种事情是拿不上台面的。
“华兹……华斯?”少佐露出牙疼一样的表情,“老天,这是什么鬼名字?”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前搭档,目光在他胸前的相机上停留了几秒,脑海中浮现出蝙蝠侠在白沙滩上跳夏威夷草裙舞的诡异场景,这令他的脸抽的更厉害了。
“打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被嘲笑的男人无所谓的摊了摊手。“记者是我能找的到的最好的身份了,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工作?快递员?”
“不不不不……”少佐摇了摇头,把双臂交错在胸前,脸上隐隐透出怀念的神情。“我觉得很可惜。你一直是队里最好的重型武器专家。”
华兹华斯笑了笑,“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一阵沉默。少佐深深吸了口气,他觉得胃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出来的话黯哑不堪——“二十三年零七个月。252061天。”华兹华斯怔怔的看了他一眼,急忙把之前开玩笑的神情收了起来,“你好像理解错了,我只是想来做一下劫机事件的专访……”
少佐惨淡的笑了下,这时候华兹华斯才猛然惊觉,身前的友人已经老了。二十年的时间仿佛白驹过隙,但在他的身体和精神上都已经留下了不可弥补的创伤,皱纹在他的眼角和额头上彰显着岁月的无情。二十年前他明明还很年轻……那个笑得很张扬的少年哪里去了?……
“我不怪你,本来我也只是当作一个普通劫机事件来处理的。你知道近来法航遭遇的类似事件不少,但是他们总是学不会善待基层人员。”少佐沉默了片刻后再次开口,语气平稳了很多。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昨天F机场的地勤正在闹罢工,金属探测门都没有用;罔论行李检测机监视器旁总是心不在焉看A书的职员。”
“法国人骨子里的浪漫情怀作祟?”华兹华斯开玩笑道,他看到少佐重新露出的勉强笑容,心里暗叹。
“上帝保佑。”少佐耸了耸肩,带着歉意看着多年不见的好友,“我不该冲你发火,我只是……”他说不下去了。华兹华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萧队值得你这么记挂着他,但是你还有自己的生活,不要陷得太深了。”
少佐拍了拍肩膀上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他回到桌前,抽出一个活页夹。“他的骨灰是我送回去的,中国人不习惯把骨灰撒到海里,他们甚至不愿我们把骨殖烧掉。所以我折中了一下,买下了一座尚未开发的山,在山南造了一座墓。”
“……碑上写什么?”
少佐悲哀得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不想写他的名字,我刻不上去。那太让人悲伤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有些不安的朋友,“按照当地人的规矩,有身份受人敬仰的前辈,是要用"大师"来称呼的。”
“萧大师?”华兹华斯看着自己的朋友缓缓点了点头,心中一阵类似的痛苦瞬间流过。接下来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直到少佐再次摇了摇头打破僵局。
“我说过,我本来也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普通劫机事件。犹太人的事情总是混账的复杂,而且你知道,我对复杂的事情一向唯恐避之不及。”他伸出手指弹了弹活页夹的某一页,叹了口气。“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恨不得立刻飞到乌干达或者以色列。”
华兹华斯觉得一股冷气顺着脊椎慢慢爬了上了,他问道:“人质里有你认识的人?”
少佐闭上眼,脸上露出隐忍的神情。“我在飞机改变航向的时候就派人调出了所有的乘客名单和照片,那里有个人使用了伪造的身份。但是我认识他,我从他义父那里听到过这个伪造的身份……听到了很多次。”
“他义父是谁?”华兹华斯向前迈了一步,手指忍不住发颤,他不得不紧紧攥着手才能克制。
亚瑟佩斯少佐依旧紧闭着眼睛,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你早就猜到了又何必问我?我们四个人本来该在监狱化成白骨的人,因为萧队的赏识而出狱并组成队伍,情同手足,无数次的出生入死……”他的嗓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吼了出来,“是谁忘恩负义杀了他?你现在居然还来问我?你以为我会再重复一次那个婊子养的畜生的名字??!”
