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修改版）》一池碎萍

54、第五章

　　暴风雨总会过去，待到万籁俱寂，莫语欣陷入了睡梦之中。
　　感觉身体被什么人紧紧地拥在怀里，男性的温暖的手掌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腹部。虽然看不到那人的脸，但熟悉的气息、掌心的温度，都让她确定，抱着她的应该是孩子他爸。
　　梦里的他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却一句话也不对她说，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后来，她醒的时候就在想，他为什么不看我，难道是无颜见我？还有，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我怀孕的消息了？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室内，带来了滚滚热浪。昨晚台风加暴雨，气温一度降得很低，台风一走，老天又恢复了本来面目。这个屋子原本就没有空调，莫语欣已经热得浑身冒汗了。
　　她一边洗澡一边想着心事，真的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和外界联系了。他们一定找她找得快发疯了吧？她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坏脾气，不觉心烦意乱。后来又想起了她的老爸，离开G市的前一天晚上，她给莫勤农去了电话，说要外出旅行一段时间。现在想想这电话打得真是多此一举，哪有人旅行这么长时间没个音信的，老爸不担心才怪呢。而最让她担忧的是女邻居的话，怀孕才五个多月，肚子就这么大了，会不会有问题？
　　她自认是个有知识有修养的女人，可糊里糊涂的到现在还没做过产前检查，这么辛苦地离经叛道、离乡背井，如果孕育的孩子不健康的话，她可真的要崩溃了。
　　当初意气用事，觉得凭着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生下孩子并独力抚养他成人。可如今冷静下来却不得不承认，还有更多的现实问题是她必须面对的。
　　比如说，孤身在外，万一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她真的可以在无人帮助的前提下及时去医院吗？再比如说，这个社会再怎么进步，对于非婚生子女的歧视总是存在的，像她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哪家医院都会接受她生产？还有，就算她安全地生下了宝宝，孩子的户籍该怎么落？由此而产生的一系列的医疗、教育等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等等的情况，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的。既然决定生下孩子，总要对他负责吧，就算是个私生子，他应该享受的权利总还是要让他享受的。更何况，她原本是想要她的孩子活得比别人更幸福的。可是，照她目前的处境，连她自己的健康恐怕也难以保证，到底她还是个孕妇，要是她生病了，要是邻居夫妇不在家，那么，她该向谁求助呢？
　　一想到有这么多的困难需要解决，她的决心就有点动摇了！
　　像是在瞬息间得到了灵感，她翻出了防辐射外套，打开多日不用的笔记本电脑，果然在收件箱里发现了几封邮件。
　　第一封是李建成的回复，他问她做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辞职？还告诉她“名仕”的项目暂交李敏康负责，希望她料理完私事之后尽快回公司上班。
　　第二封邮件是蒲云飞的，他向她问好，说会把她的口信带给柳漠寒的。
　　第三封邮件是姚依婕的，她在信中这样写道：“欣欣，不知道你最近的情况怎样，一直没能联系上你，我们万分焦急！‘名仕’公司的沈先生给你爸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我们猜测，是不是你和他有了什么特别的关系？好象单单为了工作的缘故，他不至于这么急着找你。
　　这些天你爸爸急得血压都升高了。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妨告诉我们。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和你爸爸说的话，告诉我也是一样的，我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
　　在莫语欣的印象中，她的老爸一向要比他的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她从没听说他有高血压的毛病。自从父女相认之后，她这个做女儿的还没尽过半点孝心，只知接受不知给予，如今又害得老爸血压升高，确是有点过分了！而那个男人居然找到了老爸那里，也太自说自话了！明摆着的，老爸已经怀疑他们的关系了，而她偏偏又怀孕了，就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了了！
　　然而，看到第四封邮件时，莫语欣却要抓狂了。这个邮件是沈毓民发给她的。她从来也没有给过他邮箱地址，那么这个地址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沈毓民说：“宝贝，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吗？为什么要离开？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呢？这段时间确是我冷落了你，可你知道吗，有个民工从我们汽配城工地的脚手架上掉下来生死未卜，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的身边正围着受伤民工的老老小小二十几个家属，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听你讲电话。要知道，如果救不活伤者的话，弄不好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当然，这也不能成为我冷落你的理由，只是当时确是有点力不从心了。还好，在我写这个邮件的时候问题已经解决了。
　　宝贝，现在你知道了，你的男人并非他自以为的那般优秀，他也有弱点，也有不能的时候，他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你。但请不要怀疑他对你的感情。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那天在东华医院明明看见你上了出租车，可是，等我找你的时候你却失踪了。要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请一定告诉你的男人好吗？很多问题在我们相爱之后是必须共同面对的，别扔下我，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好吗？
　　还有，为了找你，我已经多次给你爸爸那边去了电话，估计他已经猜出了我们的关系了。你的邮箱号码是陈明芳给我的，也就是说我已经去陈明芳那边找过你了。我知道这样做你肯定要骂我了，可哪里都找不到你我真的要发疯了。宝贝，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待的，也正在为此努力着，求你快点回来吧，我想你！”
　　虽然沈毓民并未详述他的窘境，但莫语欣完全能够想象，既要担着可能负法律责任的心思，还有老老小小二十几口人整天围着他哭的哭、闹的闹的，也真够他受的了。还好，一切都过去了。看来，的确是她错怪他了。
　　可他又是如何找到陈明芳的呢？俩人相识一场，因为之间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并未让对方融入各自真实的生活圈。或许自己提到过陈明芳这个好朋友，可他又是如何找到她、说服她的？陈明芳不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好朋友的信息透露给陌生人，必是他向她坦白了他们的恋情才打动她的。
　　这下好了！老爸和依婕知道了，明芳也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再也无从保密，就算跟他分了手，也无法抹去这段历史了。
　　他说的很对，既然相爱，有些问题就必须共同面对。她也并没忘记自己说过的可以不计较名分地跟他在一起。但因了种种的原因，她还是不能见他，她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拿着肚子里的孩子作筹码去逼迫他离婚。毕竟在这个问题上，她是要付主要责任的，谁让她叛逆得要去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的呢！
　　莫语欣欷嘘不已！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退路，不管未来如何，宝宝总是在一天天地长大的。为今之计，她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她的老爸和依婕了！她对着手机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人的脸皮就是这样练厚的；原来，再怎么清高，一旦走投无路，也是可以低于尘埃的！于是不再犹豫，坚决地拨下了姚依婕的手机号码。