华兹华斯忍不住一把揪住少佐的领子,逼着他直视自己已经变得狂乱的眼睛:“你居然跟他有联系?!你明知道他杀了萧队,你居然一直跟他联系着??!你居然——”
少佐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把那道骇人的眼神顶了回去:“你认为我应该怎么样做?拿着狙击枪,在他的私人别墅干掉他?你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表面上是美国驻哥伦比亚大使,背地里专职处理从哥伦比亚走私的□□和□□……那个畜生已经混到少将军衔了呢,哈……你究竟知不知道一个美国缉毒署的少将在哥伦比亚被杀会有什么后果?你倒是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才-能-杀-了-他?!!!!——”
华兹华斯的手指抖了抖,他看着少佐因为激动而潮红的的脸,缓缓松开了手指。“对不起。”他喃喃道。“我应该想到的。你会跟他联系,心里想必也很痛苦……”
少佐不耐烦得挥了挥手,胡乱整理了一下领口。“那只是官僚之间的普通见面,美国人的陋习,不值得多提。他明知道我恨他,却表现的很君子,谈吐不俗而且很受群众拥戴……有钱人只要广施布恩就能得到好名声,又有谁真正去调查他背后庞大的资产?”他睁开眼睛,看到华兹华斯已经从地上捡起一张照片,刚刚两人争执中它已经飘到了脚下。
“……这是他的义子?”华兹华斯皱了皱双眉,看到少佐已经点了点头。“我很确定。因为他对我提到过这个年轻人——眼神很冷,偏好紫色,据说人倒是很聪明。他对这个义子很紧张,安排工作的时候也通过关系让他呆在哥伦比亚;不过年轻人对他父亲倒是很冷淡,也许是性格上的问题。”
华兹华斯抬起头,他犹豫了一下,觉得依照朋友的这种个性,四人中的最后一个想必也联系的上。他抱着希望问道:“内塔尼亚呢?你跟他也联系的上吗?”
少佐整理领口的手停了下来。“他死了。”
“不可能!”
少佐摇了摇头。“是真的。不是你那种湮灭军籍的做法,他人已经死了,前些年死在加沙地带。犹太人总是很麻烦,我以为他娶了一个法国人会活的轻松一些,结果还是死在那么混账的一个地方……加沙地带……他还是真是个死蠢的不会用脑子的笨蛋……”
“他娶了法国人?”华兹华斯在更多脏话冒出来之前打断了他。少佐疑惑得看了看道,“很奇怪么?你不是还娶了美国太太……行了不是开玩笑,他们有个女儿,如果不出意外,也是上学的年纪了。”
他转过身接着翻那一本活页册子,用手指指着花名册一个个数下去。“有了,跟这孩子是一样的名字。凯莉。”
“……”华兹华斯瞪着女孩的美丽的碧眼,嘟囔着,“女儿?我以为他一定会生个男孩出来继承他那惊世骇俗的刀法……”
“嘿,老兄,这可不见得是可怜的犹太佬的孩子,我只是说她们重名罢了。按照他那种硬朗的相貌,我赌一个法郎他女儿长的像个假小子。”亚瑟佩斯少佐开着玩笑倒。气氛稍微变好了一些,他仰着头叹了口气道,“犹太佬的刀法,你的重型武器;我自认为枪械操纵得不错,那个畜生无论如何也是个冷兵器的高手……那时候,萧队也活的好好的,偶尔敲诈他一顿饭也不赖……”他呻吟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无言以对。华兹华斯学着老朋友的样子靠着桌子,“……你说要去以色列的话想必不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要开玩笑?”他眨了眨眼,笑道,“老畜生的义子被绑到了乌干达,我为什么不能从小畜生身上讨些他老子的血债回来?”
他的眼神里却冷的一丝笑意也没有,华兹华斯手里仍捏着那张照片,身着紫衣的年轻人刚刚摘下眼镜,瞳孔里映衬着幢幢人影,背后有流云翻卷,晚春的巴黎正妩媚生姿。
而那双灰眼睛里,依旧是我们最开始看到的绝域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