　　姚依婕正和莫勤农吃晚饭，一谈到女儿失踪的话题，莫勤农便没有了食欲。“哎！欣欣这个孩子，到底去了哪里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已经给她发了邮件了，她看到之后肯定会和我联系的。放心吧，她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怎么会扔下你呢！”
　　看着妻子满脸的关切，莫勤农觉得能够娶到姚依婕这样的女人，真是他几世里修来的福份！
　　晚饭后，姚依婕正想陪着老公出去散散步，听到手机响了，见是莫语欣的电话，连忙跑去卧室里接听。莫语欣说：“依婕，我现在在W镇呢，你让老爸放心吧！”
　　“你好好地去W镇干什么？联系到沈先生了吗？他找你找得快要发疯了。”
　　“暂时我还不想联系他。”
　　“为什么？欣欣，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了？又为何会跑去W镇呢？”
　　“依婕，我、我怀孕了！”
　　“啊？那孩子的父亲难道是？”差一点，姚依婕就要说出“孩子的父亲就是沈毓民”的话，却又觉得这样的话是不可以乱说的，所以，“沈毓民”三个字硬是被她咽了下去。
　　“你猜的没错，是沈毓民。”
　　“那、那沈先生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我准备独力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哎呀，那可怎么办呢？欣欣，我看你还是先回家吧，你爸爸那边我去跟他说。”
　　“真不好意思，我自己犯下的错却要麻烦你们！”
　　“怎么能够这样说呢，你可是你爸爸的亲生女儿啊，有了困难，我们当然要帮你的！不知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底就要生了，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可我、可我到现在还没做过产期检查，也不知道宝宝是否发育正常。”
　　“这样吧，我先去和你爸爸说说，你准备准备尽快回上海吧！哦对了，你一个人回上海有问题吗？要不要我们过来接你？”
　　“这里离上海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我现在身体很好，行李也不多，回来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赶快回来吧！”